第33章
教室裏, 穆楚和沈燁始終在門口站著，彼此都沒說什麽話。
原本以為給郝晶打通了電話，人應該一會兒就能到。
誰知等了許久, 仍舊沒什麽動靜。
穆楚好容易平靜的臉上，再次染上焦灼, 舌尖抵著牙齒，薄唇抿得更緊了些。
教室裏很黑, 她有些害怕, 始終開著手電筒, 才勉強覺得好一點。
沈燁也有些不平靜了，看向穆楚，猶豫著出聲：“你覺得，郝晶靠譜嗎？”
穆楚微怔了一下，緘默。
她跟郝晶算不上熟悉，也說不上來她靠不靠譜。
不過，既然都答應她了，總不至於出什麽岔子。
沈燁說：“我覺得, 她心思還挺重的。平時上課總喜歡時不時盯你兩下，你如果在學習，她就會很刻苦。高二期末考，她不是年級第三嗎, 感覺，好像把你當做目標一樣。”
穆楚聽完有些意外，反問：“你怎麽知道的？”
沈燁一噎, 耳根瞬時紅了。
他常常忍不住看她，偶爾撞見過幾次郝晶的目光，畢竟他和郝晶是同桌，發現這個很容易。
不過這話他不好說，隻隨口回應：“她坐我旁邊嘛，不經意就能看到。”
說實話，沈燁說郝晶總盯著她，穆楚確實覺得心裏毛毛的。
尤其在黑夜裏，不悅的情緒會放大。
不過，她不喜歡背後討論別人。
尤其現在她還等著郝晶幫她開教室，就更不能沒證據亂說。
想了想，她道：“可能是你多想了，有什麽誤解吧。”
沈燁感覺到了她不喜歡這個話題。
她一直都這樣，有著刻在骨子裏的教養，宛若冰山之巔一朵雪蓮，驕傲美麗，獨自綻放，讓其它花草都黯然失色。
沈燁怕她誤解自己，解釋說：“我不是想說她壞話，隻是給你提個醒。”
穆楚含笑應了聲：“我知道，以後會小心的。”
說著，她歎了口氣，沒話找話，“今晚上幸好你也在，我一個人可能就慌了。”
沈燁靦腆地笑：“說不定，是一種緣分。”
穆楚笑意僵了下，想到他暑假的那封情書，一時不太自在。
她拿起手機：“我再打電話問問。”
她給顧惜打，仍舊是關機狀態。
惜惜今晚上有點不對勁。
不過她也沒時間細想，再次打給郝晶，準備問問情況。
然而這一次，郝晶也沒接。
她再打，還是沒接。
第三次時，郝晶拒接了電話。
穆楚心上一沉，湧起不好的預感，又想到剛剛沈燁的話。
郝晶真的對她有敵意？
可如果真是這樣，剛剛直接找借口拒絕她不行嗎？
幹嘛還答應她，給她希望呢？
壓下心底的困惑，她再一次撥通了譚怡然的電話。
響了好幾聲，那邊傳來慵懶的聲音，帶著惺忪倦意：“喂？”
“怡然，是我。”終於聯係上人，她一顆心緩緩落地，急忙跟她說情況。
譚怡然躺在床上，聽著那邊穆楚的話，漸漸清醒不少，直接坐了起來：“你人在教室？”
她因為詫異聲音很大，司念也被驚醒了，攏著被子探頭看過來。
譚怡然目光望向郝晶的方向，一瞬間來了脾氣：“郝晶，你起來，楚楚給你打電話的事你為什麽不吭聲？你讓她白白在教室等了二十分鍾！”
她又想起二十分鍾前的事，嗤了聲：“怪不得我和司念說給楚楚回個電話的時候，你脾氣那麽大。郝晶你幾歲了，缺不缺德啊！”
郝晶床上一直沒動靜，司念打斷譚怡然的暴脾氣：“別管她了，楚楚還在教室呢，怎麽辦？”
二十分鍾前還好辦，可現在這個點，宿舍大門，教學樓大門，以及教室門三重鎖。
作為學生，不是那麽好去救人的。
尤其教學樓一樓大廳的玻璃門，鑰匙根本不知道在誰手裏，所以即便她們能拿到教室的鑰匙，說服宿管阿姨開宿舍門，最後也進不去教學樓。
司念這麽一分析，譚怡然脾氣更大了。
郝晶這個賤人，這不是明擺著故意拖延時間，讓事情弄成現在無法挽回的局麵嗎。
穆楚聽著譚怡然和司念的話，知道她們倆現在確實沒辦法了。
她說：“沒事，你們倆別著急，我再想想辦法。我打電話，隻是確認一下郝晶的事。”
之後她又說了兩句，掛斷電話。
譚怡然當即放下手機爬下床，站在郝晶椅子上扒著她床的護欄，扯她：“你睡什麽睡，起來給我說清楚！”
司念看譚怡然想打架的陣勢，忙下去拉人，聽到郝晶的哭泣聲傳來，委屈中帶著虛弱：“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突然肚子疼，太難受了，然後就給忘了。”
“誰信你的破借口，告訴你，今晚上楚楚如果出什麽事，老娘……”
譚怡然沒說完，司念拉住她，“她的賬以後再算，咱們倆要不然去找顧惜吧，她舅舅不是學校大股東嗎，也許比咱們有主意。”
——
掛了跟譚怡然的通話，穆楚和沈燁商議著，覺得目前情況可能隻能給班主任打電話了。
還沒找到通訊錄，她聽到寂靜的空間裏傳來一陣窸窣聲。
她順著聲音把燈光照過去，在第四排中間某位同學書立上，看到一隻——大老鼠。
在她望過去的同時，老鼠也朝著她的方向看過來。
四目相對，穆楚嚇得驚叫一聲，手機扔在地上，抱住頭。
沈燁忙上去看她：“穆楚，你沒事吧？怎麽了？你看見什麽了？”
見她不說話，沈燁撿起手機在教室裏打了一圈，什麽也沒看見。
他試探著，一手扶在她輕顫的肩膀上，聲音裏夾雜著關心：“穆楚？”
穆楚漸漸有些回神，明明有沈燁在身邊，卻仍舊沒什麽安全感。
想到那隻大老鼠盯著自己的畫麵，她又莫名其妙想到今晚郝晶的欺騙，整個人頭皮發麻，恐懼和不安企圖將她吞噬。
手機屏幕忽而亮起，沈燁掃了眼突然而來的微信電話，看到上麵很特別的備注“顧小草”，怔了下。
他把手機遞過去，分散她的注意力：“有人給你打電話。”
穆楚接過來，看到上麵的備注，緩緩劃開接聽，將手機放在耳畔，克製著自己的聲音：“哥哥？”
“嗯。”教室裏很安靜，他的聲音溫和，順著電流傳過來時帶著特有的磁性。
聽著他的聲音，穆楚的無助感達到頂峰，情緒逐漸擴大，想到今晚被郝晶擺了一道，她委屈和心酸湧上來，覺得委屈至極。
她順著牆壁緩緩蹲下，一手抱著膝蓋，蜷縮一團。
把手機貼在耳畔，對著那邊輕輕地，呢喃著又喊了一聲：“哥哥……”
“嗯。”他應得很耐心，似乎本來打電話就沒什麽話要說，隻靜靜感受著她的聲音。
沈燁在不遠處站著，望向那邊很奇怪的通話。
他第一次見打了電話，卻不說話的人。
半晌，男人終於開了口：“哥哥加班晚了，這麽晚給你打電話是不是吵到你了？睡了沒有？”
穆楚握著手機沒說話。
男人終於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聲音帶了些肅然：“怎麽哭了？”
穆楚突然哽咽，豆大的眼珠子滾落下來，對著電話裏的男人哭：“哥哥，我被人鎖在教室裏了，怎麽辦？”
車廂裏，顧秦猛然坐正幾分，眉心皺起來：“你說什麽？”
電話那邊，穆楚抽抽搭搭：“我多做了一會兒物理題，結果就被鎖裏麵了，手機還快沒電了……”
顧秦看了下腕上的時間，哄她：“別怕，哥哥找人給你開門，你先等著。”
見他要掛電話，穆楚急了：“哥哥，教室有老鼠，我害怕……”
顧秦頓了一下，表情越發凝重。
穆楚的膽子跟顧惜比著不算小，但她很怕老鼠，小時候看見過一次，嚇得抱頭就哭，事後還被顧惜嘲笑過。
被鎖教室裏到現在，還看見老鼠，小姑娘嬌生慣養著長大，這會兒心態估計都崩了。
“你別哭，哥哥不掛電話，陪著你。”
顧秦安慰著，喊司機叫停，吩咐他給舅舅打電話，聯係嘉興中學值班人員。
簡單交代之後，他繼續跟電話裏的小姑娘說話：“手機還剩多少電？”
穆楚低頭看了一眼，乖乖回答：“百分之八。”
“那夠了。”顧秦輕輕說著，柔聲哄她，“老鼠也怕人的，剛剛你被它嚇到的同時，它肯定也被你嚇著了，你找個安全的地方別亂跑，別想老鼠的事情，它不會主動接近你的，哥哥陪你聊天。”
顧秦以為這會兒就穆楚一個人被鎖教室了。
穆楚沉浸在自己的恐懼裏，也忘記了解釋。
沈燁在旁邊站著，寂靜的空間裏，能清楚聽到他們兩人的對話。
電話裏男人的溫柔，安慰到了受驚的穆楚，她的情緒在逐漸緩和，乖巧的好像換了一個人。
她吸了吸鼻子，聽著顧秦的聲音，漸漸收了哭腔：“你怎麽這麽晚給我打電話，如果是平時，這個點我都睡著了。”
男人低低笑了聲，聲音懶懶的：“我猜到，我們家花花今晚可能需要我，所以就出現了。”
平時他這麽說，穆楚肯定是要懟回去的，罵他自戀狂。
可今晚，突然就覺得心裏劃過些許異樣，好像炎炎夏日裏突然吹來的風，沁涼又舒服。
他今晚確實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出現了。
就好像，有預感一樣。
“做什麽題呢，那麽晚了沒回宿舍？”顧秦找著話題問她。
穆楚道：“就是一套高考模擬卷，物理卷子的最後一道大題，我算了很久沒做出來，然後剛好我們班的沈……”
說到這兒，穆楚想起沈燁還在身邊的事。
她突然停下來，看了眼旁邊的沈燁，有點不自在。
把沈燁一個人晾在這兒跟別人打電話，是不是不太好？
而且，人家今晚上還給她講題了。
何況，教室裏這麽安靜，她和顧秦的對話，他能聽到的吧？
可是如果掛了電話，她跟沈燁單獨待在一起，也挺不自然的。
她晃神的時候，對麵顧秦疑惑地發聲，帶著幾分自然的繾綣：“嗯？怎麽不說了？”
“楚楚？”顧秦又喊了她一聲。
穆楚猶豫著要不要跟他說，自己是跟沈燁一起被關教室裏的。
頓了頓，她開口：“哥哥，今晚上我和我們班……”
話沒說完，外麵有腳步聲傳來，伴隨著手電筒的光亮照進走廊。
沈燁似乎很激動，看向她：“穆楚，好像有人來給我們開門了。”
電話裏突然聽到男生的聲音，顧秦眉心皺了一下：“跟誰在一起？”
穆楚這才想起來要解釋：“我們班同學，今晚他跟我一起被鎖教室了。”
“哪個同學？”顧秦繼續問。
穆楚沒說話。
沈燁上回送情書被顧秦抓了個正著，她現在跟他說跟沈燁一起鎖教室這麽久，他會不會不相信他們倆是學習的？
還未想好怎麽答，顧秦已經開口：“看來是沈燁。”
穆楚：“……”
她慌了一下，急急忙忙解釋：“真的隻是學習，沒有別的！他今晚上給我講題來著，後來我們倆就都因為學習忘了時間，很單純的！”
那邊傳來輕笑，聲音聽不出情緒：“我說什麽了嗎？你還在這兒欲蓋彌彰？”
穆楚：“……”
剛好教室門打開，值班大爺打著手電筒照進來。
穆楚覺得刺眼，偏頭對著電話裏說：“哥哥，門開了。”
緊接著，顧惜突然撲過來，語帶關切：“楚楚，你沒事吧？嚇死我了。對不起，我手機不應該關機的，我也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
穆楚跟她指了指手機，對著電話裏說：“哥哥，惜惜來了，你要跟她說話嗎？”
顧惜愣了下，拚命搖頭。
她才不要這時候跟他哥說話，今晚上讓楚楚在教室待這麽久，估計她會被哥哥罵死，說她不靠譜。
“不用。”顧秦說著，溫聲囑咐，“以後再遇到事情，第一個給哥哥打電話。今晚上你也嚇到了，回宿舍早點睡覺。”
“哦，好。”她還沒來得及掛斷，手機直接沒電關機了。
沈燁跟值班大爺說起教室有老鼠的事，大爺手電筒照過來，穆楚看到顧惜眼眶紅腫，好像哭過。
又想到她今晚上手機關機，覺得她不對勁。
跟大爺道了謝，兩人從教學樓出來時，穆楚擔心地問：“你怎麽了？”
顧惜搖了下頭：“沒，沒事啊。”
她視線移向前麵的香樟樹，想到今晚上的事。
指腹掃過唇瓣，又想起那抹清涼柔軟的觸感。
羞憤氣惱的同時，耳根莫名其妙燒了起來。
——
顧秦回到住處，洗漱過後在電腦桌前加班。
想到今晚上沈燁跟穆楚一起鎖在教室裏的事，思來想去，總覺得不應該這麽巧合。
或者，是沈燁主動跟她留到最後的。
再往壞了想，萬一是他故意讓人把教室門鎖了呢？
黑燈瞎火的，兩人共處一室，穆楚又剛好被老鼠給嚇到，如果他沒有打那個電話過去，她是不是就找沈燁安慰了。
說不定，沈燁還想趁機抱住她。
密閉的空間裏，沈燁又對她心思不純，趁著她脆弱的時候，兩人很容易發生點什麽。
他越想越後怕，合上電腦，給沈秘書打電話：“幫我訂這周六回C市的機票。”
——
穆楚回宿舍時，譚怡然和司念還沒睡，見她回來，忙湊上去安慰。
譚怡然脾氣爆，又指著郝晶的床鋪罵罵咧咧：“我長這麽大也沒見過這種人，玩兒陰的就算了，現在又裝小白蓮，哭著說肚子疼把你的事忘記了，簡直活久見！”
司念也陰陽怪氣插嘴：“也不知道真睡了還是裝的，躺在床上還挺安生。”
譚怡然接話：“我看就是心虛！”
郝晶攏著被子坐起來，看向穆楚。
譚怡然打著手電筒，宿舍裏有光，看到郝晶咬著唇，眼睫輕顫，楚楚可憐的模樣。
默了一會兒，又很慚愧地對著穆楚開口：“楚楚，我真不是故意的，實在是那會兒肚子太疼了，就想著緩和一下再去幫你拿鑰匙，結果不小心就睡著了。後來你再給我打電話，我身子還不舒服著，迷迷糊糊就給掛斷了，你又給譚怡然打我才想起來這事，真的對不起……”
她聲音裏帶著哭腔，手還捂著肚子，一副虛弱至極的模樣。
穆楚仿佛沒聽到她說話，對著譚怡然和司念笑笑，有些抱歉：“這麽晚打擾你們倆休息，辛苦了，明天請你們吃飯。”
譚怡然聽完立馬附議：“好啊好啊，我要吃幹鍋牛肉，大份兒的，超辣口！”
司念摸著扁扁的肚子，咽了下口水：“你說的我現在就覺得餓了。”
穆楚笑著推她們倆：“大晚上的別討論吃的，明天再商量，快去睡覺。”
司念和譚怡然爬上床，穆楚則是拿著洗漱用品去了洗手間。
被冷落的郝晶還尷尬地在床上坐著，攥緊了被角。
——
因為晚上的折騰，穆楚第二天起得比平時晚了些，是最後一個離開宿舍的。
她踩著時間去教室，一路上幾乎沒多少人了，靜悄悄的，有朗朗讀書聲順著窗口飄出來，繚繞在校園上空，書香濃鬱的味道。
上了樓梯，卻意外看到尹黎昕和顧惜兩個人在樓梯拐角。
尹黎昕靠著牆根兒，顧惜逼近他，兩人貼得……還挺近。
然後，穆楚看到顧惜伸出纖細白皙的一根手指頭，指著尹黎昕的鼻子：“昨晚的事，你敢亂說我打爆你狗頭！”
尹黎昕抬眸，看見不遠處握著樓梯扶手看著他們倆的穆楚。
他給顧惜使了個眼色，清咳兩聲。
顧惜沒看明白，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我跟你說話呢，你翻什麽白眼，還咳咳咳的，喉嚨有問題？”
尹黎昕：“……”
顧惜耐著性子，又說一遍：“我剛剛的話你聽懂沒有，昨晚上的事不準亂說，就當沒發生過！”
穆楚本來是當沒看見，直接走人的。
後來想到昨晚顧惜手機關機，眼眶紅腫的事，沒忍住，還是回頭問了一句：“昨晚上什麽事？”
身後突然傳來穆楚的聲音，顧惜打了個激靈，猛地跳轉過來，一張臉驀地紅了：“你你你怎麽背後偷聽人講話！”
穆楚指了指彼此的位置：“不好意思，我純粹路過，不小心聽到了什麽，適當關心你一下。”
說著，視線在他們倆身上遊移幾個來回，問：“昨晚上到底怎麽了？”
“昨晚上……”顧惜支支吾吾片刻，突然指著尹黎昕，離他遠了些，“昨晚上他打我！”
穆楚：“？”
尹黎昕：“……”
剛好早讀鈴響，顧惜扯著穆楚奔向教室。
尹黎昕還站在原地，看著前麵消失的身影，一時失笑。
他原本以為昨晚上嚇到她了，她今天會不理他，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反應。
昨晚夜自習結束，他跟著顧惜出了教學樓，將人扯進了香樟樹林裏。
本來沒什麽意思，就是想好好問問她出國的事……
“你到底考雅思是要去哪兒，跟我說說怎麽了？”
顧惜在他的逼近下，順勢靠在了樹上，懷裏還抱著從教室裏帶出來的零食，仰著臉看他，不鹹不淡：“我幹嘛告訴你！”
尹黎昕扶著膝蓋，略彎下腰與她平視，笑裏帶著痞氣：“你告訴我，我跟你一起出國啊。”
顧惜嘁了一聲，她才不稀罕跟他一起出國。
“我要回宿舍了，你快讓開，一會讓人看見了怎麽辦？”顧惜皺著眉頭用胳膊肘推他。
她摟著零食使不上勁兒，推他時那點力道約等於無，甚至像極了撒嬌。
尹黎昕依然站在那兒，紋絲未動。
後來見她似乎氣急了，尹黎昕笑：“你告訴我，我就放你走。”
顧惜來了脾氣，抬頭跟他對視，氣勢洶洶：“我就算不告訴你，你又能把我怎麽樣？我舅舅是大股東，你敢欺負我，我讓我舅舅開除你！”
看她奶凶奶凶的模樣，尹黎昕笑意更濃，一臉毫不畏懼的樣子，唇角微勾：“顧惜，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被嚇大的？”
遠處路燈依稀灑在他帥氣的側臉，細碎短發上有柔和的光，樹葉在臉頰落下淺影，好看的桃花眼裏明滅不定。
顧惜想到了前幾天，在校外看到他揍人的畫麵。
她抱緊了自己的零食，心裏怯了些，麵上氣勢卻不輸分毫：“你想怎麽樣？”
看著她微揚的下巴，尹黎昕目光落在她那一點朱唇上，眼神染上熾熱，默了會兒，他壓低了聲音很誠實地說：“我想親你。”
“……”顧惜木訥三秒，旋即覺得好笑，“尹黎昕，我借你個膽子你敢嗎？你如果敢親我，我——”
話沒說完，直接被什麽冰涼又柔軟的東西覆在了唇上。
顧惜徹底愣了，懷裏的零食稀裏嘩啦掉落一地。
醒過神來發生了什麽後，顧惜捂著嘴眼眶含淚，直接氣哭了：“尹黎昕你好不要臉，你真的敢親啊！”
她啪嗒啪嗒掉金豆子，尹黎昕突然無措：“是你激我的，我本來沒想碰你，就是逗你玩玩，結果被你一激沒忍住……你別哭啊，我給你親回來行不——”
話沒說完，臉上被她揮了一巴掌。
力道不算很大，打在臉上清脆響亮，還挺疼。
她推開他跑了，尹黎昕還怔怔停留在原地。
後來回過神，他給她打電話，被她掛斷。
他再打，她直接關機了。
——
早讀時間，顧惜抱著高考必背單詞，耳根紅潤的好像被火烤過，泛著粉嫩的光澤。
旁邊穆楚拿著英語作文模板在看。
過了一會兒，顧惜往那邊湊了湊，拿書擋住嘴巴，壓低了聲音：“楚楚，問你個事兒。”
穆楚疑惑地看向她。
顧惜想了想，說：“是這樣的，我最近看了一部小說。”
穆楚：“？”
顧惜壓低了聲音，湊在她耳邊：“這個小說裏，女主被男配強吻了。”
她醞釀了一下，繼續說，“而且，那個男配奪走的還是女主的初吻。”
“書上描述了女主被強吻之後的心理，就是那種很生氣，很羞憤，然後心又跳的亂七八糟的，呼吸困難。”
顧惜舌尖掃過唇瓣，輕輕問她，“你不是學霸嗎，你覺得小說裏女主這種反應的話，應該是對這個男配什麽感覺？”
穆楚不解地看著她：“你想知道的話，繼續往下看不就好了，幹嘛問我？”
“……”
顧惜扯著穆楚的胳膊晃兩下：“主要是吧，這小說在這兒戛然而止了，搞得我還挺抓心撓肺的。”
穆楚想了想，問：“什麽級別的男配？”
顧惜想都沒想，直接說：“路人甲那種級別。”
穆楚不敢相信：“都路人甲級別了，還強吻女主，還是女主初吻？那男主麵子往哪兒擱？這作者有毒吧，我建議這本書你不用往下看了。”
顧惜：“……”
見穆楚腦回路清奇，這個比喻行不通。
顧惜想了想，換了種問法：“如果你被喜歡的人強吻了，會是什麽感覺？”
穆楚神色微怔，擰眉想了想：“這個啊——”
關鍵她也沒被喜歡的人親過啊。
不知怎的，她腦海中回憶起初一那年體育課上，被顧秦搶了茉莉花茶的事情。
那瓶水是她喝過的。
所以她跟顧秦算不算間接接吻？
那天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反正她自己確實四舍五入覺得就是顧秦親她了。
而且那瓶水是他從她手裏搶的。
再四舍五入一下，應該也約等於是顧秦強吻她的？
顧惜抬手在她眼前晃晃：“楚楚，你幹嘛呢，發什麽花癡啊？”
穆楚猛然回神，才發現唇角不知何時翹了起來。
她迅速拉平。
顧惜托腮打量她，突然來了興致：“你剛剛那模樣，一副要吃人的架勢，想誰呢？”
穆楚：“……”
顧惜指著她，一臉壞笑：“說，你是不是背著我在外麵養別的狗了？”
“……”
穆楚打掉她的手，心虛地垂下眼瞼：“我這不是順著你的問題，幻想一下嘛，誰養狗了？”
話題繞到剛剛的問題上，顧惜有些緊張：“那，你想到了嗎？”
穆楚回憶著那天的感覺，很認真地回答她：“我覺得，應該是會覺得甜甜的，有點小開心，心跳會很快，還想再親一下。”
她記得當時顧秦把瓶子還給她時，裏麵還剩了一口，她偷偷喝了。
喝完還舍不得扔，用瓶子裝涼白開喝。
那時候，她發現沒有味道的涼白開，好像也變甜了。
顧惜沉思著她的話，跟自己的感覺比較了一下。
被喜歡的人親，原來是這種感覺嗎？
但昨晚上的事，除了心跳快，別的似乎也對不上。
看來尹黎昕果然不是她喜歡的人。
至於為什麽也心跳快這個問題，顧惜認真想了想，覺得有可能是被嚇得。
嚇壞了，可不就心跳加快嘛。
心事解決了，顧惜鬆上一口氣，忽而瞥向穆楚，意有所指：“你怎麽好像，還挺懂得？”
說到這兒，她眼珠一動，猶豫著說：“楚楚，我其實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麽？”
顧惜說：“就你初一那年，突然畫風突變的事，還記得吧？”
穆楚：“？”
顧惜：“我當時懷疑，你是不是交了個小混混男朋友，早戀了，然後還被他給帶壞了？”
穆楚扭頭看她，扯了抹笑：“小姐姐，你想象力真豐富。”
“不是這樣嗎？那我當時問過你，你一直不跟我說，我就隨便猜一猜唄。”
顧惜說著，又小聲補一句，“而且，我看你今天說的這番話，好像很有經驗的樣子。”
穆楚麵無表情看著自己的作文模板：“我沒經驗，都是電視劇上學來的，剛剛的話就那麽隨便一說，你也隨便一聽就好了，千萬別當真。”
顧惜：“……”
——
中午穆楚在學校食堂請譚怡然和司念吃飯，顧惜也在。
大家又說起郝晶的事，很是氣憤。
顧惜戳著碗裏的米飯，恨不能把這些飯當成郝晶，使勁兒戳爛了：“本來以為她隻是對我有敵意，如今還擺了楚楚一道，簡直可惡！”
她說著，又有點慚愧：“楚楚，如果你跟郝晶沒過節的話，估計是被我給連累了。”
穆楚夾菜給她，嗔笑：“有你什麽事兒，還挺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的。”
譚怡然說：“其實我覺得，應該也跟郝晶嫉妒楚楚有關係。高二的時候我跟楚楚坐同桌，她經常往楚楚的位置看，本來有人喊她出去玩，她扭頭看見楚楚在學習，立馬就坐下了。”
“對對對，我也看見過。”司念嘴裏吃著小龍蝦，含糊不清地插話，“她最喜歡盯著楚楚，老早就這樣了。”
穆楚吃飯的動作一滯，又想起沈燁的話，突然覺得眼前的飯沒了食欲，莫名瘮得慌。
譚怡然說：“我覺得郝晶對楚楚的敵意，大概來源於嫉妒。她喜歡尹黎昕，結果尹黎昕喜歡顧惜，可能在郝晶看來，如果像楚楚這麽優秀，她就有機會把尹黎昕從顧惜手上搶過來了。再加上楚楚跟顧惜形影不離的關係，她對楚楚的嫉妒就會更甚。”
顧惜聽完撇嘴：“尹黎昕一個男的，沒想到還挺禍水？簡直快趕上我哥哥了！”
顧惜記得，她哥哥高中那會兒，學校裏好多女生為了他玩勾心鬥角。
後來，應該是蘇薔薇差點兒贏了。
不過終究還是差點兒，還是配不上她哥哥。
顧惜突然看向穆楚：“你還記得蘇薔薇吧，那也是個心機綠茶，咱們倆初一那會兒，她為了討好我哥哥對我可殷勤了，但背地裏說我小屁孩，好騙。”
說到這兒，顧惜嗤之以鼻孔：“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瞎，她沒看到我每次都不想搭理她嗎，還昧著良心跟別人炫耀說把我哄得團團轉。”
穆楚默默吃著碗裏的飯，臉上似乎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好端端的，怎麽提起她了。”
顧惜說：“郝晶是繼蘇薔薇之後，又一個讓我生理性反感的人。幸好哥哥看不上她，否則這種人給我當嫂子，我估計得惡心壞了，家都沒法待下去。”
她說著，做出一副很反胃的表情，表達著極度的厭惡。
穆楚倒是愣了一下，有些詫異地看向她：“什麽叫哥哥看不上她？他們倆以前不是在一起過？”
“沒有啊。”顧惜有些驚訝，“你什麽時候聽說他們在一起了？誰說的？”
穆楚咬唇：“蘇薔薇說的。”
顧惜捧著果汁吸了兩口，仔細回憶著，“我記得我問過我哥哥，蘇薔薇是不是他女朋友，他當時指著自己的眼睛說，‘你哥哥的眼光，就這麽差？’”
顧惜攤手，“我哥哥都這樣說了，那不就是他看不上蘇薔薇的意思嗎？”
=——
作者有話要說： 呼~今天惜惜終於做了一次助攻，加雞腿！-
顧小草：我搶你水喝就是強吻你，那抱你一下是不是就那什麽了？
穆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