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顧秦被穆楚問的愣住了。
好半晌, 他才半夢半醒間喚了一聲：“花花，你……”
心上突然跳得快了幾分，有一個很不確定的猜想在蔓延。
“你不要自戀！”
穆楚壓下快要提到嗓子眼兒的心髒, 厲聲打斷他。
“我不是喜歡你，更不是吃醋, 而是對你很失望！”
“……”顧秦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她繼續說：“就算我跟你不是親兄妹，也是一起長大的情分吧？知道你對我好, 我也是把你當親哥哥對待的。可初一那年你突然就對我不好了, 你還跟蘇薔薇走得很近, 跟她戴情侶戒指。”
她頓了頓，眼睫輕顫，聲音慢慢小下去：“我那時候覺得，你可能談戀愛了，所以要跟其她女生保持距離，尤其是我這種毫無血緣關係的假的妹妹，免得你女朋友吃醋。”
顧秦聽著她的話，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腦海中憶起以前的種種, 他心上湧起一抹複雜，著急否認：“花花，我沒有跟蘇薔薇在一起過！”
提到蘇薔薇，顧秦也想到了那枚戒指, 記起當時顧惜氣勢洶洶拉著蘇薔薇問她戒指的那件事。
他眉心緊蹙，鳳目裏閃過不虞。
說實話，他現在連蘇薔薇具體長什麽樣, 都不太記得了。
默了半晌，他開口問她：“我高中時有個朋友，叫齊盛，記得嗎？”
穆楚唇角動了下。
齊盛，她可太記得了！
那天她捧著圍巾去高中部找顧秦，看到和他一起趴在欄杆上說話的人，就是齊盛！
齊盛當時說，要給顧秦介紹女朋友，顧秦沒拒絕。
結果沒幾天，蘇薔薇就出現在他身邊了。
見她的表情似乎對這人有印象，顧秦才繼續說：“蘇薔薇是他表妹，他那時候想介紹給我做女朋友，我沒答應，他就經常帶著蘇薔薇出現在我身邊。”
穆楚：“？”
沒答應嗎？
可是她明明聽見齊盛說給他介紹一個的時候，他默許了呀，還說自己很挑。
難道說自己很挑，不是默許的意思，而是拒絕的意思？
那他這人說話可真奇怪。
但後來蘇薔薇就出現在他身邊了，這也太湊巧了不是？
顧秦突然問她：“你仔細想想，你每次看見我，都是我和蘇薔薇單獨待在一起嗎？”
穆楚微怔，認真回憶了一下。
除了顧秦第一次把她從網吧揪出來那次，隻有蘇薔薇一人跟著他以外。
其他時候，好像都是一群人跟著顧秦。
就連她偷偷跟著顧秦，結果被蘇薔薇半路截住，出言諷刺她那日，也不是他們倆單獨在一起。
齊盛也在，好像田衡哥哥也在，還有其他幾個朋友。
顧秦這種風雲人物，學生時代身邊永遠跟著那群人，她都見習慣了，所以自動忽略，
但蘇薔薇是女生，那就太紮眼了。
何況，他那時候莫名其妙對她心不在焉，學校又有他和蘇薔薇的流言滿天飛，她本來就很敏感的。
再加上，蘇薔薇的戒指，還有蘇薔薇對她說的那番話……
顧秦很認真地跟她解釋，生怕她有一丁點的誤解：
“網吧門口遇見你那次，是我跟她走得最近的一次，那天老師讓我們倆出去準備元宵晚會的道具，但路上我也沒跟她說過話。”
“後來又無意間看到你在網吧裏，簡直把我氣壞了。那天我記得不是丟下她，拉著你走了嗎？難不成你覺得你在哥哥心裏，還不如她一個外人？”
聽顧秦這麽說，穆楚這會兒才記起那天的細節。
顧秦對蘇薔薇的態度，確實淡淡的，不像情侶。
普通人，或許一眼就能看穿。
隻有她當時深陷其中，被蒙蔽了。
聽到顧秦說蘇薔薇是外人，穆楚淺淺的，扯了下唇角。
顧秦又說回那枚戒指：“我其實，真的沒怎麽跟她說過話，臉都沒看仔細過，一個根本沒放在嚴厲的人，又哪會注意她手上有沒有戴過戒指？”
“是後來惜惜拉著她來問我，我才知道她仿了枚戒指跟我的一樣，還跟別人炫耀是我送的情侶戒。我那時候也挺生氣，還因為這事跟齊盛鬧掰了，之後跟他們表兄妹再沒聯係過。”
聽著他口若懸河說了半天，穆楚往沙發後麵靠了靠，漫不經心的樣子：“你跟我解釋這麽詳細幹什麽？我對這些沒那麽感興趣，你喜不喜歡蘇薔薇，管我什麽事？”
室內光線黯淡，顧秦看不到她逐漸翹起的嘴角，卻能聽出她語氣裏壓不住的小得意。
他食指點在她眉心，懲罰似地輕輕戳著：“你覺得我因為蘇薔薇，對你不好？還談戀愛了，所以跟你保持距離？楚楚，你這麽想我的嗎？”
穆楚笑意淡下來，沉靜的眸子凝著他：“如果不是因為蘇薔薇，那你為什麽突然躲著我？”
顧秦身形僵了下，將點在她眉心的手指收回來。
穆楚微微坐直了些，盡量讓自己說話的語氣很平靜，仿佛早就已經不在意：“我每次叫你的時候，你看都不看我，態度也冷冷的。我直覺很準的，那時候，你不喜歡我，甚至討厭我。”
她緩緩低下頭，盯著放在沙發上的腳丫子，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跟他說這個。
說起來時，心裏還是覺得委屈。
她還記得那個下雨的周末，他不肯送她回家，［獨］卻搶了顧惜的薯片懶洋洋地在家看電視。
那時候，她覺得他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對她好了。
“沒有。”他聲音帶了些沉重的沙啞。
沒有不喜歡，更沒有討厭。
是太喜歡，喜歡到讓那時的他覺得是一種罪惡。
十七歲的少年，想跟十三歲的女孩談戀愛，想把她永遠拴在自己身邊，讓她隻屬於自己一個人。
現實裏，恐怕沒人能夠接受這樣偏執的喜歡。
他自己同樣不能。
甚至覺得他可能有什麽嚴重的心理疾病。
他不是想要躲著她，而是怕自己突然萌生的，難以自控的病態的占有，會在哪天衝動之下傷到她。
聽著穆楚今天的話，他才知道，自己當時隻顧著想這些，卻忽略了她青春期的小敏感。
她居然以為，他討厭她。
穆楚坐在沙發的角落，熒幕上恐怖片獨特的聲音時不時傳來，她也不知道劇情講到哪裏了，隻隨便盯著看。
“花花……”他輕輕喚了一聲，眼底帶了幾分疼惜和愧疚，“哥哥從來沒有討厭你。”
穆楚緩緩望過來，似乎等他解釋。
顧秦卻突然不知道說什麽。
真實的理由，實在難以出口。
他沉吟著，半晌後幹巴巴說了一句：“中二病，你懂嗎？”
穆楚：“？”
顧秦摸了下鼻子：“就是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人間牛逼，狂妄不可一世，然後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覺得大家都討人厭，就他自己清新脫俗，但事實上，他自己才是天底下最傻逼，最幼稚，最討厭的人的一種病。”
穆楚懵了一會兒，弱弱地回複：“可是中二病不是指的初二嗎，那時候你都高三了。”
顧秦噎了一下，淡定地回答：“我可能心理發育遲緩，所以青春期來得比別人晚。”
“哦。”穆楚琢磨著他的話，“仔細一想，你那時候的確挺討人厭的，又裝逼又高冷，跟你說的中二病很像。”
“……”顧秦笑，“那你別跟犯二的病人一般見識，行不行？”
穆楚低著頭小聲囁喏：“本來就沒跟你一般見識。”
顧秦還想再說什麽，她已經不想再談下去，皺眉：“別吵，打擾我看電影了。”
“這麽吸引你？”顧秦挑眉，也順勢往熒幕上看。
剛巧鏡頭一轉，畫麵變了。
雨夜，空曠的教室裏，一男一女擁吻在一起，幹柴烈火，衣服落在地上，喘息聲交織著雷鳴。
耳畔傳來顧秦帶著沙啞的低笑：“打擾你看這個了？”
穆楚：“……”
這個畫麵時間還挺久，穆楚一時間眼神不知道往哪兒瞟才好，就那麽機械地坐在那兒，隨口胡謅：“阿飄在他們倆後麵。”
語罷，長發阿飄真的出來了。
鏡頭一閃，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恐怖特效音，穆楚脊背一涼，隨著畫麵裏的女生齊齊豪了一嗓子：“啊——”
顧秦看著突然撲過來的女孩，自然地摟進懷裏。
她捂著耳朵埋在他胸口：“走了嗎？阿飄走了沒有？”
熒幕裏，已經由黑夜轉為白天，教室裏老師在上課。
顧秦調低了音量，慢悠悠給自己倒了杯香檳，搖晃幾下，嘴上說：“還沒有。”
見她要起來，他貼近她耳畔：“阿飄在扯女生的頭發。”
穆楚一哆嗦，又重新縮回去，緊緊樓住他的腰。
顧秦仰頭，飲盡杯中的酒，性感的喉結滾了兩下，一股灼燒感蔓延全身，目色裏逐漸染上迷醉，晦澀不明。
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顧秦餘光掃了眼，保持著原有的姿勢，任穆楚繼續抱著他。
顧惜走過來，看到沙發上的情形時，直接笑了：“楚楚，我還以為你膽子多大呢。”
穆楚聞聲回了神，猛地直起身，才發現自己剛剛緊緊抱著顧秦。
似乎抱得還挺久。
她小心翼翼去看顧秦的神情，他臉色看不出情緒，隻又給自己倒了杯酒，在手上把玩。
見顧惜坐過來，他淡淡問她：“跟誰補習呢？”
顧惜剛坐定便被問的一滯，脊背僵直了，隨口回答：“同學。”
“補習的什麽，給我和楚楚也講講？”
“……”
“快高考了，別給我早戀。”
“我沒有！”顧惜反駁。
顧秦輕嗤：“最好沒有，有的話，你就完了。”
“真沒有！”穆楚舉手，“我可以作證。”
顧秦沒接腔，默默飲了手上的酒，放下杯子出去。
顧惜對著他離開的背影翻了個白眼，簡直不能忍，看向穆楚：“你就這樣跟他一起坐這麽久？我對你的佩服，又增高了一個度。”
穆楚聳肩。
他剛剛還不是這態度來著。
今晚上還挺能說的，居然一本正經給她解釋蘇薔薇的事。
新年的鍾聲敲響，小輩們領了紅包便散了。
顧惜跟家人一起離開，穆陵城和蔣南卿給親朋好友打電話拜年。
穆楚因為之前的那杯酒，這會兒有點困，早早回房間睡覺。
顧秦沒回家，一個人站在穆楚臥室下麵的一處暗影裏，盯著她室內的燈光，神色複雜。
他今天才知道，曾經給她的心靈帶來了傷害。
她當初為什麽突然對他刺刺的，處處跟他唱反調，現在也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釋。
心上沒來由一陣煩躁，他從外套口袋裏摸出一盒煙，抽了根點燃。
吐納間，灰白色煙圈和紛紛揚揚的雪花糾纏在一起。
再抬頭，他看到穆楚房間的燈熄滅了。
他依然停在那兒，長久駐足。
其實從記事開始，他對待穆楚和顧惜的態度，就是不同的。
小時候老爸對他教育嚴厲，但對顧惜卻是毫無底線的寵溺。
老爸總說穆叔叔是女兒奴，實際上他自己也半斤八兩。
所以幼年的顧惜很嬌氣，愛哭，愛耍公主脾氣，還喜歡動不動去爸媽那兒告狀，煩人的要命。
但穆楚不一樣。
她很愛笑，嘴巴甜，有時候乖乖巧巧待在他身邊，時不時暴露幾分小崇拜，眼神裏都是傾慕，就很討人喜歡。
那時候他總覺得，如果穆楚和顧惜換一換就好了，他更喜歡穆楚這樣的做妹妹。
可能，他對穆楚的喜歡就是這麽無意識滋生出來的。
突然意識到對穆楚的感情，是在高三的冬天。
那時候她初一，初中部跟他在一個校區，時不時就能看到那抹淺影。
身邊總有朋友討論她，說小姑娘五官精致，長開了一定是美人胚。
那時候每每聽到，他會有一種自己的寶貝被覬覦的感覺，很不爽。
他很在意她身邊有男生出現，起初還能克製，直到那一次，他在學校旁邊的書店門口，看到有小男生堵著她表白。
十三歲的初中生，還想著談戀愛？
他莫名升起一團火，想衝過去把那小子揍一頓。
事實上，他還真這麽幹了。
不過一拳沒來得及揮出來，男生嚇跑了。
當時穆楚看見他很高興，甜甜地衝他笑：“哥哥。”
顧秦看著她手裏粉色的信封，臉色陡然陰沉，握住了她的手腕：“你接他情書？答應了？”
穆楚笑意僵在臉上，疼得皺眉：“哥哥，你輕點，好疼！”
他也不知道那天怎麽了，明明天上下著雪，很冷，脾氣卻特別火爆。
不僅沒有鬆開她，反而因為她的掙紮更加衝動，手上愈發用力：“你為什麽接他情書？”
似乎是因為疼，穆楚委屈的差點哭了：“這不是情書，我剛剛拍的一寸照，過幾天要報名數學競賽！”
顧秦頓了下，回神後接過來看了眼裏麵的照片，還給她，辯白略顯無力：“你還小，別早戀，哥哥為你好。”
她細白腕上落下青紅，眼淚滾落下來，突然推了他一把，莫名其妙罵了聲“笨蛋”，直接跑掉了。
顧秦在原地停留良久，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麽。
那天臨近聖誕節，剛好田衡過來找他，在一旁目睹了整個過程。
田衡走過來，手搭在顧秦肩上：“你反應是不是過激了，小孩子要引導，這樣會嚇到她的。而且楚楚一向很聽話，你不問清楚就這樣很不對。”
等了半天沒聽見回應，田衡才試探著說了自己的猜測：“你別告訴我你喜歡楚楚，剛剛在吃醋。”
田衡的話猶如醍醐灌頂，顧秦自己都有些懵了。
他第一次，把對穆楚的感情朝這方麵想。
田衡卻說：“你可別嚇我，楚楚還小著呢！”
顧秦掀了掀眼皮，煩躁的要命：“能把你嚇死？”
田衡：“舉個例子，我如果現在跟你說我喜歡顧惜，你覺得怎麽樣？”
“你有病吧！”顧秦脫口而出，“她才十三！”
之後自己也愣了。
半晌後，他說：“我沒喜歡穆楚，作為哥哥關心則亂不行嗎？”
之後也沒理田衡，抬步進了學校。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他覺得這不是一個好苗頭，應該避著點穆楚。
或許倆人接觸少了，就放下了。
其實他沒疏遠她多久，隻一個月。
那一個月，對他而言就像一年那樣漫長，他躲著她，盡量不去逗她玩兒。
最後卻發現自己根本放不下，反而發了瘋的想她，比以前更盛。
後來他就想通了，喜歡就喜歡，也沒那麽見不得人，他克製自己等她長大不行嗎？
然而他發現，穆楚變了。
她翹課，去網吧，結交小混混，一看見他就像隻渾身長滿刺的小刺蝟。
他居然從來沒有把她的轉變，跟他自己的惡劣行為聯係在一起。
還覺得她根本不把他當回事，可能喜歡了哪個小混混。
今天才知道，她以為他不在意她了，小心翼翼以自己的方式博取關注。
顧秦的心，一陣抽疼。
悔不當初。
——
穆楚因為之前喝了點酒，暈暈乎乎睡著了。
半夜醒來，覺得口幹舌燥，她開了燈起來倒水喝。
咕咚咕咚喝了一整杯水，發現陽台的窗簾昨晚上沒拉，揉著迷糊的眼睛緩慢過去拉窗簾。
視線不經意下瞥，看到她家外麵的長凳上，坐著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顧秦。
她今晚上沒喝多少酒，隻腦袋有點暈，意識還是清醒的。
這會兒看見他，就更清醒了。
抬頭看了眼屋裏的掛鍾，淩晨三點半。
零點過後顧惜一家人就走了，難不成，他一個人在底下待了三個半小時？
這人有病吧，待她家樓下幹什麽？
大過年的，生病了怎麽辦？
困意消散了，她從衣帽間換上羽絨服，躡手躡腳從家裏出去。
雪似乎飄了很久，落下厚厚的一層，腳踩上去咯吱作響。
路燈下，顧秦就那麽在長凳上坐著，穿著白色立領毛衣搭黑色及膝呢絨外套，肩頭和頭發上被雪染白，鞋尖兒上也沾著雪。
他手裏夾著根煙，默默地抽著，腳邊落下好多煙頭，有的已經被雪掩埋。
這個點別墅區很安靜，連個人影都沒有，他一個坐在這兒，很是顯眼。
新年的斑斕燈光下，還反襯出孤寂落寞的味道。
穆楚腳步緩下來，慢慢走近他，試探著開口：“哥哥？”
似乎凍太久了，他反應有些慢半拍，滯了兩秒才抬頭。
紅色燈籠的光線打在他俊逸的臉上，眉眼染上溫潤的柔和。
穆楚瞧著地上的煙頭，抬眸不解地問：“你怎麽還在這兒啊？”
他沒說話，扔了手裏的煙，徐徐起身。
下一秒，突然將她扯進了懷裏，用力抱住。
=——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要的二更，我來了！！！
但是，下午和明天有點事沒時間，所以明天上午沒有更新，下章在周四下午【抱頭】
謝謝大家的營養液，愛你們（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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