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穆楚盯著他塞進自己手裏的東西, 有點來不及做出反應。
她大腦有很長時間的空白，之後冒出無數個問號。
他為什麽突然跟她說這個，為什麽親她？
還有剛剛在飯桌上, 他喂她東西。
他以前不這樣的，昨晚之後才有的轉變。
為什麽會突然這樣做？
昨晚上, 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麽？
她平複著心緒，腦子裏隱約記起來一個模糊的片段。
昨晚上她好像拉著顧秦的手, 要他幫忙剪指甲。
然後, 他打開了書櫃。
這個記憶很不清晰, 有點像是昨晚上做過的夢，又像是喝醉了酒，真實發生過的。
如果是真的……
她轉頭，看向書桌旁邊的書櫃，想到了裏麵的那個秘密。
她身子輕顫，攥緊了拳頭，仰臉看著他，開口時聲音刻意放平, 卻還是帶了情緒。
甚至有些冷，氣得發抖：“你是不是，看我東西了？”
明明是詢問，卻又像極了指責。
穆楚一瞬間覺得委屈。
他怎麽可以翻她的東西？
那是她在他麵前, 僅剩的一點驕傲了。
眼眶裏逐漸暈染水霧，淚珠子斷了線似的往下掉。
她心上倏然覺得難受。
他看了她的東西，知道她以前有多慘, 所以現在來可憐她嗎？
他怎麽可以。
把她最後的驕傲踩在腳下！
顧秦抬手，想要幫她擦掉眼淚。
穆楚忽地推開他。
他不回答剛剛的問題顯然就是心虛，她一時越發覺得憤怒，指著臥室的門：“你出去！”
顧秦的手保持著幫她擦淚的姿勢，僵硬了片刻，緩緩放下。
他望著她突然爆發的情緒，壓抑著心痛，開口時語氣裏帶著點茫然與失落：“好容易等到你高考結束，我特地從A市飛回來跟你表明心意。你若真的不喜歡我，直接拒絕就是了，怎麽還把自己氣哭了？”
說著，停頓須臾，他猜想：“因為我剛剛一時沒忍住，親了你一下？”
穆楚哭聲瞬間止住，愣愣地看著他。
顧秦繼續哄她：“你若實在因為我親你一下覺得委屈，那就當被狗咬了一口，行不行？”
穆楚想到剛剛唇瓣上微妙的觸感，睜大了眼睛，薄唇翕動著：“你，你……”
“嗯？”顧秦不解地看著她，“我怎麽了？”
穆楚一時間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又有點小生氣：“我剛剛問你是不是看我東西了，你怎麽不回答？！”
他現在這表現，到底是看了還是沒看啊！
顧秦平靜地點頭：“看了。”
穆楚身形一緊，還沒來得及發作，就聽到他說：“我剛剛站在你後麵，你看過到每一封情書，我也都看了。”
“……”
顧秦打量著她的表情，又問：“莫非，你問的不是這個？”
“……”
“那是什麽？”顧秦聲音平靜，帶著點不解和好奇，垂落一側的手卻隱隱輕顫。
她眼睫上還沾著濕意，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掛在眼角，要掉不掉，整個人懵了一般。
顧秦再次伸手過去，小心幫她揩掉，聲音輕輕的，帶著點安撫：“到底什麽東西我不能看，讓你發這麽大火？”
這次穆楚沒躲避，任他幫自己拭幹眼淚。
她低垂著頭，抿唇緩和了半晌，才開口：“就是情書啊，你看別人給我寫的情書，我很難為情的，所以你不應該看。”
“那我以後，不看了。”他眼眶有些熱，聲音漸漸帶了些啞，卻又蘊著無限的寵溺與溫柔，“以後你不想我看的東西，我都不看，好不好？”
她吸吸鼻子，帶著點鼻音：“你本來就不該看的，這是隱私。而且，你進我房間還不敲門。”
“你房門沒關，我就進來了。以後，我都敲門，你讓我進，我再進。”
“其實，也不用這樣。”
她低頭看著腳尖，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原來，他沒看。
是她剛剛太害怕，有點衝動了。
她整個人放鬆下來。
終於後知後覺的，又想起來他剛剛親她的事，以及他說的話。
回神時才發現，剛剛他放在她手上的東西，因為她情緒的激動，掉在了地上。
首飾盒往地上一摔，這會兒蓋子直接打開了，裏麵躺著一枚戒指。
是顧秦經常戴在脖子上的那個。
這枚戒指，他現在怎麽拿來送給她呢？他都貼身帶了很多年，不是應該挺重要嗎。
見她盯著地上的戒指看，顧秦彎腰，將其撿起來，再次遞至她跟前，小心翼翼地問：“我的情書，你要不要看看？”
他突然跟她告白，穆楚有點不知所措。
她撓了撓後腦，慢吞吞地說：“你這很另類，沒有人拿戒指當情書的。”
說完還指指桌上的那些，“你看人家都不這樣，都是，認真寫的。”
“我的也很認真。”他緩緩把裏麵的戒指拿出來，聲線輕柔又悅耳，“你以前說，蘇薔薇有個跟這個相似的戒指，像情侶戒。事實上，情侶戒不長那樣的。”
穆楚盯著他手裏的戒指，然後看到他不知道動了哪個地方，戒指的首尾分開了，
然後，裏麵居然是空心的，又出來一枚戒指。
裏麵的那個偏細，剛好被嵌套在外麵那枚戒指的內芯。
穆楚以前隻以為他脖子上戴的，是一枚做工精致的戒指。
現在才知道，居然是嵌套式的一對情侶戒。
看到她眼底的詫異，他說：“這對戒指，叫‘我中有你’，國際知名設計師larily設計的，全世界就這一對兒。”
把裏麵那枚遞給她：“你看，蘇薔薇仿的那個，連這個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穆楚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來，仔細端詳，戒指很精致，上麵還有浪花的紋飾。
紋飾上點綴著細小的宛若星子般的鑽石碎屑，陽光下流光溢彩，如浪花翻滾，璀璨卻又不失內斂，很特別的設計。
看到真正的情侶戒，再想到之前蘇薔薇手上的那枚，有其形卻無其韻。
怪不得顧秦當時沒注意到。
“好像還有字。”她說著，把戒指湊近了，想看清上麵的字。
但字體很小，她辨別不出來。
顧秦眉目間染上溫情，低聲道：“上麵的字，就是我的情書。”
“？”
穆楚越發好奇，迅速從抽屜裏扒拉出放大鏡，對著照了照。
很快，她皺起眉頭：“怎麽字跡都不完整，隻有下半部分？”
顧秦把自己手上的也遞過去：“你把它們倆拚在一起，就完整了。”
穆楚接過來，按他說的做。
這一次，終於看清楚了上麵的文字，一共八個字：顧秦慕楚，此生不負。
“你，你第三個字寫錯了。”
“沒有寫錯，它隻是謂語，最後一個字才是你，要不然怎麽能叫情書呢。”
穆楚耳尖紅了一下，抬頭時撞上他溫柔如水的眸子。
她心上一慌，匆忙避開視線。
把戒指重新塞回他手上，她低著頭：“我隻是有點好奇，拿過來看看，沒有要收下你戒指的意思。你，別誤會！”
她心口跳得飛快，感覺一切都那麽不真實，整個人仿佛踩在雲端，有點幸福，又有點隨時會跌落雲端的惴惴不安。
她好像在做一場美夢。
而夢的盡頭，會是歇斯底裏的痛楚和無邊無際的黑夜，就像曾經的噩夢一樣。
所以，她要理智。
不能輕易的，就這樣陷進去。
顧秦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逝的慌亂，心上某處仿佛被鎖鏈扯動，疼了一下。
他曾經的惡行，已經讓她這麽沒有安全感了嗎？
他將那兩枚戒指重新嵌套，放在了她掌心。
穆楚訝然地看著他，有點抗拒：“你這是幹什麽，我沒有答應你！”
“我知道。”他握住她的手，迫使她收下那枚戒指，“這個我五年前就讓人做好了，之前一直戴在身上，現在送給你，代表我追你的誠意。”
穆楚瞬間抬頭：“你，要追我？”
“對，我追你。”他說著，指腹摩挲著戒指的輪廓，帶著點商量的口吻，“等哪天追上了，你分一個戒指給我，行不行？”
穆楚低頭看著手上的戒指，有點不太確定地問：“你五年前就做了戒指，難道，你那麽早就喜歡我了？”
“是，很早就喜歡了，比做這戒指還要早。”
提到這個，顧秦想起她的日記。
他思索著，又說：“我當時喜歡你，又怕你知道，所以才躲著你的。避著你不是因為討厭，是青春年少裏，不懂得怎麽表達自己的喜歡。”
他握住她的肩膀，言語認真：“花花，哥哥很在意你，一直都是。”
“這樣嗎……”穆楚感覺有些恍惚，不由回想起以前的畫麵。
最後抿著唇，沒說話。
原來他以前，是喜歡她的。
他居然，也喜歡她。
可是，都已經是過去了。
五年前她如果知道，一定會高興死的。
現在才知道，卻有點難受，感覺老天像是給她開了一場玩笑。
她明明，都已經決定要徹底放下了。
她攥著衣服的一角，無意識地搓揉著，說話時有點不走心：“我以前那麽小，你怎麽能喜歡我呢？那個時候，不能早戀，你爸知道會打死你的，我爸也會打死你的，他們倆一起打死你，然後，你死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嘴巴一動一動的，腦子根本不會轉。
顧秦卻聽笑了：“嗯，你說得對，所以我怕死，每天都盼著你長大。以至於，拖到現在才跟你說。這幾年，哥哥很煎熬呢。”
“現在你畢業了，哥哥終於不怕被打死了。”顧秦看著她，很認真地問，“那你願不願意，成全我一下？”
穆楚貝齒輕咬下唇，小聲說：“我，我還沒有喜歡你的。”
“那你願不願意讓我追你試試看？說不定，你就也喜歡上我了？”
這個問題，穆楚不知道該怎麽答。
如果拒絕了，她們倆是不是就真的再也沒有機會在一起了？
明明說好了要放下，現在他一說喜歡她，她卻又有一點舍不得。
她簡直太沒有底線了！
居然真的，有點想讓他追。
糾結了好一會兒，她說：“追人這種事，也不用特地問當事人吧？要不要追，是你自己的事情，追不追得上，也是你自己的事。”
顧秦笑：“那我就當你允許我追你了。”
穆楚沒說話，算是默許。
“那——”顧秦看著她，語氣裏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哥哥現在能抱抱你嗎？”
“？？”穆楚當即後退了一步，不可思議地看他。
“這不行吧？你才敢說要追，又不是追上了！”
顧秦看著她的樣子，示意桌上那些情書：“我情敵好像有點多，這麽多人喜歡你，我很有壓力。昨天晚上，我還親眼看到沈燁跟你表白了，有點吃醋，心裏也很難受。你這麽討人喜歡，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追上，還挺忐忑的。”
顧秦的話，讓穆楚心裏很舒服，甚至有點飄。
她也看向那些情書，點頭：“確實很多人喜歡我，我不一定會選擇你，你有壓力是對的。”
“所以，你能不能安慰一下你的追求者，給我一個鼓勵的擁抱？”他很真誠地看著她。
見她不說話，他又補一句：“畢竟，咱們倆的關係，還是可以稍微走一下後門的吧？”
“？？”
穆楚無語，一本正經：“我覺得追人這種事，憑的是本事，不能攀關係，找特殊！”
“就抱一下，作為鼓勵，也不成嗎？”他似乎不死心，又問了一遍，可憐兮兮的。
穆楚漸漸就心軟了，最後歎了口氣，答應他：“那隻此一次，下不為例，我給你抱一小小下。”
她話語剛落，人就被他突然擁進懷裏，抱得很緊。
“花花……”他低喃著，撫上她背上散落的長發，把臉埋在她肩頭，輕輕地說，“哥哥很愛你，為你做什麽都願意，知道嗎？”
她是他捧在心坎兒的寶貝，珍貴之至，不能那麽卑微。
他聲音裏帶著點鼻音，穆楚聽出了不對勁，在他懷裏動了動：“你怎麽了？”
他依然將她抱得很緊：“沒事，昨晚上熬夜加班了，可能有點小感冒，你別動，我抱抱你就好了。”
穆楚信以為真，沒有再動，隻是用教訓的口吻說了句：“生病了要吃藥的，你不要借著生病對我說這麽肉麻的話，你就算追我，這話也太……直白了。”
她聲音越來越小，臉上有些熱，心底莫名湧起一點甜蜜。
她好像，還挺喜歡這樣直白的話。
似乎他每說一遍，他就更愛她一點。
猶豫著，她雙手環上了他的腰，抱住。
顧秦腰線很窄，卻結實有力，抱到就不想撒手。
側臉貼在他寬闊的胸前，穆楚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氣息，耳畔是他真實又強烈的心跳。
她仿佛在茫茫無際的海麵上漂了很多年，這會兒，終於等來了救贖。
她在他懷裏動了動，想到以前的委屈，鼻子酸酸的，低聲說：“我還不喜歡你，會很難追的，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沒關係。”他聲音沙啞，克製著因為心疼而發出的哽咽，在她耳畔說，“難追的話，我就一直追。一個月追不上，我就追一年，一年追不上，我追你一輩子……”
穆楚突然笑出聲：“那樣的話，你都變老男人了，我會看不上你。”
“老男人，有老男人的魅力。”
“……你好自戀！”
氣氛漸漸緩和，穆楚的心情也平靜下來。
她想起來一件事，動了幾下，推開他，語氣輕快不少：“你都要追我了，那我以後是不是不用叫哥哥了？”
看著她眼底的笑意，顧秦情緒也逐漸平複，俊眉一挑，湊過去捏她的臉，眉眼寵溺：“你想繼續叫哥哥也可以，以後，隻許你一個人這麽叫。”
他說話離得太近，溫熱的氣息灑在臉上，穆楚身子軟軟的。
這會兒她才突然想起來，好像顧惜真的很久沒叫他哥哥這種疊詞了。
想到十八歲生日過後，顧惜跟她說的那番話，穆楚恍然大悟，指著他：“那天惜惜跟我說，十八歲了，叫哥哥會很嗲，是你說的對不對？你先說她的，然後她反過來說我！”
穆楚這麽一說，顧秦也想起來了，她那天莫名其妙喊了他一聲別別扭扭的顧秦哥，原來是顧惜這個傳話筒。
“她嘴巴還挺快。”顧秦意味莫名地說一句，嘴角噙著抹笑。
穆楚翻了個白眼，果然是他！
喊他哥哥這麽多年。
穆楚第一次覺得，這個詞似乎還摻了點特別的旖旎味道。
她翻來覆去想這兩個字，想得太過入神，無意識地輕喃出聲，帶著似有若無的繾綣：“哥哥……”
顧秦心上被什麽柔軟的東西拂過，深邃的目光鎖著她，抬手在她發頂揉了兩下，聲音寵溺：“哥哥在呢。”
穆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