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穿鼻洋海戰
徐天彰的水師艦隊出龍門水道,沿龍門關炮台周圍的海崖、海岸線一路搜尋,皆未見敵影,徐天彰此時有些焦慮,他很疑惑敵軍的偵查船是如何繞過龍門關炮台外遍布海崖下的水雷網的……
待水師駛入南海前的穿鼻洋海域之時,天色逐漸開始變暗。
“軍門,是否派船繼續向外排查?”
副將黃啟勝問道。
“不,夜色將深,冒然遠行,恐夷人水師會與我軍擦肩而過。萬一漏過,敵人直襲龍門關,那就得不償失了。傳令旗語兵,令各衛隊各艦原地戒備,巡航範圍需保持視野內至少能隨時看到左右兩支衛隊!”
“遵命!”
雖然遲遲沒有發現敵人,可徐天彰的精神卻依然時刻緊繃著,一絲也不敢馬虎,他知道指不定下一刻什麽時候,雙方水師就會撞上,然後發生遭遇戰,雙方艦船便會瞬間傾瀉出猛烈的炮火……
然而,令徐天彰絕對想不到的是,他們的動向,早就已經被愛德華麾下的梅凱裏斯戰列艦隊所洞悉。
梅凱裏斯戰列艦隊:包含兩個戰列艦分隊,一隊全部由以帝國於1906年下水的“無畏號”戰列艦為模板設計建造的“全重型火炮戰列艦”組成。
特點為艦炮為單一大口徑主炮、高功率蒸汽輪機動力製動、統一火控遠程校射、艦身全部覆蓋重裝甲進行防護。
這些戰艦分別是克勞德·梅凱裏斯少將率領的:
“帝邦澳大利亞爾”號(旗艦)、“黑森林”號、“帝邦莫沃爾”號;
以及席翁·菲爾斯大校指揮的“法老”號(旗艦)、“澳大利亞爾號”二號、“蘇戈蘭號”三號。
這些“全重型火炮戰列艦”,負責提供火力支援,克勞德的分艦隊除六艘有番號外,其餘仍有數十艘皆為以數字為番號的護衛艦。
另一隊包括驅逐艦和巡洋艦為主的偵察艦隊:
由懷斯特·查爾斯準將指揮的“維多利婭女王”號(旗艦),“厄加特”號、“慕尼黑爾”號、“帝堡”號、“誅聖”號、“大公”號共六艘重巡洋艦。
以及攜執行掩護任務、偵查任務的番號一至七的驅逐艦和輕巡洋艦,擊毀龍門關炮台關外烽火台的就是其中的七號輕巡洋艦,這一分艦隊,負責在克勞德·梅凱裏斯的主力艦隊前方排成警戒隊形。
除此之外,艦隊還配備有兩艘新型海戰殺手——“黑鯊”號魚雷潛艇、“紫電”號反水雷潛艇,七號輕巡洋艦之所以能繞過天朝布置的水雷防線抵達龍門關炮台海崖,靠的就是紫電號潛艇的水下勘測。
今日早些時辰,下午:
17:00克勞德·梅凱裏斯命令戰列艦本隊以18節航速轉向北偏東60度與懷斯特·查爾斯所在的“維多利亞女王號”會合。
17:30克勞德·梅凱裏斯收到“黑鯊”號潛艇的無線電報告,報告發現敵方風帆戰列艦艘十艘以上,大型重蒸汽裝甲戰列艦三艘,其餘上百艘各式輕型戰艦從龍門關向東南行駛。
18:30克勞德接到“紫電”號潛艇的無線電報告——一艘巨型風帆戰列艦在三艘蒸汽重裝甲戰列艦和至少兩百艘以上排成一字的護衛艦的護航下正向我軍方向運動,克勞德少將得報後,仍決定保持艦隊航向不變。
20:00克勞德將梅凱裏斯艦隊主力保持在重巡洋艦分隊後二十海裏處,戰列艦主力艦隊除“黑森林”號,“法老”號以外的所有主力艦隻都已完成部署。
然而到了晚上21:00時,“黑鯊”號潛艇和“紫電”號潛艇竟傳來兩份截然不同的情報,“黑鯊”號報告說敵人水師艦隊主旗艦和三艘重蒸汽裝甲戰列艦由偏東北60度向我軍駛來,“紫電號”卻報告敵水師自西北偏60度向我軍前來。
克勞德·梅凱裏斯知道必定是有一方的情報失誤了,自己是該保持航向,還是該略微偏移?
要知道,據潛艇報告的消息,敵人水師浩浩蕩蕩的排列了足有二十多海裏,坐標稍微偏差一點,就會直接錯過了敵方主力甚至整支艦隊。
而倘若沒有抓準敵人旗艦的位置,就無法殲滅或者俘獲敵方大人物。
這模棱兩可的情報令站在“澳大利亞爾”號旗艦甲板上的立功心切的克勞德·梅凱裏斯少將頓時陷入了兩難,不禁罵道:
“這幫蠢貨,這也能失誤,不怪愛德華將軍罵,還真是關鍵時刻掉鏈子!”
罵完隨即拿出雙筒望遠鏡,仔細地觀察著海麵,左右觀察了好一會,他發現,西北方向似乎被濃濃的大霧彌漫,在黑夜的籠罩下,一切更加難以看清楚。而東北方向海麵是一片波光粼粼,遠方更是月明星稀。
克勞德少將不禁疑惑了,今夜朔風大起,為何西北麵會有這麽大的霧氣呢?想了片刻,他突然狠狠的將右拳錘向左掌,用力過大將左掌心都打紅了,但是此刻的他卻無暇在意這些細枝末節。而是突然大聲笑到:
“哈哈!我明白了,敵軍首腦必在西北麵,傳命主力艦船轉舵,向西北航行,如發現敵艦,直接碾壓!”
一旁的一名年輕少校不解的問道:
“將軍,您是怎麽知道天朝旗艦坐標的呢?”
“嗬嗬,這群東洲佬,他們駐龍門關海軍最大的主力戰艦是三艘蒸汽重裝甲戰列艦,此刻他們的海軍統領的旗艦,必定在三艘重艦的護衛之中。
我猜想他們的艦船必定都是老式蒸汽機製動的蒸汽船,技術遠遠落後我們帝國,為了強行追求高功率,隻能增大體型,增加排量,這西北方向異常的霧氣,必定是他們主力戰艦排出的大量蒸汽所形成的!
如果我所料無誤,那麽我們便可以先發製人,直接擊潰敵軍的指揮或主力!如此龍門關就唾手可得了!傳令進軍吧!”
少校聞言,欣喜的將右手手掌外翻,大大的行了一個軍禮,遂跑去傳令發報了……
而實際也確如克勞德所料,徐天彰所在的“龍門號”旗艦,確實在梅凱裏斯艦隊主力分艦隊的西北麵。
“軍門!各艦旗語兵傳報,各艦瞭望台均未發現目標!請軍門指示!”
“嗯,好!繼續仔細巡查,務必要做到……”
轟——!
話音未半,近處突然爆出一聲巨大的轟響,隻見前麵三艘蒸汽重裝甲戰列艦的其中一艘——“威光號”。
“威光號”戰列艦直接被不知何處而來的炮彈擊中了右舷,右側艦身當即斷裂出一個巨大的裂口,十幾門重炮直接毀壞落入海裏,被炸成片狀的殘肢斷臂並著一些血液髒器碎塊,濺射到正站在甲板正中間的艦長曹文襟的臉上。
事出突然,被巨響轟成耳鳴並愣住的曹文襟伸手將濺於臉上滾熱的血肉碎塊抹了一把,看著滿手的血紅,險些就要吐了出來,他忍住渾身的惡寒,大喊道:
“敵襲——!警戒——!”
隨即曹文襟的喊聲便被鋪天蓋地而來的炮擊聲巨響淹沒。
黃啟勝急忙上前攙扶被炮聲險些震倒的徐天彰,並扯著嗓子在徐天彰的耳邊大喊道:
“軍門快撤!敵方艦炮射程極遠火力極強,此刻尚不知在何處便已經打到軍門腳下,請軍門快撤!”
徐天彰使勁晃了晃腦袋,強忍著耳鳴和頭痛,努力站直身體保持鎮靜,理清思路後,怒聲道:
“不可!洋人這一炮,便讓我已知曉我朝軍力和洋人之差距。但此刻退軍,無異於刀俎上的魚肉,任由敵方轟殺。
退則必亂,亂則必敗,此刻雖無敵影,但敵人既然能將炮彈打到我們腳下,就說明距離起碼不會太遠,傳令水師全艦!
給我向前進軍,盡量能夠接近敵艦!打登船戰!”
“好,如此請軍門先撤,我領軍和眾艦各管帶、將軍向前進攻!”
“不可,本督乃水師統帥,豈可臨陣退敵,速傳令隨我出擊!”
黃啟勝聞言當即跪下,哭諫道:
“軍門乃我朝一柱,萬不可失啊!還請軍門納末將忠言,換船回關,日後再從長計議!”
啪——!徐天彰猛力的扇了跪在地上的黃副將一巴掌,將其扇倒並斥道:
“混賬東西!我令已決,你豈敢糾纏!速去傳命!”
“是——!”
被打翻在地的黃啟勝,隻得連忙爬起來,雖不甘但亦無可奈何的將命令傳達各艦。
另一邊。
“澳大利亞爾號”上的士兵通過位於前主桅上的測距平台上測量距離,通過然後將目標數據傳送給火控平台,火控平台的軍士再立即解算主炮的射擊諸元,隨後迅速傳達到各主炮炮塔。
炮塔指揮官根據射擊諸元快速而精確的調整好火炮射擊方向角度、仰俯角度,然後根據目標距離調整火炮並填充彈藥。各炮塔準備完畢,通知火控平台,即可開炮,各戰艦盡皆如此,梅凱裏斯艦隊對廣冬水師的炮擊得以源源不斷,炮彈鋪天蓋地而去。
忽然,艦船上負責觀測的士兵們,發現敵人艦隊開始分散開來分前後數撥向前猛進,似是提高到了最大馬力,航速極快並經常變化方位和速度。
敵方突變的行動使得炮擊命中率和射擊諸元準確性大大降低。
“哼!想魚死網破,偏不給你這個機會,全艦聽令!一字排列,采用近戰炮直接瞄準射擊,凡衝向前來的艦船,一律擊沉!”克勞德·梅凱裏斯見勢下令道……
徐天彰此時昂然挺立於風帆戰列艦“龍門號”的船桅杆前,拔出腰間寶刀,親自上前督戰,並厲聲高喝:
“夷人之炮射程極遠且火力剛猛,因而其主炮必定口徑極大,如此則必然極為笨重,我軍必須急速前進,稍進則開炮相迎,再近則調整撞角直接撞擊其艦!登船白刃戰!近戰那洋人必然不敵我天朝軍士!因此所有人不可畏懼,但有後退者,斬!”
水師頂著炮火全速航行,可向前行駛許久,仍未能看到洋人艦隊的蹤影,每向前一海裏,徐天彰的心就更加痛一分,這炮擊的距離恰恰說明天朝水師的確被洋人遠遠甩開了一大截。
就這樣徐天彰的水師前進了足有十幾海裏後,損失了數十護衛戰船,終於能看到帝國的艦隊了。
徐天彰此刻見到仇敵,頓時分外眼紅!悲憤地呐喊道:
“將士們!想我大明水師!自成帝時,鄭郃祖師爺在世,便無敵於世界,威及海外,震懾寰宇,時萬國皆有雲:
天朝及臨外邦,番王之不恭者,生擒之;蠻寇之侵掠者,剿滅之!
我天朝水師何曾受過今日之屈辱,被敵炮火洗麵而不見敵影,未及開戰!先損戰船數十!未曾想洋人與我之差距,竟至於此!
將士們,與我殺敵!全艦開火,凡有擊沉夷船者,賞千金!我將親奏陛下,為其封侯——!殺——!”
徐天彰之悲呼在其副將黃啟勝內力的催使下,廣傳海上。
眾水師將士聞言,無不激憤,各艦管帶皆下令開足馬力,全力衝鋒,用協以火炮彌天,回擊洋人。
克勞德·梅凱裏斯少將見敵來勢刹然變得凶猛,並有股破釜沉舟之勢,連忙下令:
“不要吝惜炮彈,給我擊沉他們!不要讓他們越過封鎖!”
言罷,又對身邊少校說道:
“快,讓我們的船後撤,撤到重巡洋艦後麵,作為司令官,我可不能有什麽閃失。”
於是本來在前列的“澳大利亞爾”號帝國海軍旗艦,開始與後排調換位置……
隨著雙方指揮官命令已下,整片海域頓時被硝煙覆蓋成黑色。
炮彈或像下雨一樣,拋到天上,再撒到敵方艦船的甲板上,將船體軋裂摧毀,其爆炸的衝擊力將士兵們撕成碎肉並擊飛出去,沉入大海。
或像直行中突然出軌的列車一樣,直直的極速猛撞出去,將敵方將士的頭顱衝的肉沫飛濺後,繼續穿透船體然後爆裂,爆炸引起的烈火灼燒著周圍的士兵和船體,不一會,穿鼻洋便化為一片火海。
帝國海軍的兩艘重巡洋艦“厄加特”號、“慕尼黑爾”號的輪機艙和艦橋紛紛中彈並產生爆炸,艦長和副指揮當場四分五裂,艦船也失去動力,變成廢鐵,浮在原地任人宰割。
廣冬水師主力之一的“威光號”的左側舷副炮甲板又被打出數個大洞,雖已緊急滅火,但船是走不動了,其艦船管帶曹文襟更是直接被轟的找不到一塊肉眼能夠辨認的殘骸了。
雙方艦隊護衛艦爆炸後形成的煙霧和碎片也將躲閃不及的士兵們成片成片的殺死,或窒息,或被各種船上的碎片、尖銳的物體,割開肚腸.……
徐天彰不顧己方艦隊處於劣勢,下令繼續靠近敵艦射擊。
此時廣東水師的官兵士氣依舊高漲,他們仍然試圖摧毀梅凱裏斯艦隊。
雙方艦隊逐步的拉近距離,近到可以使用步槍相互射擊了,隨著距離的拉近,戰鬥也變得更血腥。
水師主力的另一艘“騰飛號”的兩座主炮塔紛紛報廢,但艦上的管帶陳聯晟仍下令船上兵勇不得後撤一步,全力射擊,全力開炮,並全速猛衝。
頂在原本克勞德少將所在旗艦“澳大利亞爾”號重型火炮戰列艦原先位置的、由懷斯特·查爾斯準將指揮的重巡洋艦旗艦——“維多利婭女王”號被廣冬水師三大主力之一---管帶沈龍指揮的淩遠號擊中,發生彈藥庫爆炸,懷斯特·查爾斯和艦上千餘名帝國士兵全部被炸成碎塊或落入海中……
終於,雙方最靠前列的艦船即將碰撞在一起了。
徐天彰得各艦旗語兵報告,知道己方兩百六十餘艘水師戰艦,此刻僅剩不足百艘。
主力艦船算上自己的“龍門號”更是隻有三艘,反觀敵方重型戰列艦,尚有近十艘,泣血憤慨之餘,再次奮力呐喊:
“眾將士,準備登船——!隨我出戰——!登船--!!”
“殺——!”
激戰至此,原本應該夜色如墨的海上,此刻確是:
上有硝煙遮月,中有火光衝天,下有血海奔騰!
要知道,雙方死傷多為艦船被擊中,從而沉入海中。。
若受槍炮所傷的有一人,那麽被水和煙霧溺死的便有百人!
如此比例,按說負傷見紅者遠少於溺死窒息者,可縱使如此,這片作為交戰之地的穿鼻洋,此刻還是化作了一片血色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