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雨中行

  抹去臉上的雨水，已是落湯雞的安妮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抱怨了一句，隨即頭也不回關切道：“沒事吧？”


  “你說的是行李，還是我？”情況比對方好不到哪去，法師袍內外皆濕的陳昊身體前傾，以免自己的說話聲被雨聲覆蓋。“如果是前者，那沒啥大問題；如果是後者，那問題比較嚴重。”


  回頭瞅了眼落湯雞般的同伴，少女苦中作樂聳聳肩，表示自己對此無能為力。“話說…”回想起之前漂浮於半空，擋住磅礴大雨的魔力屏障，她遺憾之餘難免有些羨慕。


  一名法師，是冒險者出行時最佳的同伴，這句公會裏流傳甚廣的話，安妮過去根本不相信。那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既不知魔獸習性又缺乏野外生存技巧，戰鬥時還隻會杵在原地丟法術，必須費心費勁去保護的大少爺有什麽用處，遇到強敵時拋下當誘餌嗎？

  但真與法師共同冒險，尤其最近結伴隨行，安妮才意識到這句話所言非虛。雨天用魔法生火、晚間用魔法預警等暫且不提，就拿剛才舉例，盡管他不懂從雲朵與空氣的變化預測天氣，仍能用魔法感知到暴雨臨近，並製造屏障擋在頭頂，為安妮綁好行李爭取了時間。若是少女獨自一人，這會估計要麵對泡水的武器與備用衣物發愁了。


  並非對方肚裏的蛔蟲，陳昊當然不清楚前座的少女在想什麽。慶幸自己早就把書本筆記等易受潮物塞進物品欄，當事人提了提吸飽雨水、變得格外沉重的領口，瞳孔上翻瞄了眼依舊烏雲密布的天空，心中升起一絲不協調感。


  這雨，實在是有些蹊蹺。


  從地理角度看，拉蒙子爵領比諾威薩更偏北，又地處洛斯特內陸地區，照理不該有如此頻度、如此強度的暴雨；與農奴們交談時，這些當地人也紛紛表示最近氣候極為反常，甚至對他們產生了嚴重影響：連日的暴雨，令小麥損失慘重，若這惱人的雨再不停歇，卡梅爾村很可能顆粒無收。


  比起這些旁證，真正讓陳昊心生疑慮的，是水係魔法元素毫無預兆的活躍。往常溫婉柔和、像極了心地善良少女的它們，如今在空氣中橫衝直撞，盡情宣泄著龐大的能量。


  不幸中的萬幸，是它們溫和的本性，讓這份胡鬧造成的破壞尚不嚴重。


  感覺與魔法準備階段挺類似，可如此大範圍的降雨若僅是法術的前奏，那釋放出來威力必然驚人。暗暗祈禱事態別像估摸的那麽糟糕，陳昊抬手抹去落在臉上的雨滴，視線很快落在剛開啟的挑戰麵板上。


  升至十五級導致的係統更新，亦影響到與實際增長密切相關的任務界麵。曾經籠罩一切的濃霧已然散去，任務方框則按‘未接受’、‘進行中’和‘已完成’分作三大類；具體到每個大類，側邊欄還按標簽細致劃分成‘主線’、‘生活’、‘次級’、‘團隊’四種。截至目前，‘團隊’按鈕還是灰色的。


  意識控製的優點，就是勿需用鼠標去拖動點擊，隻要一個念頭，‘次級’子項目下唯一出現且標注為‘進行中’的方框，就被呈現於陳昊視野中央，供他詳細查看其內容。


  挑戰，拉蒙的暗潮：反季節的古怪天氣，有違常識的處置手段，緊張不安的本地人…隨著接觸加深，初來乍到的你很快發現了諸多疑點。直覺與理智令你深信，這一切皆與領地最高負責人脫不了幹係；豐富的閱曆則讓你清楚，除開幾率微乎其微的天災，探查真相必將遭遇阻力、挫折甚至是威脅。請慎重做出每個決定，因為它很可能關係到你及身邊之人的性命。


  步驟一：決定是否接受村民請求，前往索契與領主會麵（狀態：已完成）

  步驟二：在起始地點收集線索，並確認索契方位（狀態：已完成）

  步驟三：成功抵達索契城（狀態：進行中）

  步驟四：？？？？？


  看樣子與之前一樣，唯有完成當前步驟才能揭開下個行動的麵紗。感到雨水從法袍各處滲進內衣，熱量不斷流失的陳昊禁不住打了個哆嗦。“安妮，距離克雷說的那個落腳點還有多遠？”


  “大概.……還要兩個小時。”手搭涼棚貼在額頭，紅發少女試圖透過密如珠簾的雨滴，眺望遠處情況，可惜幾經嚐試都未能成功。無奈地放下手臂，嬌小的冒險者低頭查看了一番，很快不無欣喜補充道：“還好露娜狀態不錯，否則我們隻能紮營，等雨停了再上路。”


  換作一天前剛離開卡梅爾村時，陳昊聽到這話還會不疑有他去附和；但隨著離索契越來越近，空氣中日漸濃鬱的水元素，讓陳昊醒悟到降雨非自然現象，也令他對天氣好轉持悲觀態度。“雨或許短期內不會停了，注意保暖，安妮。”甩給對方一句讓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話，陳昊低下腦袋定睛一看，瞬間笑出了聲。


  雙腿纏繞了厚厚一層粗糙的樹皮，腳底還綁著用樹枝拚接的特大號‘鴨蹼’，適應性大幅上升的洛斯獸在泥濘道路上邁著小短腿，不慌不忙朝前移動。淋著雨的‘傻逼’似乎沒受到影響，還時不時伸出舌頭接雨水，再搖晃腦袋將其甩得到處都是，因為它這無厘頭的娛樂方式，前座的安妮經常擺來擺去，讓陳昊聯想起車窗上的雨刷。


  調笑歸調笑，同伴和自己渾身濕透總歸不是事。查看屬性麵板發現魔力已經恢複到800，預估600足以應對包括戰鬥在內的多數突發事件，陳昊釋放魔力凝聚成屏障，再將其置於二人上空充當雨傘。“我大概能堅持二十分鍾，你趁機吃點東西？”


  “好啊，”取出已經泡軟的麵包，安妮用手捋開因濕透而黏在臉上的馬尾發，抓緊時間補充著能量；陳昊則努力維持著屏障，順帶鍛煉自己的‘微操’能力。發現精細操作比單純堆疊魔力的粗獷施法方式更費神後，他就時不時在保有餘力的前提下釋放些小法術，以此磨煉自己的意誌。


  偷偷回頭瞄了一眼，少年閉上雙眼施法的專注神情，看得安妮不禁有些呆滯。回過神猛然扭過頭，麵紅耳赤的少女欲蓋彌彰幹咳了兩聲，剛準備說點什麽調節氣氛，卻發現百米開外的路邊，赫然有棟小小的木屋。


  “喂，陳昊。我們到落腳點了！”想到總算能有個幹淨地休整，安妮不禁欣喜地拍了拍洛斯獸的脊背，已和她有了些默契的‘傻逼’連連叫喚，同時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克雷之前提及，專供旅人休息的落腳點嗎？聞言睜開雙眼，饑腸轆轆的陳昊不禁鬆了口氣。無論這段路途距離終點有多遠，起碼在當下，他們能有個地方稍事休息，並更換濕透的衣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