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伯約被人退婚了?”聽到這個消息,諸葛亮也不由愣了一下,不是吧,居然還有人看不上薑維?蔣琬的侄女什麽時候眼界這麽高了?
“伯約這會兒還難受著,臣也不好再問,是以,到底發生了什麽,臣也不清楚。”霍弋坐在諸葛亮對麵。
“行了,那就讓他靜靜吧,這會兒都別去打擾他,”諸葛亮擺擺手,被女人退婚這種事確實……尤其是對薑維而言,挺丟人的,“還有,這事先別急著跟主公說。”否則,免不了自家主公又會胡思亂想。
“這恐怕……”霍弋皺了皺眉,主公不管事是真,但,若要自己欺瞞主公,實在是有點太為難他了。
“那你這幾天就別去見主公了,”諸葛亮擺擺手,“伯約的事情,你不覺得該讓他親自去跟主公說嗎。”
“是。”霍弋這才勉強算是被說服,行禮退出,黃月英從屏風後麵轉出來,皺眉,“那這婚禮,到底還準不準備啊?”
“當然要準備,伯約早就過了該娶妻的時候了,就算蔣氏不嫁,也差不多是時候給他找一門親事了。”諸葛亮皺了皺眉,的確是很有當家長的自覺,“就是這窮鄉僻壤的小地方,要給他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子,怕是不容易啊。”
“你忘了紹先了?”黃月英笑笑,“如果紹先不方便,那就等下次咱家主公的二舅來了,請他做個媒,鄧州雖然隻是中州,但,隻要咱們不攀高門,詩禮人家總還是有的。”
“高門也得攀得了啊,也不看看咱們現在是什麽身份。”諸葛亮笑笑,“可惜了,伯約今生出身的天水薑氏還是個大家,這出身要是換到前世多好。”
“怎麽,你還惦記著把人家全家帶回去?我尋思前世天水薑氏也不是小門小戶啊。”黃月英嗤笑,“你是不是想說,這個身份放在今生,一輩子窩在這山裏,太浪費了?”
“別鬧。”諸葛亮無奈的看著妻子,搖搖頭。
“所以你這是……被人退婚了嗎,阿維?”薑維的房間離阿鬥的住所不遠,於是乎回房間的時候,很不幸被自家主公看見了自己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聽完事情的原委,阿鬥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好了,阿維,這種事沒必要放在心上,蔣氏跟你把話說清楚,總比以前讓你一直等著她好多了吧,大丈夫何患無妻。說起來,你也該娶妻了,你看看依依那三個哥哥,跟你也差不了幾歲,這會兒人家都有兒子了。”
“勞主公費心。”薑維一通牢騷發下來,心裏的鬱悶也減了不少,隻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鬼使神差說出了這句話,“隻是,臣若要娶妻,有件事必須請主公明示,您是不是真的打算在這裏終老此生。”
“是。”阿鬥微微一笑,“怎麽,你不甘心?”
“臣不是這個意思。”薑維一拜,“隻是,臣的出身在此生不算小門小戶,倘若主公要還朝,臣勢必要回家,那娶妻的門第,可就比現在要高得多了。”
“怎麽,不回家,你就打算隨便找個鄉野人家的女子為妻?”阿鬥微微搖搖頭,“你這讓人家姑娘怎麽想?我記得你前世娶的蔣氏還是公琰家的女兒是嗎,你想想萬一哪天你見到了公琰,怎麽跟人家解釋?人家堂堂一國大司馬的侄女嫁給你做後妻,你倒好,這一回正兒八經的娶妻,就娶個農女?”
“臣,罷了。”薑維搖搖頭,一拜,“臣,聽憑主公安排。”就算是農家女子,隻要主公開口,想來誰都不敢多說什麽。
“你倒是聰明,得罪人的事情我來幹,嗯?”畢竟阿鬥語調依舊帶了調侃,這句能讓郭攸之和霍弋立刻伏地請罪的話,在薑維麵前也就不過一句玩笑而已。
“主公,恕臣直言,整個鄧州,怕是沒有幾家的家室能跟薑家匹配的,”薑維苦笑一聲,“除非您開口,否則,要論門當戶對,臣誰都娶不了。”
“行吧。”阿鬥攤開手,頗有些無奈,“那也得有個門檻吧,你說,實在不行讓刺史給你做媒,夠不夠?”
“除了您,誰都不夠資格。”薑維對自家主公從來不會隱瞞任何事,隻要他問起。
“你確定我說話夠資格?”阿鬥心下感動,微微一笑,“我可也是聽二舅說過的,有些世家大族,有些是真的連皇室的賬都敢不買的。你們薑家的事情,我說話頂用?”
“薑家的事情,臣管不了,臣隻能管得了自己而已。”薑維話音一落,阿鬥就知道自己隻有舉手投降的份,“好吧,我管就是了,可惜先生今生也沒個姊妹,否則咱們也不用這麽頭疼了。”
“合著主公這就惦記上臣的家人了?”諸葛亮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阿鬥點點頭,薑維起身開門,諸葛亮行了一禮,“臣本來還讓月英準備好婚禮呢,這就沒用了?”
“不不不,還是有用的,”阿鬥擺擺手,強行拉著諸葛亮坐在自己身邊,“阿維也該娶妻了,不管是不是娶蔣氏。”
“聽主公的意思,您打算給伯約做媒不成?”諸葛亮畢竟也活了二十多年,也清楚這個國家的薑氏是什麽情況,再加上,薑維可是能把自家主公從皇宮裏搶出來的人,想來在薑氏身份也不低。鄧州不過一個中州,也沒什麽高門大戶,除非主公開口,否則薑維的妻還真不好娶。
“我一個小孩子能幹什麽,話都不好說,”阿鬥笑著擺擺手,“你們先去物色吧,伯約喜歡上哪家姑娘,先生以我的名義去提親便是了。”
“臣領命。”諸葛亮本想一拜,硬生生被往自己懷裏鑽的阿鬥攔住了,無奈地抱起自家主公,諸葛亮下意識探了探阿鬥的額頭,“主公,身子怎樣了?”
“我要是還沒好透,攸之哪肯讓我出門。”阿鬥微微抬眸,看著還在門口當柱子的郭攸之,苦笑,“先生,不是我說,您能不能讓攸之別把我管那麽嚴啊……”
“主公身體不好,理當靜養休息。”諸葛亮伸手覆上阿鬥的長發,微微搖搖頭。阿鬥抬頭看著諸葛亮擔憂的神色,忽然覺得,如果這樣就能讓先生安心的話,就這麽天天被人關在屋子裏,其實也沒什麽不好。
“我的身子是沒辦法跟旁人一樣了,日後注意一點,少生點病就是了。”阿鬥笑笑,“倒是先生,阿弋今天很忙嗎,怎麽到現在都還沒來見我?”
“臣怕他一時口快,把薑維的事情先給您說了,”諸葛亮搖搖頭,“臣等都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情況,憑空臆測,萬一說錯了什麽,主公或許不會深責,但,怕是薑維那一關沒那麽容易過去。”
“阿維有這麽可怕嗎?”阿鬥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麵的薑維,“至於把先生和阿弋嚇得話都不敢說?”
“主公,先生拿臣打趣,您不幫臣開解也就算了,還在這兒添油加醋?這哪是聖明君子所為?”薑維畢竟後來也官至大將軍,麵對諸葛亮的時候多少也比霍弋和郭攸之多了點底氣,但,也就僅此而已了。所以,阿鬥還沒來得及對這句話有什麽反應,薑維就被諸葛亮飛來的眼刀嚇得立刻打算請退。
阿鬥也沒攔著,能有單獨跟先生在一起的機會,他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好了,阿維的事情也說完了,先生。”阿鬥抬起眼,看著自家先生的下巴,“您說今天,咱們讀哪本書?”
“是時候看看史書了,主公。”和前世相比,兩個世界的經書相差不多,子集也多有類似之處,隻是曆史,卻是差了很遠。自始皇帝以後,所有的人物典故都要重學一遍,還好大家都記憶力比較好,不至於把兩世的事情搞混了,再加上對阿鬥而言,隻要能跟自家先生在一起,那幹什麽都好。
“好。”阿鬥正準備去自己的書架上翻書,一回頭,郭攸之已然準備好了書桌,阿鬥一愣,自己都沒反應過來那孩子什麽時候進來的,“攸之,你什麽時候進來的,怎麽一點聲音都沒有?”
“爹是說,黃河出了水患了?”霍弋也沒想到自己為了躲主公出去走兩步,居然正好碰見了前幾天才來信說要來看自己的父親。霍太公同時帶來了霍弋的大哥霍遊隨同造水使前往河北查看河道的消息,陪著父親走進房間裏,霍弋皺了皺眉,“怎麽這些年黃河不停地有水患?三年前才泛濫了一次吧?朝廷難道就沒有什麽治本的辦法嗎?”
“這是上天降禍啊,”霍太公搖搖頭,“否則,幾十年沒泛濫過的黃河,怎麽會十年之間三度泛濫。你說治水,朝廷當然在治水,用的還不都是那些疏通河道,清理於沙一類的老法子,可,河道剛通了這裏,那裏泛濫,通了那裏,這裏又泛濫了。”
“年年清理淤泥,也不過治標不治本而已。”霍弋歎息一聲,“可,朝廷現在,怕是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治河這種事,自己真的不敢亂說,對了,先生或許……
“好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現在空想朝政也於事無補,若是真有為民請命的想法,甘刺史就願意舉薦你,若你不想走捷徑,明年科舉,也差不多是時候開始準備了。”霍太公終究是舍不得自己的兒子終老於斯。
“爹爹,”霍弋站起身,“早知道爹爹要來書院,先生專門設了筵席,您就算為了兒子著想,也別不去赴宴吧。”
“每回跟你說到這些,你都有旁的事情岔過去。”霍太公皺起眉,對自家兒子的反應表示很是不悅,“入朝為官有什麽不好?你一個讀書人,不知報效國家為民請命,書都讀到哪兒去了?”
“爹,人各有誌,您就少說兩句吧,我不會離開這裏,更不會離開主公。上報明君,下撫百姓,自然是天下讀書人的責任,但,這世上不是所有讀書人都一樣的。”霍弋微微搖搖頭,“孩兒心意已定,父親就算一定要我入仕,也沒什麽意思的。”
“哼,”霍太公偏過頭,“一會兒的宴會,你那個主公在不在?我倒有些話要問他。”
“主公還沒加冠,爹有什麽事直接跟我說就好了,我做不了主的,去問先生就好。”霍弋淡淡開口,“不管您想問什麽都可以。”
“你真是……”看著自家似乎很想留在這裏的兒子,霍太公苦笑著搖搖頭,按理說,那個還沒成年的小男孩應該是最好突破的目標,但,他也被保護得太嚴密了。
“哎,跟你說件事。”酒菜早已備好,幾人都等了許久,霍弋和霍太公還沒有出現,諸葛亮想想自己也不好打擾人家父子重聚,吩咐廚房把酒菜放回去先溫著,自己趁機看兩篇作業。
“你怎麽這會兒有空看這些?”黃月英轉出門,看見丈夫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霍太公到現在還沒來?說好的午時,紹先是不是跟他爹聊得忘了時間了。”
“人家父子好不容易重聚一次,咱們就別去打擾人家敘舊了,而且,紹先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論起護主公的短,他怕是比你還用心幾分。”黃月英看著丈夫的表情,不由莞爾,“雖說我也很好奇,怎麽不喜歡主公的人全都在紹先身邊,他現在怕是比你還鬱悶。”
“我看這也沒什麽奇怪的,你最開始,不也不喜歡藤家那個小姑娘嗎。”諸葛亮笑笑,雖然兩種不喜歡有些微妙的區別,但,本質都是一樣的。
“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甘夫人的侍女,那個把陛下看得比什麽都重的孩子怎麽會是奸細,孔明,你說當年的事情……”想起為了一個小姑娘爭執的丈夫和主公,黃月英隻覺得,為了她讓主公和夫君之間有了嫌隙,實在是不值得。
“當年先帝原本就因為關將軍的死失了理智,陛下又和孫夫人有書信往來,這件事中間的曲折原委,我就算沒調查過,也隱約能猜到幾分。”諸葛亮搖搖頭,“但,不管怎麽說,事情已經發生了,主公要娶她是絕對不行的。”
“那,納妾呢?”黃月英抿抿唇,擔憂的看著自己的丈夫,“就算主公對你言聽計從甚於先帝,娶主母這種事你也管,那就真的逾越了。而且,就算有先帝在這兒壓著,要是主公下定決心要娶,難道你也……”
“主公隻要不娶她為妻,也就夠了。”諸葛亮搖搖頭,主公確實罕有堅定的時候,尤其是在他反對的時候還那麽堅決地要去做什麽事,他並不想跟自家主公硬杠。而且,諸葛亮隱約能感覺到,過去了那麽多年,主公就算在自己麵前偽裝的很好,也終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孩子了。
“可現在的問題,怕是主公不肯委屈藤姑娘做妾。”黃月英攔住自己欲言又止的丈夫,“你比我更了解主公,他怎麽想你不可能不清楚,孔明,你到底想沒想好,這件事,要反對到什麽程度?”
“咱們能不能換個話題。”諸葛亮歎息一聲,有些事情,不適合跟旁人多說,哪怕是自己的妻子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