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看透了
洛杉磯唐人街，一天的忙碌即將結束。
一間舊式的書店當中，李子頻頻去看牆上的石英鐘，偶爾也會看向店門口，店鋪外面的街道上，一個年齡跟他相仿的女孩已經等待了很久。
店鋪主人發現了李子的不正常，問道：「你有事？」
李子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道：「老闆，我今天能不能早走一會？」
老闆神情嚴肅：「有事說事。」
李子沒有辦法，只好說道：「女朋友約了我去看電影……」
「去吧。」老闆倒也沒有為難，擺了擺手：「明天上午早來一會。」
李子趕緊收拾東西：「沒問題。」他看向老闆手邊的一本武俠小說，出門前說道：「老闆，我去看的是部武俠片，你那麼愛看武俠小說，周末有時間也去看看吧，粥潤發和樣子窮演的。」
老闆有點奇怪：「武俠片也能在美國影院放映？」
這非常罕見。
李子看了眼外面，沒有著急出去，討好的從書架上翻出一本《首映》雜誌，指著封面上的粥潤發和樣子窮說道：「這部片子宣傳做的很厲害，報紙、雜誌和電視上到處是廣告。」
老闆接過雜誌，點了點頭：「嗯。」
看到老闆認真看起雜誌，李子招呼一聲，出了店鋪，匯合女友，趕往好萊塢。
這裡是舊唐人街，華人大多都搬走了，留下來的也是些做生意的，越南人和韓國人越來越多，數量反而遠遠超過了華裔。
《卧虎藏龍》在附近沒有放映，李子是要去好萊塢參加首映。
「你太慢了。」
坐在車上，李子的女朋友麗娜抱怨：「我等了你快一個小時。」
李子看了眼手錶，笑著說道：「放心，耽誤不了看首映。」
麗娜有點疑惑：「這種片子很好看？」
相比於李子，麗娜的家庭早已完全西化，對於武俠之類的有些陌生。
「粥潤發和樣子窮知道嗎？」李子大致介紹道：「這次不止是他們兩個，還有個從國內來的女主角，據說是那邊國師的御用女演員。」
麗娜立即想起好萊塢導演的某些傳聞：「御用？怎麼用？是那樣用嗎？」
李子對八卦女友相當無奈，乾脆不再說演員：「你知道導演是誰嗎？李安！好萊塢第一華人導演！最近很多報紙和媒體上，都稱讚李安是華人之光。」
「好萊塢第一華人導演？」麗娜忍不住反駁：「應該是約翰-吳吧？他給湯姆-克魯斯設計的持槍動作，簡直酷斃了！」
李子不屑的說道：「二十年了，還是只會玩耍帥，沒點長進。」
兩人說說吵吵，很快趕到了好萊塢的星光大道，此時好萊塢中國大劇院前已經聚集了大批影迷，時不時還有陣陣呼聲傳來。
「好像紅毯開始了啊。」麗娜拉起李子就往那邊跑。
李子安慰道：「估計是熱場，還沒有開始。」
兩人擠進紅毯一側的人群中，四周基本都是華裔，聚集了足有上千人，似乎星光大道上所有的華裔都匯聚到了好萊塢中國大劇院這裡。
「一部純粹的華人電影能有這麼大的首映式，很難得。」
李子聽到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多少年沒在影院看到過武俠片了。」
「影片裡面全是華人，不像傑克-陳和杰特-李那樣，去討好那些鬼老。」
「李安很了不起，最近很多媒體都說他在好萊塢也是第一流的導演呢。」
「你們沒聽說嗎？《卧虎藏龍》已經申報奧斯卡了！據說很有可能拿下幾個奧斯卡獎！華人電影能拿奧斯卡獎，很了不起！」
聽著亂七八糟的議論，麗娜問李子：「這部電影好像很火啊？」
李子湊到她耳邊，說道：「那些鬼老我不太清楚，但在華人中影響非常大，最近唐人街很多人都在討論這部片子，討論李安和約翰-吳誰才是好萊塢第一華人導演。」
麗娜問道：「誰獲得的支持更多？」
李子聳肩：「當然是李安！媒體都在吹捧李安。」
麗娜作為八卦黨，也不算笨，立即明白了過來：「這是電影公司在宣傳《卧虎藏龍》！」
反正她就覺得約翰-吳比李安強，拍攝的影片中，男主角一個個帥的要命。
首映紅毯這時拉開序幕，李安作為第一個嘉賓走上了紅地毯。
紅毯兩邊爆發出陣陣歡呼聲，甚至有「華人之光」的聲音不斷傳過來。
這聲音讓李安多少有點忐忑，好在他混跡好萊塢多年，應對這種場合不是問題，也不管影迷們喊什麼，只是頻頻微笑招手，怎麼看都像是個老好人大叔。
「港台的武俠片，極少能與真實情感及文化產生關聯，長久以來仍停留在感官刺激的層次，無法提升。」
來到媒體區，李安接受了媒體採訪：「可是武俠片、功夫動作片，卻成為西方人及海外華人新生代———包括我的兒子，了解東方文化的最佳管道，甚至是惟一途徑，然而他們接觸的卻是東方文化里比較粗俗劣質的部分。」
他說道：「對此，我始終耿耿於懷，卻無能為力。所以，我決定拍攝一部能反應東方文化的片子。」
羅南就站在不遠處，對於李安的話相當滿意，這部片子映前的宣傳中，已經重點提及了東方式的理智與情感。
李安的話是公關宣傳人員精心擬定的，《卧虎藏龍》的內核擺在這裡，李安越說這片子是反應的是東方文化，越容易讓某些人覺得，東方文化就是該像李安這樣，學習西方的精髓……
這終歸是一部討好西方人的片子，也能討好北美的華裔群體。
羅南做過調查，北美的華裔們不管怎麼懷念祖國，在這裡生活多年之後，思想實際上已經西化了。
如此宣傳，既能討好華人觀眾，又能幫助片子沖獎。
李安這時找了過來，站在羅南旁邊，說道：「華人之光不敢當。」
羅南笑了笑，說道：「宣傳需要。」他提醒李安：「這裡是美利堅，我們要爭奪的是奧斯卡，連自信都沒有，怎麼競爭？」
李安畢竟是個西化的人，點頭說道：「也是啊。」
羅南又說道：「奧斯卡鼓勵公關，鼓勵競爭，現在是該高調的時候，李導演一定要高調。」
「我明白。」李安也不是好萊塢的新人。
他知道羅南說的是真的，如果連競爭的態度都不顯現出來，評委們怎麼知道你要爭奪奧斯卡？怎麼知道你重視奧斯卡？
這終究不是以前了，不公關無獎項。
羅南笑著說道：「加油，我們會有收穫的。」
其他演職人員陸續走了過來，羅南作為發行方的代表，沒有多待，直接進了影院，劇組人員留在媒體區中合影。
劇組主創人員早已知道《卧虎藏龍》的目標是奧斯卡，對於他們來說，這是非常難得的機會，只要影片能在奧斯卡上有所收穫，身價立即提升一大截。
羅南進入影院，見到了大衛-比利亞，問道：「宣傳方面順利嗎？」
大衛-比利亞低聲說道：「我已經跟《好萊塢報道者》和《綜藝》達成了協議，從聖誕節過後，連續三周都有超過四個版面報道《卧虎藏龍》。」
《綜藝》和《好萊塢報道者》是業內影響力最大的娛樂雜誌，頒獎季宣傳效果極好。
羅南提醒道：「該花錢的時候不要省。」
奧斯卡不僅僅拼影片，拼人際關係，而且要拼投入，拼財力。
毫不誇張的說，奧斯卡競爭也是場金錢大戰。
套用足球圈的一句話，砸錢的不一定能獲獎，但獲獎的一定是砸了錢的。
大衛-比利亞有點擔心：「安-李那邊不會有問題吧？」
「放心。」羅南最不擔心的就是李安這一環，相比於其他華人導演，在美國定居的李安非常了解好萊塢的規則。他對大衛-比利亞說道：「李安是個聰明人，會全力配合我們的工作。」
李安是在美國學的電影，學的是娛樂片，而且從頭到尾，他沒有給自己一個「藝術大師」的定位。
他很早就明白，拍的電影看起來是亞洲的內容，實際上是西方的思想。
羅南跟李安聊過幾次，李安不止一次說過，在美國賣片，賣的是純粹的東方片的話，九成只有死路一條。
毫無疑問，李安在這一點上早就看透了。
而且李安的電影也有個好處，不是很藝術，更不晦澀，普通觀眾就能解讀，一點也不難懂。
這點難能可貴。
其實美國電影的那套東西，李安也可以算是爐火純青了。
否則，也不會有這樣一部《卧虎藏龍》。
《卧虎藏龍》雖然有武俠的外殼，有名劍有大俠，有山水風景，有武功有恩怨有兒女之情，甚至引入了禪宗道學，但這不是一部真正的武俠電影。
羅南記得前世看過關於《卧虎藏龍》的一篇短評：多少人夢想著做肆意的玉嬌龍，結果一不小心做了忍了一輩子的俞秀蓮。到死的時候像李慕白一樣嘆一句「這一輩子都浪費了」。當然還有一部分人像羅小虎，即使拿掉，也不影響別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