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代我給你磕個頭
今時今日的完顏東興,已經早就成了一方的英雄,霸主。
莞爾的笑了笑,想當年的少年,如今已然要娶妻了。
晚些的時候,宮裏傳了話出來,竟是聖旨,說的是宣她明天進宮朝見。
第二天還不到清晨的時候,才過了醜時三刻,白錦繡已經著了一身鳳冠綬帶,雖覺得不堪負累,可是,卻也是半點錯不得。
今天不是上朝的日子,往皇宮的路上,寂靜的沒有任何一點的聲響。
馬匹踏在地上,響起幾聲踢踏的響動,傳得極遠。
透過被風拂起了一角的轎簾,白錦繡隱隱的看到了一隊人馬向自己這邊馳了過來,正中間的人一身白色蟒袍,頭戴金冠,麵色如水,氣度雍容。
兩個人在不經意間,視線撞到一處,白錦繡唇角略笑,卻隻見已然到了眼前的人,撥轉了馬頭。
抬眼,輕手撥開簾子,雖是不合適宜,可是,當那人分外挺撥的身形落在眼裏的時候,白錦繡笑麵如花。
隨著孫恪的士兵,俱是訓練有素,就是瞧見了什麽,也都是極有眼色的側開了視線。
孫恪在馬上,稍回了回頭,側著身子,隻與白錦繡對視了一眼,神色分外的安寧,也不過隻是淺淺的一笑,便安撫了白錦繡自接了聖旨以後,分外不安的心緒。
白錦繡心中泛起暖意,含笑抬眸,也不放下轎簾,直直的盯著孫恪的背影,看了許久後,笑得更深了些。
直到,孫恪再次側過了眸,回頭看她的時候,才信手落了繡滿了牡丹的轎簾。
今天,孫昭似乎是為了以示親近,並沒有身著龍袍,反倒是一襲淺藍色勾勒著白邊的冰綢直裾大袍,腰間係著一條白綢腰帶,和田為勾,氣質內斂,如華,如玉。
白錦繡隨在孫恪的身後,看到孫昭這樣的裝束,先是一愣,直到孫恪屈身要拜,孫昭兩步上前,伸手將孫恪扶了起來的時候,白錦繡這才回過了神。
“景王妃,白氏拜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孫昭唇邊淺笑,鬆開持著的孫恪的手,道。
“今天不過是家宴,不必如此大禮,起來吧。”
白錦繡很是有些害怕孫昭,不管孫昭此時表現得如何的平易近人,白錦繡的心裏都狠狠的繃著一根弦,甚至心驚膽跳。
這時候站在旁邊垂手而立的曲懷德,趕緊上前,撩著袍子大禮參拜。
“臣東興府知府曲懷德叩見景王千歲,王妃千歲。”
“起吧。”
孫恪在曲懷德的膝蓋才落了地,就伸手上前,虛托了一下,攙扶起曲懷德。
“皇上即說是家宴,外祖不必如此大禮。”
白錦繡自然是不敢接這個禮的,在曲懷德上前的時候,就已經側著身子,甚至向後退了兩步,閃了過去。
曲懷德起身後,與孫恪寒暄了兩句,正在說話的時候,外麵的太監進到裏麵,小聲稟報。
“皇上,長公主到。”
屋裏的四個人臉上都揚了笑臉,白錦繡更是滿臉焦急的就望著門口。
“讓公主進來吧。”
孫昭的話音落了以後,就在有兩個小宮女先是魚貫而入,垂手立在門的兩旁,不約而同的伸手將簾子挑了起來。
隻見孫元泰一身正紅色的公主鳳袍,小臉上凝著端凝的臉色,目光貞靜,落在前方,似是眼裏空無一物的模樣,至到邁步上了臻清閣的台階,臉上這才見了一抹淡淡的笑。
至到裏麵的,目光不動,並沒有看一直看著她的白錦繡,而是儀態端方的婷婷的到了孫昭的麵前,曲身福禮。
“元泰見過父皇。”
“起吧。”
孫昭是真心喜歡孫元泰的,喜歡這個承歡膝下的女兒,滿臉笑容的看著孫元泰,指著旁邊穿著朝服的曲懷德,道。
“見過曾祖,想是你都不認識了。”
“女兒認得的。”
孫元泰先是盈盈的一笑,嘴角露了彎小孩子家淘氣的模樣,彎了彎眉。
“鈞山舅舅把曾祖的畫像送了我一幅,是戎裝的,父皇也是見過的。”
“瞧,我倒忘了,對,就掛在你的書房裏。”
說話間,白錦繡見孫元泰得意的揚著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轉過臉了以後,似乎是覺得好奇,先是定定的端詳了端詳眼前這位頭發已然斑白,可是,卻是精神極其矍鑠的老人,像是想到了什麽,孫元泰收了臉上的笑,極其安靜的向前走了兩步,才到了曲懷德的麵前,曲懷德已經是撩袍,以膝落地。
“臣曲懷德見過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是曲家的複製,也是曲家現下最穩妥的依靠,曲懷德半點不敢大意,剛才孫元泰進到裏麵的時候,雖然他沒有說話,可是眼裏已然是有了老淚。
記得,小女兒那時候也是有這麽一雙明亮美麗的眼睛,也是這樣的行止得當,小小的年紀便當得起大家閨秀這四個字。
“外祖!”
白錦繡覺得過意不去,想要上前去扶,可是,話才脫了口,便恍然間悟出了些什麽,隻能硬生生的忍著,強自笑道。
“外祖,地冷,還是起來了吧。”
孫元泰倨著一張小臉,絲毫不亂的一雙明亮的眼,開口說道。
“曾祖辛苦了。”
待到孫恪示意了旁邊伺候的小太監起了身以後,孫元泰恭恭敬敬的站著,透著一股肅然的神態。
這時候,小宮女拿了錦墊鋪到了孫元泰的麵前,孫恪眉峰略挑,卻並沒說什麽,反倒是抬眼看了眼被太監扶坐著坐在了主位上的孫昭。
兄弟二人的視線在這時候,碰了一下,白錦繡雖然也瞧見了他們的神色,卻根本什麽表情也看不出來,索性挪開了視線。
孫元泰是當朝長公主,是皇家的顏麵,曲懷德哪裏敢當得起孫元泰的大禮,畢竟是隔著君臣的位份,以不方便自己親手去攔。
忙側了側身,俯身就拜。
“皇上,臣當不起。”
孫昭微然一笑。
“朕說了今天是家宴,不必如此的據著禮數,橫豎你也是她的曾祖,這禮你也是受得的。”
今天這一幕,白錦繡已然看得十分的明白,心裏隱隱的疼。
孫昭之所以把孫元泰過繼到自己的名下,雖說是成全了他兒女雙全的意思,可是,絕大部分的原因是為了保全嚴貴妃和皇子,不得不說也是給了嚴家一個保護。
而今天,這一幕,分外是讓曲家再不能站在孫元泰的對立麵上,也再不能與嚴家勢若水火。
“這……”
曲懷德是三朝老臣,白錦繡才想明白的事,曲懷德早已經是想得十分的清透,可是,這禮他是如何也受不得的。
也不忍讓公主受這樣的委屈,一咬牙,索性狠了心,跪在孫昭的麵前,倒地叩頭,不再起身。
“孫恪,將曲知府扶起來。”
孫昭麵上仍然帶笑,隻是淺得不能再淺了,白錦繡趁著所有的人不注意的時候,注意的看了眼,分明看到了孫昭氣色泛黑,鬢角微微透了汗。
“外祖起吧。”
白錦繡親自走到了曲懷德的近前,勉強的笑著,一隻手搭著曲懷德的手臂。
“就讓她代我娘,代我給你磕個頭,也算是安了我們的心了。”
提起曲婉婷,曲懷德再怎麽沉穩,心中也不免有些泛疼。
那是他最疼愛的女兒,當初曲家落勢,舉家南遷,為了安頓女兒,他幾乎一夜白了不知道多少根頭發,可是,就是那麽煞費了苦心的安排,到頭來,不是一場生死離別。
“曾孫女孫元泰叩見曾祖。”
這一生,孫元泰隻給曲家的人施過了這麽一回的禮,可是,曲家卻在孫元泰的保護下,至到後來成了金朝第一外戚,第一豪門,以至於百年之後,曲家儼然成了世家,可以說,曲家之勢便是從孫元泰這裏起了的。
一跪三叩,孫元泰也不過才叩了一叩,曲懷德已然是老淚雙垂,拿貫了紙筆,握慣了刀槍的手,狠狠的握了握拳。
“快起來吧,再讓你磕個頭,回去了以後,隻怕你曾祖母連門都不讓我進了。”
將孫元泰雙手扶了起來,曲懷德才要鬆手,孫元泰卻拿著自己的錦帕,一隻軟濡的小手伸著,至到了曲懷德的眼前。
“曾祖是蓋世的大英雄,是舅舅,也是元泰最崇拜的英雄,舅舅說大英雄是流血不流淚的,曾祖怎麽就這麽容易哭了,元泰六歲了,克泰都不常哭了。”
“是嗎?”
孫元泰越是這般的可愛,那模樣便越是肖像了曲婉婷,曲懷德想要忍,可是,以前女兒在自己懷裏的一幕幕竟像在眼前一般,怎麽也躲不開。
接話的是孫昭,見孫元泰說得認真,又見曲懷德一時間情難自禁,笑著轉移了話題。
“你曾祖是大英雄,那你父王呢,世人可都說他才是咱們大金,最偉大的英雄。”
“才不是呢。”
孫元泰一張笑臉笑得極高興,仰著明亮的眼,看了看孫恪。
“舅舅說,父王十幾歲的時候,從戰場上回來,還曾經挑戰過曾祖,還被曾祖挑到了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