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48
程歡就這麼裹成一個包子去了機場。
C市有兩個機場, 一個建於三十年前，另一個去年才建成，程歡他們去的機場是舊的那個, 離市中心並不遠, 開車二十分鐘就到。
到了機場, 得去換登機牌，辦行李託運, 離飛機起飛時間只有四十分鐘，因為頭等艙的客人有專用通道，這些全部辦完時間還有富餘。
星星是第一次坐飛機，一路上都在大呼小叫，看到飛機時更是蹦了起來。
「媽媽看，大飛機！」他指著遠方一架剛起飛的飛機說，眼睛里像是閃著光。
「寶貝喜歡飛機嗎？」程歡裹著大羽絨服, 艱難的伸出手, 捏了把兒子的小臉。
「喜歡。」風大, 星星的臉被吹的有點冷，他用手捂住臉頰, 憧憬道：「我以後也要開飛機！」
程歡：「……那你加油。」
星星仰頭嘿嘿笑：「我要買兩架大飛機，一架給媽媽，一架給我寄幾。」
他雙臂張開，往前飛奔了一小段, 又轉頭跑回來, 小臉通紅：「媽媽我們一期開飛機！」
江明遠走在最後, 眼含笑意看著那對母子，到這時候才開口：「那爸爸呢？」
這下提醒了小傢伙。
他終於想起來被遺忘的老父親，可是剛剛的話又已經說出口了，不能改口，星星面露糾結，小臉都擠在一起，過了會才不情不願的說：「那我和爸爸一起用飛機。」
另外一架還是媽媽的！
他們後面跟著一家人，也是坐的頭等艙，聽到星星這話，那一家三口都忍俊不禁。
「小朋友，你這樣分不行啊。」那家男主人笑著開口：「你爸爸媽媽才應該坐一架飛機。」
「為什麼？」星星疑惑不解：「我要給媽媽買個大飛機，媽媽一個人的！」
「媽媽的就是爸爸的。」那人看星星好玩，就想逗一逗：「你爸爸媽媽是夫妻啊，夫妻兩個是要在一起的，你看家裡是不是爸爸媽媽睡一個房間，你自己一個房間？」
「不是啊。」星星沒有絲毫猶豫：「我跟媽媽睡一起。」
小傢伙羅輯思維能力很強，從那人的話中反推斷出一些東西，他啊了一聲：「那我跟媽媽一個飛機，爸爸一個嗎？」
小孩子的話很天真，中間卻透露出不少東西，說話的那人一瞪眼，還想開口講些什麼，被一旁的妻子送了個胳膊肘，閉嘴不敢亂說了。
他妻子上前一步，對著程歡和江明遠說：「抱歉，我家老劉嘴上沒個把門的，你們別介意。」
「沒事。」程歡笑了笑，看起來並不在意。
妻子鬆了口氣，暗地裡又瞪了老公一眼，上前與他們攀談：「你們是去旅遊嗎？」
「對啊，難得放假，準備出去放鬆下。」別人熱情，程歡也不會擺個冷臉：「我們準備去紅珊瑚島，你們呢？」
「哎呦真巧！我們也準備去那裡。」她一拍手，笑呵呵的轉頭，拉過自己的老公：「我家老劉年輕時候在紅珊瑚島上當過兵，這次就想回去看看。」
「那可真巧，聽說紅珊瑚島上很漂亮。」
「那可不。」老劉對於自己過往當兵的經歷很是懷念，一點也不見外的跟他們說起自己的往事：「我剛上島的時候被分去站了三個月的崗，從晚上到早上，你不知道，那島上太陽剛升起的時候有多漂亮！天剛破曉，在海天相接的地方，會出現一抹淡金色，然後那顏色會越來越深，漸漸的太陽就冒了個頭，把海水也暈成了金色，像是從海里浮出來的一頂明珠。」
老劉說起自己的軍旅生涯就停不下來，從站崗說到挖隧道，從挖隧道說到種菜，還講了有一年營房被颱風吹倒，他們沒地方躲雨的事情，一直講到上飛機，等到空城提醒飛機起飛時才停下來。
星星對於外界知之甚少，聽老劉講故事聽入了迷，老劉也很樂意有個認真的聽眾，他這段話在家裡講了不下二十遍，不管是老婆還是兒子都不願意聽。
飛機剛起飛的時候會有種失重感，很不好受，星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難過的眼淚都出來了。
等到飛行平穩，那股難受的感覺終於消失，小傢伙抹了把眼淚，解開身上的安全帶，爬到程歡懷裡。
「媽媽。」他哼哼唧唧的：「我以後不開飛機了。」
「行吧，我們不開飛機，咱們干別的。」
「嗯！」星星重重點頭。
飛機起飛時間是六點多鐘，正是吃飯的時候，剛飛穩，就有空姐拿著菜單讓他們點菜。
程歡上輩子坐飛機都是經濟艙，第一次體驗到這種服務，一時間也有點新奇。她拿著菜單，看著讓人眼花繚亂的菜品，有些拿不準主意。
「媽媽，我們吃這個。」星星也跟著一起看，翻了幾頁就確定了自己的晚餐。
他指的是份牛排，牛排的照片上還有朵用蘿蔔雕刻的小花，星星喜歡這朵花。
「那行，就這個吧。」程歡確定下來，跟空姐說了聲，又轉過頭問江明遠：「你要什麼？」
「和你們一樣。」江明遠淡淡說了聲，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他這一路都很沉默，不知道在想什麼，程歡猜不出來到底怎麼了，她又多瞧了一眼，問道：「要喝的嗎？」
「白水就好。」
「行。」程歡收回視線，看向空姐：「那就再加一份牛排和兩杯白開水。」
她轉向星星：「寶貝你要喝什麼？」
「我要這個！」星星剛好翻到飲料那裡，他看了一圈，很快點了其中一副圖片。
「再加一杯椰子汁。」
「好的。」空姐笑著記下，又去問老劉一家。
與程歡這邊的效率不同，老劉一家三口對吃的上面爭議很大。
老劉要吃飯，劉夫人要吃牛排，夫妻兩個一個說飯不好吃一個說牛排沒意思，兩個為了點餐差點吵起來。他們唯一的兒子跟看戲一樣看了半響，隨便點了個面：「就這個，三份，麻煩了。」
他話一出口，那吵吵鬧鬧的兩人瞬間和解，把槍口一致對外，把兒子給罵了一頓，過後還是繼續按照自己的意思，一份盒飯，一份牛排還有碗拌面。
空乘從始至終都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微笑，離開時卻鬆了口氣，對待下一位客人時，語氣更柔了三分。
「讓你們見笑了。」吵過了，劉夫人又覺得有些難為情，她對程歡說：「家裡幾個人口味不一樣，出去吃頓飯總是沒辦法統一意見。」
旁邊的老劉「嗤」了一聲。
別人家的家務事，程歡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笑笑了事。
然而劉夫人卻沒這麼放過她，有對比就有傷害，她原先以為那對小夫妻感情可能不好，現在看來應該是自己想多了，她看著程歡，有些羨慕：「還是你家好。」
程歡繼續微笑。
「哎看你們這樣，就知道感情一定很好。」劉夫人也不知道怎麼從吃飯引申到夫妻感情，和老公一樣開始追憶往昔：「我們家老劉年輕的時候，眼裡就只有工作，一忙起來就幾個月見不到人，有次過了半年回來，兒子都不認識他。」
「我這還不是為了養活你們嗎？」老劉有點不太樂意：「你要是多跟兒子說說我，他能把我忘了？」
「那你還怪我了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
「……」
兩個人因為這點陳年往事又吵了起來，聽的程歡有點尷尬，她縮回脖子，轉過頭，卻看江明遠的正盯著她看。
「你怎麼了？」她奇怪的問。
「沒事。」江明遠收回視線。
他是有點想法，但飛機上並不是一個商量事情的好地方。
老劉夫妻兩個一直吵到空乘推著餐車過來才停止。食物被擺放到面前，頭等艙內只剩下食物咀嚼的聲音。
星星以前沒吃過牛排，刀叉也不會用，程歡就把他的那份拿過來，用刀把牛排切成一個個小肉丁，然後端給他：「用叉子叉著吃就行。」
「謝謝媽媽。」星星很乖巧的道謝。
「不客氣。」程歡摸著他的腦門，一轉眼又看江明遠在看著他，手上也拿著刀叉。她一低頭，就看到對方盤子里的牛排也被切成了一個個小塊。
不用看就知道是要給誰。
「你怎麼也不說一下？」程歡看了眼就移開視線，笑著說：「早知道你在切，我就不費這功夫了，這刀切肉真費勁。」
她話剛說完，身旁就伸過來一隻手臂，那人把她面前的餐盤端走，又把自己的遞了過來，附贈一把叉子。
「這份我沒動。」那人低著頭切下原屬於程歡的一塊牛排：「快點吃，涼了味道不好。」
程歡兩輩子加起來，還是第一次有異性給自己切牛排，當然也因為她上輩子吃牛排時都是一個人。
被人照顧的感覺有點奇妙，她嗯了一聲，叉了塊肉放進嘴裡，又朝另一人眯著眼笑。
飛機餐的口感當然不能跟餐廳里比，牛肉煎的有點老，味道也一般，三個人卻都吃的很滿足。
吃完飯，星星聽老劉繼續講自己的光輝事迹，這會講的是打靶。
「我剛入伍的時候打靶，總共就三槍，我打了兩槍十環，一槍九環，指導員都說我能往狙擊手方面培養。」老劉吹的吐沫橫飛，過後又問星星：「小朋友你知道狙擊手是什麼嗎？」
星星搖頭，實話實說：「我不知道。」
「狙擊手就是專門打槍的，槍法特別准，多遠都能打中。」老劉做了個射擊的手勢，還給配上音效：「就這樣，『嘣』，那人就沒了。」
星星也模仿著他的樣子抬起手，「嘣」了一聲后看向程歡，眼睛亮晶晶的說起他的新目標。
「媽媽我以後要當狙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