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章 不爭之爭
周瑜、蔣干告辭,負責記錄的尚書才有時間吃飯。
劉協起身,在帳里來回踱了幾步。
尚書吃飯聲音很響,「呼哧呼哧」,還伴隨著吧唧嘴,劉協想忽略都做不到。他轉頭看向尚書,尚書卻只顧吃飯,根本沒注意到他的眼神。
尚書吃得很香,一邊吃還一邊點頭,嘴裡塞得滿滿的,手上卻不停,拿著麵餅,刮著飯盆上的菜湯,不停的往嘴裡塞,咽得直伸脖子。
劉協走了過去,端起案上的菜湯,遞給尚書。
「不要急,慢慢吃。」
尚書愣了一下,緊張之餘,又有些尷尬。他接過湯碗,訕訕地笑了兩聲,將嘴裡的食物咽下去,說道:「謝陛下,臣……臣失禮了。」
「無妨,軍中簡易,本來如此。只是別吃得太快,胃不好。」
「唉。」尚書點點頭,喝了一口湯,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是今日的飯菜可口,臣一時忘情。」
「你是哪裡人?」劉協有些好奇。他經常陪皇后伏壽一起吃飯,自然知道這尚書吃的是琅琊風味的食物。
「臣是彭城人。」
劉協點了點頭。
彭城離琅琊很近,口味有相似之處。「你有多久沒吃這樣的飯菜了?」
尚書想了想。「有七八年了。自從避亂江東,就沒吃過。」
「你叫什麼?」劉協來了興趣。
「臣姓嚴名畯,字曼才,三個月前為郎。舉主是講武堂祭酒虞仲翔,避亂江東時多得他照顧。半個月前轉到蘭台,今天是第二次當值。」
劉協恍然。他聽虞翻說起過這個人,但一直沒想起來接見,不曾想已經被安排到蘭台做尚書了。
「聽虞祭酒說你在江東時,對潮水漲落感興趣,寫過一篇文章?」
「是《潮水論》,論潮水漲落與月相的關係。」嚴畯放下餐盆,從懷中掏出手絹,抹了抹。「臣在錢唐,聽當地人說起錢唐潮,有所感悟,做了些研究。臣發現,潮水漲落有三種規律……」
「陛下。」諸葛亮走了進來,見劉協正與嚴畯說話,不免有些奇怪。
安排記錄起居注的尚書由蘭台安排,劉協一般不管這些,好多尚書做了一段時間,都沒和劉協說過話。
見諸葛亮回來了,劉協也顧不上再和嚴畯討論潮水,吩咐嚴畯有空將文章抄一份給他。
嚴畯點頭答應,立刻回到案前,做好記錄的準備。
「什麼事?你不是剛去吃飯么,怎麼回來了?」
「臣剛剛看到周公瑾和蔣子翼,擔心有事,就先趕過來了。」
劉協笑笑,示意嚴畯將剛剛的談記錄給諸葛亮看一下。諸葛亮為人謹慎周密,待會兒討論還要他發言,簡單介紹是不夠的,還是讓他直接看原始記錄最方便。
諸葛亮閱讀記錄的時候,龐統等人也來了,先後傳閱。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劉協讓嚴畯去找蔡琰,讓她多安排幾個尚書記錄。今天要討論的事多,一個人怕是記不過來。
嚴畯領命,出帳而去。
諸葛亮湊到劉協身邊,將剛剛與法正一起吃飯的事說了一下,重點提到了陳登要攻擊張郃,報全軍覆沒之仇的事。
劉協想了想。「你的建議呢?」
「不予干預,由劉徐州自行決定。」
劉協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讓諸葛亮準備西域的地圖。
一會兒功夫,蔡琰帶著兩個尚書趕來了,其中一人是袁衡。
袁衡扎著髮髻,穿著窄袖貼身的尚書服飾,看起來像個小子,懷裡抱著記錄用的記卷和筆。見劉協看過去,她有些害羞,施了一禮,便躲到了蔡琰身後。
蔡琰上前行禮,解釋說,蘭台的幾個尚書湊巧都不在營中,一時難以召集,便讓袁衡來充個數。如果人數還不夠,就從女騎再調幾個來應急。
劉協說道:「令史親自出馬,應該夠了,不必搞得滿營風雨。」
「唯。」
劉協又打量了袁衡一眼,有些詫異。在他印象中,袁衡一直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可是眼前的袁衡身高接近七尺,身材窈窕,已經是一個如花少女了。穿著男裝,自有一番雌雄莫辨的中性美。
「營里著男子服飾方便些。來得匆忙,沒顧上得換。」見劉協好奇,蔡琰解釋道。「她對西域人文地理比較用心,也許能幫上忙。」
劉協笑笑,沒有再說什麼。
袁衡沒有官身,按理說不能穿尚書服飾。不過有蔡琰這樣的先生,袁衡想入仕也不難。蔡琰帶著她來,本身就有這個意思,他也沒必要上綱上線,非要撅了蔡琰的面子。
不一會兒,虞翻也來了,見帳中這麼多人,多少有奇怪。
他身後跟著兩個人,一個是陸遜,一個是崔琰。陸遜還年青,看起來有些青澀。崔琰卻正當中年,身材高大,又有一部垂至腹部的美髯,看起來很威猛。
這年頭,鬍子就是男性美的重要標誌。有一部好看的鬍子,會讓人覺得更有男子氣概。關羽、太史慈都是如此,劉備就有些傷感,下巴一根毛都沒有。
一看諸葛亮掛起的西域地圖,虞翻咂了咂嘴,知道自己誤會了。
他還以為是冀州的戰事,特意將崔琰帶來了。
崔琰卻眼睛一亮,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瞬間高漲了起來。他向虞翻遞了個眼色,請虞翻不要讓自己離開。
他以不惑之年考入講武堂,就是想征戰立功。冀州是他的本州,他不能以殺戮本州人求功,但出征西域卻正合他的心意。
見虞翻進來,劉協讓人將記錄轉給虞翻,讓他提前準備一下。
虞翻差不多看完的時候,周瑜、蔣干也回來了。他們洗了澡,換了衣服,只是頭髮還沒幹,隨意披散著,瀟洒之外,又多了幾分野性。
帳中眾人倒也見慣了,沒有一絲意外的表情,只有陸遜無聲一笑,搖了搖頭。
蔣干看得真切,眼睛一瞪。「你笑甚?」
陸遜長身而起,拱手致意。「無他,只是想起了楚狂接輿披髮放歌,過聖人車前。足下風采,不讓前賢。」
蔣干哼了一聲:「我豈敢與接輿比肩。你想說的恐怕也不是接輿之狂,而是野人無禮吧。不過有禮與否,不在服與發,而在於心。心中有禮,縱使衣蔽體,僻居九夷,也是國人。心中無禮,縱使衣冠整齊,身在中國,也是野人。」
陸遜眨眨眼睛。「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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