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2章 禍水外引
楊彪問起了袁術的來意。
袁術不好說自己是專程為為袁譚送行的,只說是《洛陽圖卷》完成了,他來向天子復命。
楊彪眉頭微皺,問了一下《洛陽圖卷》的情況,得知逾制問題比較明顯的都被繪製入圖,只有一小部分問題輕微的人被放過了,接連嘆息了幾聲。
這是對儒門的重大打擊,威力絲毫不亞於還在編寫的黨人傳記。
黨人畢竟只是一部分儒生,即使是儒門之內,對黨人的偏激行為抱反對態度的也不在少數。可是在京官員的宅第逾制卻是個普遍現象,針對的是整個儒門,而且直指儒門軟肋——虛偽。
這使得儒門獨尊的合法性受到了嚴峻的挑戰。
言行不一的偽君子,還有什麼資格以道德自居,對別人說三道四?
天子一邊說要重振儒門,一邊毫不留情的鑿著儒門的根基,還振振有辭地說是為儒門治病,沒幾年就將儒門整得狼狽不堪。
有時候,他甚至恨不得天子現在就西征,永遠不要再回來。
正是抱著這個願望,他們才接受了天子的要求,嚴懲了逃歸人員,將數百戶中原士族判處流刑,送去西域,以證明三公有能力依法治國,母須天子過問。
在逃歸桉判決之後,他們立刻開始了對立法原則的討論,要將天子垂拱,三公問政形成制度,以免天子反悔。
這一步必須走,而且越快越好。每拖一天,都有可能造成更大的損失。
看到袁術,楊彪越發覺得迫切。
儒門雖人多勢眾,卻不是鐵板一塊。像袁術這樣為了家族、個人私利而背棄大義,向天子搖尾乞憐的人太多,隨時可能反戈一擊。
「《洛陽圖卷》繪製完成,天子有沒有安排你新的任務?」
「暫時還沒定,讓我先在宛城休息幾天,說是要和三公商量商量再定。」
楊彪輕輕頜首。「那你自己有沒有想法?」
袁術苦笑。「我有想法,能算數么?」
「能不能有算數且再說,先說說你有什麼想法?」
袁術想了想,轉頭看看袁夫人。袁夫人眼睛一瞪。「自家人,還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你有什麼想法就直說,但凡能幫你,自然會幫你。不能幫,那也沒辦法。」
袁術咬咬牙。「如果可能的話,我想做個太守,刺史也行。」
楊彪眼神微閃。「沒想過統兵?」
「統兵?」袁術一愣,眼睛瞪得熘圓。「你覺得我能統兵嗎?」
「能啊,河北四庭柱之首的顏良不就死在你手裡?」
「……」袁術語塞,盯著楊彪看了又看,想看清楊彪是在調侃自己還是……調侃自己。
他想說的不是顏良,是袁紹吧?
雖然他做過虎賁中郎將這樣的武職,但是從中平六年秋逃出洛陽,來到南陽算起,到卸任幽州牧止,他提得上嘴的戰績只有兩件。
一是陰死了顏良,一是抓住了袁紹。
「伯陽不好武,從軍這條路怕是走不了。你好歹有過軍中經驗,從軍也不是不可以。」楊彪接著說道:「天子要西征,正在招募願意隨行的壯士,你就沒考慮過?若是你能去西域統兵,將來也有機會照顧顯思兄弟,讓他們少吃點苦。」
袁夫人覺得有理,也熱心起來,勸袁術考慮考慮。
楊彪又說,這次逃歸桉,中原士族有幾百戶受到牽連,流放西域。這些人到了西域肯定會抱團,否則必死無疑。抱團就需要一個核心,眼下能充當這個核心的人,最適合的就是袁術。
袁術雖然無賴,但他的幾個女子都不錯。袁衡在這個時候被貶,大家都認為是因為上書所致,感激她的人不在少數。如果袁術能夠西進,那些人應該能接受他。而他在天子面前又能說得上話,可以成為兩者之間的聯絡。
「天子會讓我成為他們的核心?」
「你覺得天子會擔心一群喪家之犬?」楊彪反問。「真要是擔心,他還能將他們流放到西域去?」
袁術轉著眼睛,琢磨了好一會兒,口中嘖嘖有聲,連連搖頭嘆息。
「你們這君臣之間,互相算計,還真是絕了。我這腦子笨,跟不上你們,還是藏拙比較好。」
楊彪也不客氣地說道:「不要你算計,聽話就行。」
「我考慮考慮。」袁術拱手求饒。
他著實有些跟不上思路,生怕被楊彪坑了,要回去想想。
楊彪不反對。這不是小事,的確應該認真考慮一下。不過為了說服袁術,他又做了一些解釋。
在天子西征已成共識的前提下,不少人都形成了一種看法。
儒門擅長守成,不擅長創業,開疆拓土這種事還是要由有衝勁的勇武之士去完成。天子改革兵役,以募兵的形式來徵集願意去西域的將士,肯定要比強制徵召普通百姓更好。
限於財政,募兵的數量有限,更好的訓練,更精良的軍械,也就成了必備。
所以天子興實業,建講武堂,都有這方面的考慮。由此可見,天子西征的想法早就有,其深謀遠慮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今日的成功並非偶然,將來的成功也並非不可能。
基於這樣的認識,不少人都在考慮選派勇武有為的族中子弟隨征,既是輔左天子,為儒門大業效力,也是為個人家族的前途增加選擇。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將這些天生不安於現狀的力量派到遠方征戰,也是消除隱患,為實現長治久安做貢獻。
甚至有人說,假如當初孝桓、孝靈就有這樣的雄心壯志,戶口與土地的矛盾或許就不會激化,黃巾之亂也不會成發展為動搖國本的大亂。
如今天子雖然借著西涼軍的支持強行度田,暫時解決了矛盾,但隨著太平日久,戶口增漲超過耕地承受能力是遲早的事,開疆拓土未嘗不是一個選擇。
既然難以避免,不如主動推進。
袁術越聽越不是滋味。
楊彪雖然沒有明說,但話里話外的意思卻很清楚,他就是那種無可救藥的害群之馬。與其讓他留在中原搗亂,不如他把忽悠到西域去。與其說是建功立業,不如說是禍水外引。他能不能建功立業並不重要,重要的別給中原添亂。
他按捺不住,問了楊彪一個問題。
「你以為我們這些人都跟著天子西征,留下來的都是謙謙君子,中原就能太平了?」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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