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看書
聽到自己這次也有份,林大壯頓時就精神了,臉上的笑容也變得真摯了幾分:「三弟啊,說那麼見外的話幹什麼,一家子好好相處不是應該的,你放心,我肯定好好數落她,真是不懂事。」
他為了表示自己的真誠,回屋就跟正躺床上的秦氏嚷嚷開了:「怎麼回事啊,就你一天到晚不消停,你又發什麼瘋去找三弟妹麻煩?」
秦氏睡得正香,冷不丁被推醒,滿頭都是火,當即伸手朝林大壯臉上撓過去,大房頓時鬧得不可開交。
林大樹從容地回來了。
宛桃忍不住想笑,爹這可有些腹黑啊,這下這秦氏可得消停一陣子了吧。
杜氏嗔怪道:「讓你別去,非要去,這下又得鬧到大半夜。」
林大樹道:「大哥是要管管大嫂了,整天在家裡鬧,你們鬧心,別人還看笑話,爹娘不會說的。」
果然,第二天,林老太看了看鼻青臉腫的老大夫妻倆,一聲沒吭,就去招呼吃飯了。
林大樹和林大能又去城裡做工了,走之前,杜氏將這些日子帶的帕子都拿給了他,讓他帶去康平坊賣掉。
已經訂好價錢了,杜氏便不再親自往那裡跑,每隔幾個月,林大樹都要跑一趟康平坊,跟那鬼精的小夥計也熟悉起來,他名叫錢進,據說當初那康平坊的掌柜,就是喜歡他這名字,才招了他做夥計。
用錢進自己的話說,他是個用功上進的好青年,還有眼光,當初就是忍痛拿下了杜氏的帕子,導致康平坊現在的業績提上去了,掌柜的拍著他的肩膀表示欣慰,當初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這個名字是很不錯。
讓錢進覺得不滿足的是,杜氏那邊提供帕子的速度,著實慢了些。
但這是慢工出細活的事情,急也沒法子,於是每次林大樹去賣帕子,都能對上錢進那翹首以盼的眸子,以及一遍遍地聽錢進說多想見到自己。
這次不僅是林大樹帶了帕子,林大能也帶了帕子,不同的是,林大能拿的五張帕子,是林晴繡的,在林大能出發之前,林晴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抱著幾分忐忑的心情,將帕子拿給林大能。
她學了這麼久,不能說跟杜氏比,也稍微像模像樣了些,杜氏鼓勵她去試試,林晴便鼓起勇氣讓林大能拿去試試。
林大樹交了帕子,拿了錢之後,又跟錢進寒暄了好一會兒,林大能才猶豫著將自己閨女繡的帕子拿出來:「這位小哥,你看,這是俺閨女繡的,你看這能不能值點錢。」
他來的時候給自己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村裡不少婦人都綉帕子去賣,但這其實也不是簡單的事情,有好多拿到城裡人家也不收,他一直覺得晴子只是在小打小鬧,哪裡真能賣錢呢,只是對著林晴興奮又忐忑的模樣,他實在不忍心打破林晴的期望,才答應拿來試試的。
本來都不打算拿出來了,見林大樹收了錢,又見這小哥態度還不錯,這才賠著一張笑臉走了過去。
林大樹有些驚訝:「這是誰繡的,你咋地也不給我說一聲。」
林大能不好意思道:「我本來也沒打算拿出來的,想想回去沒法給晴子交代。」
錢進將帕子接過來,端詳了一會,瞅瞅林大能,又瞅瞅林大樹,杜氏給他講價的場面還歷歷在目,林大能雖然看起來憨厚,也是不好糊弄的主,他想了一下,試探道:「這跟嫂子做出來的不能比,但是也有蜀繡的影子,這樣,我給你五文錢一塊,你看怎麼樣?」
林大能猛然抬頭,驚喜道:「真的?」
五文錢一塊,跟杜氏綉出來的卻是不能比,但是村裡朱大嬸繡的帕子也就賣五文錢一塊,自己閨女才多大點,才學了多久,他本來沒指望能賣出去的。
等揣著那銅板出去的時候,林大能還感覺到不真實,腳下飄飄的,跟踩在雲朵里一樣虛幻。
林大樹也為林大能高興:「二哥,晴子能幹,她還這麼小,等大了肯定繡得更好,你可真有福氣。」
林大能高興得嘴巴都咧到了腦後跟:「哪是她厲害,都是三弟妹教得好。」
倆兄弟各自吹捧了一番,都覺得自己人生盼頭無窮,昂首闊步的就去幹活了。
天氣一天天地冷下來,杜氏給宛桃做個一件紅色的騎裝小外套,她的頭髮已經能扎羊角辮了,杜氏幫她扎了兩個辮子,既俏皮又可愛。
林竹也裹上了冬天的衣服,只不過秦氏才沒耐心去做什麼新衣服,只是將林菊她們穿小了的衣服改了改,往林竹身上一套,有時候是花花綠綠的,有時候跟破麻袋一樣,總之林竹每天都穿得很辣眼睛。
宛桃自從會四處溜達之後,就經常往林初墨的書房跑,她現在年紀還太小,往外面走不安全,要是遇到什麼大狗,凶鵝啊之類的,她的小短腿都不夠跑,更別提遇到張寡婦,甚至直接是人販子之類的了。
於是,她就經常去這個家裡最讓她有探索欲的地方。
當然,是背著林老太的,即便聽了那道士的話,讓林老太對她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但是林初墨還是她最在意的孩子,林初墨的學業更是林家的頭等大事,她絕對不會允許有人搗亂的。
宛桃第一次悄悄地溜到林初墨的書房外面的時候,他正好在磨墨,一隻手拿著袖子,另一隻手緩慢而有力地磨著,神色認真,好像在做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一股墨香味隨著清風瀰漫開來,他身後的窗子外面,綠竹蒼翠欲滴。
宛桃看得呆了,果然人長得好看,還有文化,是不一樣,這個小屋子分明就是林家的一間屋子,卻因為成了林初墨的書房,頓時讓人覺得變成了一塊聖潔的地方,不僅是林初墨跟整個林家的氣質不符,連他的屋子跟林家的氣質也不符啊。
也許是宛桃太顯眼了,林初墨不久之後便發現了她,被瞧見的宛桃有些不好意思,羞澀地朝林初墨笑笑。
林初墨放下手中的筆,朝她走過來:「宛桃來做什麼的?」
林初墨笑起來清風霽月,很是溫柔。
宛桃從小就夢想有個這樣的哥哥,林初墨真是哪哪都符合,雖然是四叔,但也湊合著能當哥哥了吧。
她於是展顏一笑,跟金色的陽光一樣耀眼。
「我來看看四叔。」
林初墨把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桌案上放著他寫過的字帖,字體蒼勁有力,規矩中帶著鋒芒,一如林初墨此人,溫潤中帶著塵世磨滅不了的傲骨。
他問:「宛桃喜歡這些書和筆嗎?」
他記得宛桃抓周的時候抓到的是筆,這大千世界,冥冥之中,或許命運早有註定。
宛桃用力地點頭:「喜歡。」
她喜歡看書,只不過可不是林初墨喜歡的那種四書五經。
林初墨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那等宛桃再大一點,四叔教宛桃寫字好不好?」
宛桃瞧了一眼林初墨的字,不禁羨慕,她的字寫得不好,最佩服的就是能把字寫這麼好看的人了,便很愉快的點頭:「那我要好好學。」
勤奮又聽話的孩子總是更加惹人喜歡,林初墨摸摸宛桃的頭髮,只想著,家裡沒一個人性子跟他一樣,宛桃卻像他幾分。
自從那以後,宛桃沒事就往林初墨那裡跑,林初墨有時候會給她一本書,讓她坐在榻上看,她翻得分外認真,好像真能看得懂似的,林初墨每次抬頭看到她煞有其事的模樣,都會想笑。
事實上,她確實是看得懂。
這裡的文字跟她以前學習的文字很相似,不過更像是繁體,這點還是難不倒她的,她翻看了幾天,很快便熟悉了文字,基本上都能看得懂了。
不過一個一周多歲的孩子會讀書也太妖孽了,宛桃牢牢地守著這個秘密,裝作自己其實一點也不懂的樣子,心裡卻暗暗得意,自己大小也算個神童了。
宛桃和林初墨一起待著很和諧,但是若是被林竹那個跟屁蟲找來,就好像一副水墨畫中暈染了很隨意的一筆,出現了一個不和諧的因子。
他咬著手指看著宛桃:「你不帶我玩了。」
宛桃指指林初墨,示意他在看書,讓林竹小聲點,然後跟他說:「沒有不帶你玩,剛才沒找到你,你在這坐著,我們看書。」
然而林竹對書一點也不感興趣,好奇地看了幾眼之後,發現上面螞蟻似的黑點兒一點也不有趣,他想到了芝麻餅,又想到了糖果和糕點,頓時口水直流。
宛桃無奈地拿出帕子給他擦口水,不明白對著一本書,他這種冒著綠光的眼神是哪裡來的。
即便林竹不認識字,還沒準確明白書代表什麼,但是不妨礙他很快被催眠了,在林初墨的塌上睡得香噴噴的,不過這個不和諧因子總算被和諧了,宛桃和林初墨繼續各看各的書。
這麼悄悄地潛入一段時間后,最終還是被林老太發現了。
林老太想訓斥宛桃來著,又想到那道士所言,慌忙閉了嘴,憋了半天之後,她慈祥地笑道:「宛桃啊,四叔讀書需要清凈,你們玩不要到四叔的書房玩,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