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思念
林梅愣住了, 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了,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
杜氏也詫異地看了宛桃一眼。
這小丫頭從小就一肚子鬼機靈,不知道又想到什麼了, 編造出這麼個書生出來。
宛桃嘆道:「本來我想著二姐你年齡正合適, 這次回來想跟你說, 兩家相看相看合適不合適的, 結果又出了這事。看來,只能回絕他們家了。」
這一瞬間, 林梅心裡天人交戰。
宛桃描述的那個書生顯然更好啊, 錢進不過就是個夥計,要是選,她當然選一個家裡是富商的書生。
可是,宛桃這孩子一直狡詐,誰知道她忽然說這個, 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能信她。
可萬一是真的呢?
她還沒想好, 秦氏就大喇喇地開口了:「哎呦喂,這是真的嗎?那讓梅子去試試啊。」
秦氏的態度立刻就不一樣了, 臉上立刻堆起了笑。
宛桃嘆了口氣:「二姐不是說錢大哥欺負她了,這還怎麼跟人書生說,娘, 對吧?」
杜氏在跟宛桃長期的合作中形成了默契,配合得天衣無縫:「那是自然, 既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我哪裡還方便跟那書生介紹。」
兩人說得煞有其事, 無奈中還帶著一絲委婉,好像真有那麼個急切的要找媳婦的書生。
秦氏急了,趕緊推了林梅一把:「什麼被欺負了,最多是被摸了幾把,摸一下怎麼了?多大點事!」
宛桃驚訝道:「不是說二姐的衣服都被撕了嗎?就只是摸一下嗎?」
秦氏生怕宛桃和杜氏不相信,衝進林梅的房間把那件衣服找出來,當著大家的面展示:「什麼被撕了,就是一個小口子,不過是那衣服薄,領口又大,扯兩下就看起來很嚴重。」
宛桃瞧了瞧,若有所思:「還真是,就一個小口子。」
秦氏面露喜色,連忙道:「看吧,我說的吧,沒多大事,你二姐也就是胡鬧胡鬧,親事該提還是得提。」
宛桃又搖搖頭:「可是衣服只被撕開一個小口子,又不能代表什麼,你不是一口咬定被欺負了,現在又憑著幾句話就想反悔嗎?」
秦氏急了,趕緊推林梅:「你個死丫頭,趕緊給我說清楚,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害怕就胡言亂語了,趕緊說,趕緊說啊!」
林梅本來還能冷靜地分析真假,但被秦氏一頓推搡催促,她的大腦也有些渾,加上宛桃說得實在太逼真,林梅一咬牙,把前面自己說的都推翻了:「錢大哥沒欺負我,那都是一場意外,錢大哥什麼都不知道,他是被我推倒的。」
宛桃徐徐善誘:「那衣服呢?怎麼破的?」
林梅一愣,秦氏又推她,罵道:「你愣著幹啥,快說啊!」
林梅一狠心:「我自己撕開的。」
聽到這裡,錢進出了長長的一口氣,覺得整個人都虛脫了。
這簡直是他人生中數得上號的劫難。
林菊看著沒什麼表情,但也悄悄紅了眼眶。
秦氏這才忙不迭地問宛桃:「這下事情都清楚了吧?不妨礙梅子嫁給那個書生了吧。」
宛桃笑道:「是啊,但是我們也只能負責介紹,到底成不成還得看人家書生自己怎麼說。」
秦氏信心滿滿:「你們多說說好話,我們家梅子可能幹了,又孝順……長得又好看……」
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秦氏自己都心虛地頓了幾次。
最後,她還總結:「總之,你就儘管說好話就得了。」
宛桃敷衍地點頭。
林菊冷笑道:「這下事情都清楚了吧?我們可以走了吧?「
秦氏不滿:「你這孩子怎麼跟我說話的,那當時我也不清楚,你這做姐姐的,不得為妹妹考慮考慮?還有,這彩禮還沒說清楚呢,走什麼走?」
林菊淡淡道:「最多十兩,愛要不要。」
秦氏氣不打一處來:「我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翅膀硬了?」
林菊懶得理她。
畢竟這件事情是秦氏理虧,她底氣不足地嚷嚷了幾句,也就嘟囔著走了。
回去的路上,錢進瞄了林菊好幾眼,平日里時時刻刻都嘰嘰喳喳的他,這次卻猶豫了半天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林菊不看他:「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這可不像是你。」
錢進這才不好意思地一笑,撓撓腦袋:「當時你為什麼會那麼相信我?我真的怕,你也相信她們。」
林菊愣了一下。
其實從還不了解情況的時候,她就沒想過要去相信林梅的說辭,她在潛意識裡,就覺得錢進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相處了這麼多年,林菊還是了解錢進的人品的,不然也不會同意嫁給他。
林菊故意兇巴巴地瞪著他:「你要是敢,看我怎麼收拾你!」
錢進一愣,然後笑得眼睛彎彎的。
他們的婚期定在三個月之後。
林菊不想讓林大壯和秦氏多參與,而且還有林梅這個麻煩的存在,於是一切從簡,秦氏一直不滿意彩禮的數目,後來嘮叨得林大壯都煩了。
「你要是不滿意,你自己再去找個有錢的人家,一天天的,還不嫌丟人啊!」
秦氏跟林大壯爆發了一場大戰,之後她才略微消停些。
這事算塵埃落定,宛桃也為林菊感到開心。
空閑時間多了,她就加倍地想念阿尋,她的回信在幾天前才寄出去,大概還在飛奔向阿尋的路上,見不到阿尋,她就分外盼望著阿尋寄來的信,他飄逸的小楷在微黃的紙上,好像帶了一點他掌心的溫度。
元府。
催他回府的信又寄來了。
趙奕然心裡很亂,外面飄著毛毛小雨,空氣有些悶熱,是讓人很不舒服的天氣。
他站在門口,抬頭望了一眼灰濛濛的天,然後撐起油紙傘,往靜心堂走去。
老太太本想泡個腳就上床歇息的,流蘇卻撩起帘子進來了:「太夫人,趙公子來了。」
聽說趙奕然來了,老太太就又收拾整齊出去了。
現在這些小輩中,除了元戰,她最看的上眼的就是趙奕然了,等以後他同宛桃成親,那就是半個元家人,能不幫襯著岳家?
見趙奕然走進來,老太太頓時眉開眼笑:「奕然啊,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趙奕然朝老太太行了一禮,道:「晚輩前來是想跟您說,之前晚輩跟您提的,想娶宛桃為妻,是晚輩一時衝動了,還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說完這話,他心裡陡然一痛。
在心裡醞釀了許久,趙奕然本來以為他可以接受這個結果。
老太太一愣:「你說什麼?」
趙奕然輕輕地嘆了口氣:「晚輩覺得,我跟宛桃並不合適,所以,抱歉。」
元老太臉色冷了下來:「你什麼意思?覺得宛桃的身份地位配不上你?」
趙奕然頓了一下,緩緩道:「確實如此。」
元老太氣得捂住心口直喘氣:「你當初是怎麼說的?還說你家裡的人不會幹涉,現在你自己倒又嫌棄了?」
趙奕然只覺得心裡的苦味一直蔓延上來,他道:「晚輩已經說了,那是一時衝動。」
「好,一時衝動!那琪兒呢?你是不是覺得琪兒的身份也配不上你?」
趙奕然有些詫異地抬起頭:「晚輩對元大小姐並無非分之想。」
元老太真是要氣炸了:「你給我出去!我們元家的小姐,可不是能任由你指指點點的!」
趙奕然再向元老太行了一禮:「晚輩今日便啟辰回長安,叨擾元家這麼久,心中實在難安,這件事情是我的過錯。」
元老太冷笑:「我原以為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品性學識都是極好的,沒想到也是個趨炎附勢之人,既然如此,你當初就不該來提,這事我已經跟宛桃說過了,你讓我怎麼跟她交代?」
趙奕然道:「宛桃她不會在意的。」
就是她不要我,又怎麼會在意。
到嘴的肥鴨子就這麼跑了,元老太又心疼又惱火,再也不想顧面子情,連哄帶罵把趙奕然趕了出去。
趙奕然撐起傘,再次走進小雨里。
他也曾想什麼都不顧,按著元老太的強勢,只要這邊談好了,定然會逼著宛桃嫁給他。
但是,這樣對宛桃,就太不公平了。
有時候,他還挺怨恨自己的理智。
時間過得很快,距離阿尋離開,已經兩個月了。
前一個月,他一共寄來了四封信,這四封信幾乎是接踵而至,他跟宛桃說了爺爺的事情,這次孟天澤從戰場回來,情況不太好,軍中出現了叛賊,孟天澤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偷襲,還受了傷。
宛桃的心也一直揪著。
孟天澤是個很可愛的老爺爺,在邊關守衛國家這麼多年,是一個可敬的英雄,況且,他算是阿尋唯一一個最親的人了。
只是,這一個月來,阿尋的信沒有再寄來,宛桃從開始的焦急,到生氣,再到現在的坐立不安。
長安太遠了,有什麼消息一時半會也傳不過來,她很擔心他。
宛桃的變化,杜氏都看在眼裡。
這孩子一向沒心沒肺的,最近這段時間怎麼好像是有了心事一般。
杜氏也是從少女時代過來的,她隱約知道女兒可能是為什麼事情煩惱了。
宛桃托著腮幫坐在桌子前面,燭火隨著微風一顫一顫的,攤開的書,半天都沒翻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