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24
麻子娘拎著擀麵杖要打斷李麻子的腿,好歹被村民們攔下來了。
而李麻子卻已經被他娘狠狠地打了不少棍, 正抱著腿在地上疼的直叫喚, 一邊求饒一邊讓他娘彆氣壞了身子。
眾人看他身上黑一塊白一塊的還帶著血絲,哭的可憐又可恨,又疑似被麻子娘直接打斷了腿, 心裡對他的氣恨倒是減輕了一些。
畢竟他雖然做下那等蠢事, 但是遭了天譴弄成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又受到了斷腿的懲罰, 差不多了。
村民們紛紛表示這就罷了吧,只要李麻子誠心向小仙女悔過, 再稍稍懲戒一番就得了。
他們孤兒寡母的本就艱難,不說還有點孝心的李麻子,單講良善好強的麻子娘,看在她的面上,他們也不想再追究了。
在大傢伙的嘆息勸說中, 麻子娘扔掉擀麵杖擦了把熱淚, 噗通跪下給全村人磕了幾個頭,謝謝他們對她兒子的寬恕之恩。
李麻子嗚嗚嗚的哭著,在他娘的眼光中不敢太大聲, 死死憋著, 身上疼, 心裡更疼他娘, 他淚流的更凶了。
老族伯搖搖頭, 和嘆著氣的李老頭對視一眼, 出來說是同意大家的請求,對李麻子從輕處罰。
不然好像他們幾個老傢伙做了欺負人家母子的惡人一樣。
經過族伯族叔們商議,李麻子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之後懲戒的事,他必須好好做,方才不辜負全村人對他的寬容。
接下來,他需要給村裡拾糞漚肥一年,在此之前,還得去祠堂跪上一天一夜。
大家對這個沒什麼異議,跪祖宗牌位是讓他好好反省過錯,以後別再做損害李家村的事情,而拾糞漚肥是想讓他為村裡做做貢獻,將功贖罪。
眼看這一折騰就快到天黑了,在老族伯擺了擺手后大家陸陸續續地散了。
等到留下沒幾個人時,李麻子終於忍不住爬到他娘身邊抱頭痛哭。
「娘,我腿好疼,以後更娶不上媳婦了嗚嗚嗚」一想到會變成瘸腿子,李麻子哀泣不止。
他會變得又黑又瘸又丑,這回別說大姑娘,估計二婚頭的都看不上他。
麻子娘忍著悲痛沒再掉眼淚,打在兒身,痛在娘心,麻子被她親手打瘸,她心裡更不好受啊。
李老頭上去摸了摸李麻子被打腫的小腿,說到只是皮外傷,骨頭沒事,腿不會斷了,他也不會成娶不來媳婦的瘸子。
李麻子聽后驚喜交加,又哭又笑的,看上去滑稽又悲哀。
麻子娘臉上有幾分愧色,其實按照她的意思,是真要把兒子的腿打斷了好給全村人陪罪的,這樣至少還能保他一條命。
但可能是生病了本就不如以往的力道,她打了之後,麻子雖然受了一番苦楚,好歹腿骨沒斷掉。
李婆子的氣兒到如今這種地步,消的算差不多了,而且事是李麻子做的,跟他娘沒啥關係。
她過去讓兒媳婦將麻子娘攙扶起來,然後叫兒子們去找一找跌打損傷的草藥,回來熬了給麻子敷上。
「大姐,小妹沒臉見你。」李婆子如此行事過後,麻子娘更為羞愧,低著頭愧疚的不敢面對她。
「唉,兒孫都是債啊,再說是他自己作的,咱們不會胡亂怪罪到你身上。」他們家也不是不講理的蠻橫人不是。
等到李治富從村民家找來了跌打損傷葯,還有一些止血草,全給李麻子塗到身上去,被打的腿以防萬一還綁上了小木棍支撐著。
臨去跪著前,李麻子爬到榮錦面前趴著磕了幾個頭,道歉懺悔的同時請求榮錦保佑他的黑皮別再裂了,不然以後血肉模糊的鬼樣子,就真娶不上媳婦了。
榮錦噗地吐了個奶泡泡,差點噴了。
卧槽,到了這個時候還念叨著娶媳婦,他對這件事到底是有多執著啊,都成執念了有木有。
怪不得能為了被搶媳婦的事就熱血上頭跑去舉報!
不過相親那次的事告吹,確實有李老頭一家的原因在,若是沒有他們插手,結果如何不知道,但是李小六有了他們的幫助而贏得了人家女方姑娘的青睞是事實。
榮錦知道這一點,也不再跟他計較,何況她本就沒把此事放在心上,對方得了教訓就好。
李婆子只見寶貝孫女哼唧了一聲,眼睛朝著地上的李麻子看了一下,然後就打著小哈欠閉眼睡過去了。
相親那事她也想到了,雖知他們家沒啥錯處,都是陰差陽錯地巧合導致的,但自己心裡有點說不過去。
所以,等李麻子去祠堂裡面跪著后,李婆子跟麻子娘私下說了番話。
「麻子上次的事,我家多少有點責任,等他傷養好了,咱給他親自看媳婦,一定給他娶一個回來補上,大妹子你放心吧。」李婆子最後做下保證。
她家在十里八村的人脈關係不是麻子娘能比的,真要舍下臉去親戚朋友那裡尋一尋,說不得真能尋到個合適的,就是得先看李麻子傷好后啥樣了。
麻子娘心酸又感激,實話說她都不抱啥希望了,兒子成那樣,家裡又窮,哪個姑娘家願意嫁過來。
不過老姐妹有這個心,麻子娘感激不已,不停地道謝。
最後她看了一眼祠堂門口,擦著淚被鄰居扶了回去。
老族伯留下兩個小夥子站門外看著點,讓其他人都回去吃飯了。
這件事也算是畫上了句號,到此為止。
李老頭一家回去時,天已經黑下來,月亮和星辰掛在頭頂,孩子們趴在大人背上或者懷裡昏昏地打著瞌睡。
李老頭和李婆子走在前頭,小聲說著話。
「你說你大包大攬個啥,那事又不單單是咱家的問題,是他自己心生嫉妒干下的蠢事,咋還要咱們賠他個媳婦不成?」
李老頭對此有意見,剛才麻子娘在他不好說,這會兒沒外人了開始跟李婆子絮叨。
那李麻子本來就長的丑,人還不壯實,一直都是相親老大難,現在又折騰一番變成那樣兒了,能不能恢復還是個事兒,給他說上親那是比登天還難了。
要麼他家有錢有糧,人家姑娘願意過來跟著他過好日子;要麼他自己長好了,贏得姑娘芳心,自願嫁給他。
李麻子這兩樣一樣都占不上,猴年馬月才能娶上媳婦喲。
「你有那白費的功夫,還不如花心思好好照顧著福娃。」李老頭哼哼道。
李婆子讓他不用管,她自有辦法,也絕對不會因此疏忽了寶貝孫女。
其實她心裡已經有了打算,能那麼說的底氣還是他們村有糧啊!
現在外面都在鬧糧荒,就糧食金貴著呢,沒看村裡剛娶了媳婦那幾家,大都是拿出些糧食就換來了姑娘的願意嫁嘛。
麻子家分的糧食和村裡其他人比起來是少,但相對外面的人家來說也是挺多的,絕對算是殷實農戶。
十里八村知根知底的找不到,那就再往山溝溝里尋,往那貧瘠的犄角旮旯里找,就不信找不到好姑娘願意嫁過來,過能吃飽飯的好日子。
如此一打算,李婆子自覺做成的勝算更大了。
李老頭被說服,不再提反對意見,只提醒她要真是找到了門路,順便也給村裡其他光棍漢留意留意,能解決一個是一個。
李婆子拍胸脯應下,算是給自己找了個媒婆的差事,自此忙碌起來了。
李麻子這邊,跪到半夜,門口看著的小夥子都已經回家睡覺去了,他一個人跪在黑漆漆的祠堂里,心裡感覺慎得慌。
門口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嚇了他一大跳。
「是誰在那兒?」李麻子顫抖著聲音發問。他的手緊緊扣住案桌,準備一個不對就……躲到桌子底下去。
那邊沒有回應,又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響起,木門被推開了,外面的月光灑進來,照亮了裡面一片地方。
李麻子躲在黑暗的角落,模糊地認出來人後眼睛立馬濕潤了。
「娘,你咋來了,半夜三更的,不小心摔了咋辦?」趕緊上前將人扶住。
推門進來的人正是麻子娘,她拄著拐棍兒,胳膊上挎著一個竹籃子,顫顫微微地摸黑過來給兒子送飯。
她生病的身子還虛的很,進來后氣喘吁吁,壓著嗓子咳嗽了幾聲才將將緩過來。
「娘來給你送飯吃,你可得好好給祖宗們跪著反省錯誤,別想偷懶!」語氣十分嚴厲。
李麻子哦了一聲,耷拉下腦袋,當即又跪下了,直接跪在麻子娘腿邊。
麻子娘跟著坐下來,掀開竹籃子的蓋兒,露出裡面蒸的軟糯的糖心紅薯,基本都個大飽滿,聞著就很香甜。
李麻子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眼饞地看著,得到他娘准許后立馬伸手撿了一個最大的。
溫度剛剛好也不燙手,他拿起就啃,紅薯皮也顧不上剝了。
麻子娘在一邊替他剝著皮,等他吃的差不多又從腰后解出一個木葫蘆,裡面裝的是涼白開,稍後被李麻子就著蒸紅薯喝了個精光。
吃完后,麻子娘就要走了。
她是放不下兒子偷偷來瞧的,不能待太久,臨走告訴兒子大隊長家說會幫忙給他找媳婦,讓他不要再怨憤之前那件事了。
李麻子直接怔住了,在他娘走後好久才反應過來。
想到媳婦的事有著落,老娘也不用再操心尋摸,他當即是又驚又喜,隨後又患得患失起來,害怕自己現在的樣子嚇跑了以後的相親對象,同時也對不計前嫌的大隊長家感激涕零。
就這樣忐忑了一夜,跪到第二天他腿都僵了,只能自己用手慢慢揉。
看著他的人過來時給他捎了兩個窩窩頭,算是早飯,村裡只是讓他跪祖宗反省,又不是要餓死他,當然不會不給飯吃。
但等到來人打開門看見昏昏沉沉的李麻子后,直接吆喝一聲驚呼道。
「麻子,你臉上掉了塊皮啊!卧槽,都蛻皮成粉嫩的豬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