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二十七

  「鳳凰!」錦覓突然驚醒,滿頭冷汗,也看清了坐在床邊的人。「姐姐?」


  「覓兒莫怕,已經沒事了。」錦棠抬手幫她擦拭了臉上的汗漬,爾後輕輕把她擁入懷中。


  許久,哽咽的聲音才響起:「姐姐,真的是天后殺了娘親嗎?」


  感受到炙熱的淚水落在肩頭,錦棠嘆息了一聲,這就是她剛開始不告訴錦覓真相的原因。


  她們姐妹二人中,有她會記得為母親報仇也就夠了。錦覓是妹妹,原本只需要她和水神爹爹的呵護下,快快樂樂的與所愛之人幸福一生。可天意弄人,她偏偏愛上了旭鳳,天后唯一的兒子。


  「鳳凰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知道天后的所作所為,卻特地瞞著她。


  「……旭鳳與天后是不同的。」兩人雖是母子,卻全然不同。天后心狠手辣,為求目的不顧一切,旭鳳雖然時而衝動,卻剛正果敢,恩怨分明。


  「我知道!可是天后不僅殺了肉肉,還殺了娘親,我如何能再與他在一起?」若是與殺母仇人之子在一起,她如何對得起娘親?水神爹爹又會何等難過?

  錦棠拍了拍錦覓的背,卻是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不是當事人,永遠都體會不到那種面臨選擇的痛苦!

  「覓兒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只要你開心幸福!便是她和爹爹的心愿了。


  涼亭之中,水神和夜神靜坐不語。


  「覓兒可醒了?」


  錦棠拂袖落座,先是點頭,又搖了搖。「醒了,我看她精神不濟,便又點了安神香讓她睡下。」


  「嗯。」水神不知在想著什麼,不再說話,只是垂首喝茶。


  潤玉給錦棠倒了茶,方道:「錦覓怕是霎時無法接受罷了,日後想通了便好。」


  錦棠勉強一笑,心中想的卻是另有它事。


  「棠兒可是有心事?」水神雖與錦棠相處的時間不多,卻從未見過她如此迷茫的神色。


  「爹爹,如今天后已被打入毗娑牢獄,也算是給娘親報了仇,我準備回上清天隱世修行了。」


  「棠兒?」潤玉緊緊攥著她的手,不解她為何會突然有如此想法。


  「可是出了什麼事?」水神也是一驚。


  「無事。」 只是她本性喜靜,不喜歡天界這裡的勾心鬥角。離開上清天的時間不長,卻經歷了許多事情,讓她覺得厭煩了而已。


  「棠兒莫不是忘了與潤玉的婚約?」潤玉此時已沒有了往日的和煦。他們相識至今,他早已認定她是這一生唯一的伴侶,如今她要離開,他又該如何?


  「……」她剛才真的忘了。其實就算到了現在,錦覓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潤玉……真的喜歡她,要與她共度一生嗎?


  「潤玉可有心天帝之位?」這是錦棠第一次問潤玉這個問題。


  她初到這個世界時,看到的畫面中就有他登上天帝之位,手握生殺大權。


  那時錦棠還想不明白,為何淡泊名利,不喜權勢的潤玉會搬弄權勢,登上帝位,最後落得個高冷孤寂的下場。


  現在再認真想想,若是沒有她,潤玉應該是經歷生母被天后所害,自己卻無力報仇,而本是他未婚妻的錦覓卻愛上了旭鳳吧。


  如今,簌離雖死,卻尚有一絲元神轉世人間,潤玉雖然傷心,對天后的憎恨也少了許多。而錦覓雖然還是愛上了旭鳳,卻不再是以潤玉未婚妻的身份……


  現在的潤玉,還會想要登上帝位嗎?

  水神也看著潤玉,顯然是在等他的答案。


  怔愣過後便是失笑: 「潤玉只想與棠兒相守一生。」


  錦棠既驚訝又覺得是情理之中。她認識的潤玉本就是淡泊名利之人,如今不過是她想再確認一番罷了。


  「若棠兒當真想隱世清修,潤玉自當相伴。」


  「夜神此話當真?」最驚訝的,當屬水神。


  潤玉點頭,臉上毫無反悔之意。如今他唯一的牽挂,便是錦棠。若錦棠要隱世,他自不會一人留在天界。


  直到此時,水神才露出真心的笑容:「不枉棠兒為你付出許多。」


  錦棠為了他做了多少,潤玉自然知曉,所以他願意放棄在天界的所有,陪她做一個輕鬆自在的散仙。


  「……天后是奉了本座的命令,你忤逆她便是忤逆本座……你還年輕,日後你便會知道,在我們上神眼中,那些低階的水族,與蜉蝣無異……」


  三萬多水族被特赦以後,天帝與他說話的場景歷歷在目,還有天帝臨走前的最後一句話。


  「天帝,才是這天地間,最大的囚徒!」


  父帝為了制衡鳥族,不得不容忍天后。時刻疑心水神,卻又不得不處處與他交好,以保證水族的衷心。這樣的天帝之位,他不屑之!


  ……


  夜神尚在守孝,水神便帶著錦棠和錦覓回了洛湘府,風神見此自是十分欣喜。


  「覓兒,你快來嘗嘗,這是我學著棠兒做的荷葉餅!」風神笑容溫和,手中的點心看著也似模似樣,頗為賞心悅目。


  「臨秀姨,我剛才已經吃過姐姐做的飯了,不如等爹爹回來,讓爹爹品嘗?」錦覓連笑容不太自然了,臨秀姨做的點心,還是讓爹爹享用吧。


  錦棠竊笑。經過她這幾日的教導,臨秀姨的手藝確有進步,可也只是外表進步了而已,味道嘛,真不好說。不過這一碟點心……


  「覓兒方才不是說還沒飽?正好嘗嘗臨秀姨的手藝有沒有進步。」錦棠勸道。


  「是啊覓兒,你爹爹出去布雨,沒那麼快回來,等他回來我再給他另做就是了。」


  風神把荷葉餅放在桌上,還特地往錦覓面前推了推,期待地看著她。


  「啊?那好吧。」臨秀姨這般期待,那她……就吃上一塊吧,不然臨秀姨該傷心了。


  錦棠與風神悄悄對視了一眼,都瞧見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咦?臨秀姨,你做的荷葉餅和姐姐做的荷葉餅味道好像啊。」又咬了一口,錦覓才驚喜地確認:「簡直是一模一樣,太好吃了!」


  錦覓連吃了三塊荷葉餅,才發現錦棠與風神都看著她,笑得十分開懷。


  「你們笑什麼?」難道她把餅屑沾到臉上了?錦覓趕緊在臉上擦了一下。


  「傻丫頭,這就是你姐姐做的荷葉餅。」風神喜不自禁。


  錦覓若是此時還不知道,這是兩人合起伙來捉弄她,她就是真傻了。


  「怪不得味道一模一樣,還以為臨秀姨……」偷偷瞧了眼風神,把最後的嘟噥吞到了肚子里。


  雖然臨秀姨看似柔柔弱弱的,十分好說話,但嚴肅起來教她仙術的時候還是很讓人害怕的。


  賭氣一般,錦覓一個人就把整碟荷葉餅消滅了,事後摸著肚子,果然撐到了。


  ……


  「潤玉?快請他進來吧。」


  風神帶著錦覓去修習仙術了,錦棠不過坐了一會,就有府中的仙侍進來回稟。


  「潤玉,你怎麼來了?」雖然天后入了毗娑牢獄后,天帝便恢復了他每日的布星值夜,可他為母守孝,所以並不會隨意來洛湘府才是。


  「棠兒,今日潤玉乃是帶著父帝的旨意而來。」言語中還帶著些許笑意。


  錦棠微訝,自從簌離殞身,她是第一次見到潤玉這般開心的笑容。就如同他們第一次在南天門見面后,他那時的笑容。


  潤玉取出一物,錦棠看了。


  「這是……婚貼?」


  「沒錯,這就是父帝當年與水神仙上定下的婚貼,如今就差寫上你的名字了。」等她把名字寫上,兩人的婚事就算定下來了。


  「天帝讓你來的?」錦棠心中篤定。這般著急,怕是為了籠絡水神爹爹吧,畢竟天后謀害娘親的罪行昭告天界后,水神爹爹與天帝的感情已經大不如前。


  「父帝希望我們儘快完婚,不過水神仙上已經與父帝說好,等我三年孝期過後再舉辦婚禮。」天帝的意思潤玉亦是知曉,只是這是他與錦棠的婚事,他也希望能先定下來。


  「好,不過婚禮之前,你要先隨我去上清天拜見師尊。」師尊待她如親生,她成親這等大事自然是要請示師尊的。


  「這是自然。」潤玉欣然應允。


  待錦棠在婚貼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潤玉看著兩人相鄰的名字,才滿意地將婚貼收起。


  隨後,錦棠才得知,旭鳳被天帝解除了兵權,收回赤霄劍,責令其在棲梧宮閉門思過。


  「為何?」旭鳳執掌五方天將府,節制天界門戶,責任重大,向來有戰神之稱,天帝不可能隨意便這般處置他。


  「如今天后被父帝厭惡,旭鳳卻屢屢提及天后,欲承擔天后一半罪責,還有……」


  還有什麼?

  「天后被囚,父帝怕鳥族有二心,便讓旭鳳娶那穗禾公主,旭鳳卻立下誓言,非錦覓不娶,才惹惱了父帝。」


  「在天帝看來,我與你有了婚約,便是制衡了爹爹,若是旭鳳娶了穗禾,便制衡了鳥族,如此一來,天界便穩如泰山了。」


  可惜,旭鳳是個認死理的,既然認定了錦覓,就不會另娶他人。


  「我已經在教鄺露布星排參宿了,待三年後我們成婚,棠兒想去哪裡,潤玉便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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