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26
「季老闆, 您怎麼了?」徐璐歪著腦袋喚他, 前頭已經快沒路了,他的車子還在往前沖。
季雲喜一個激靈,彷彿從噩夢裡驚醒一般,轉頭看了女人一眼。
徐璐那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怎麼會有這種人,開車走神很危險的知道嗎?
「前面快沒路了, 季老闆快剎車!」
「吱——嗞」
車子終於停下,不過徐璐卻被往前甩了一把,把她胸口撞得生疼。她摸著被撞疼的胸脯,驚魂未定:還好脂肪組織多,不然可就沖肋骨上去了。
季雲喜雖然還是不動聲色,但微微發抖的手卻暴露了他的害怕。雖然路上只有他一輛車,但前頭是人家村民的大門,若非她及時提醒, 可能就要撞人家大門,沖人家家裡去了。
「你怎麼樣?」他偏頭問徐璐,嗓子又干又啞。
徐璐忍著胸口生疼, 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沒事,季老闆以後開車可不能再走神了。」但女人的這種地方本就是軟肋,就算她真的極力強忍,還是覺著痛。
她捂胸口的動作太明顯, 季雲喜沒可能注意不到, 不過現在也不是有綺念的時候。
「怎麼樣?要不去醫院看看。」
徐璐臉色紅白交錯:「算了, 不用去,都已經到鄉里了,我自己回家休息兩天。」也不知道紅了還是青了,這不像撞手臂上,可以擼起袖子來看看傷得怎麼樣。
季雲喜皺著眉,也知道她的不方便,當機立斷,調轉車頭就往另一個方向開。
徐璐實在是痛極了,根本沒顧得上他往哪兒,直到開到衛生院門口了,才反應過來這方向不對。
「季老闆這是去哪兒?您哪兒方便就把我放哪兒吧,我上衛生院拿背簍。」
「少說話……都什麼時候了!」還記著拿背簍,她那背簍是鑲鑽的不成?季雲喜臉色有點臭。
「那……這是去……」
「醫院。」男人目不斜視,顯然是沒把小小的鄉鎮衛生院當「醫院」。
如果去縣裡醫院的話,那可就遠了。徐璐怕家裡母子倆擔心,正好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衛生院出來,她趕緊叫「停車,停一下,我跟她說一聲。」
男人車子也沒停,只是漸漸慢下來,徐璐瑤開車窗,「嫂子,嫂子!」
劉蓮枝滿頭霧水,不知道叫她的是誰,只覺著聲音熟悉得很。
「嫂子,是我,春花啊!」聲音大起來,她胸口疼得更厲害了,她忍不住「嘶」了一聲。
男人的手在方向盤上輕輕的敲起來。
「嚯!是春花啊,你這是去哪兒?」劉蓮枝終於看見小轎車裡的人了,被嚇一跳。
「我……進荷學校里開家長會,我要去一趟,麻煩嫂子幫帶個話給進芳,讓她別擔心。」急中生智,總比聽說她去醫院要好點兒。
「成,你去吧,要天太晚就別回來了,跟進荷在學校住一晚。」劉蓮枝想的很簡單。家長會她也去過,以前給閨女開的時候,老師照顧她們山高路遠,都會允許在宿舍住一晚的。
平日里小劉開半小時的車程,今天季雲喜才二十分鐘不用就到了。徐璐實在痛得心神不寧,沒注意到男人「咻」「咻」「咻」的一路超大貨車,不然就是沒痛死也得嚇死了。
一路超車到縣醫院,毫不猶豫的,男人攙住她手臂,扶她下車。
「怎麼還來縣醫院了?」她身上只剩五十多塊錢了,這時代又不能刷卡。
「別說話。」男人黑著臉,強勢的把她扶(拽)著進了急診室。
好在是位女大夫,現在又沒什麼病人急等著,把她帶進檢查室看了一下,說只是軟組織挫傷,紅倒確實紅了點兒。
季雲喜在外頭等得焦急,三十三年來,在自己的人身安全上他從沒犯過這麼嚴重的錯,關鍵是還帶害了別人。
等她們出來,他雖沒立馬跑上去問,但緊握的手還是泄露了他的緊張。
「你媳婦兒沒事,回去好好休息幾天,擦點葯就行了。」
徐璐想說「我不是他媳婦兒」的,但實在是痛,一張嘴一呼吸都牽扯到傷處。
男人眸光一閃,也沒否認,只問:「能拍個片看看嗎?拍最好那種。」
女大夫笑起來:「喲,還挺疼你媳婦兒啊,可以,來我給你開單子。」
徐璐本來就疼,現在又被打趣,臉上再次紅白交錯起來。
相反,男人彷彿沒聽見打趣,一本正經拿了單子交代一聲「在這兒等著」,人就去了。
也不知道進芳和寶兒在家怎麼樣了,看到天黑了她還沒回去,那兩個小慫包怕都要急哭了吧?希望劉蓮枝的話能早一點帶到,別讓他們擔心太久。順便,拍個片也好,確認一下骨頭有沒有事,可別傷到內臟才好。
才想著,男人已經拿了單子過來,扶她進胸片室。
拍片的是個男醫生,看了一眼單子,立馬道:「把胸衣脫了。」
季雲喜胳膊一僵。
他說的不是宣城縣當地話,徐璐沒聽清楚,就問了句:「什麼?」
「把胸衣脫了。」
徐璐本來就痛得心神不寧,他語速又快,外加是外地口音,她還是沒聽清,又問:「什麼?醫生你說什麼?」
醫生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把胸衣脫了!」
徐璐這回終於聽清兩個字了,但是:「拖什麼?」
季雲喜忍不住開口:「胸衣。」說完,他不自在的轉身,微微輕咳一聲。不過,他更疑惑的是——「為什麼要脫……衣服?」
不怪他沒見識,初中都沒畢業過,許多字都不認識,哪裡知道這些醫學常識?他倒是體檢過,可問題是他是男人啊,拍胸片頂多脫個外套,哪裡知道女人要脫……那個。
徐璐鬧了個大紅臉,這大夫就不能說點普通話嗎?她一個大門不出的農村婦女,哪裡聽得懂他哪個地方的方言!
「讓脫就脫,哪來那麼多為什麼!」大夫嫌棄他們磨磨唧唧,「害什麼臊,讓你男人幫著脫。」
這回的,徐璐也是勉強能聽清幾個字,什麼叫「你男人」,季老闆又不是……
「快點,磨蹭什麼!」見他們男的一聲不吭,女的只顧著臉紅,大夫抬手看看錶,不耐煩了,他還等著下班呢。
「不是,他不……」
「手還能抬起來嗎?」話是對她問的,但季雲喜不好拿正眼看她。
徐璐試著抬了抬手,稍微抬高一點兒扯到胸脯就痛得吸氣,但——「我可以。」
季雲喜點點頭,轉身出了屋子。
徐璐進了醫生指的屋子,在那個小隔間里,背對著外頭,先把外衣脫了,剛抬起手就痛得嘶氣,硬是咬著牙齒……直到內衣她真是沒法子全脫下來,只慢慢的給褪到腰上,只要前後的金屬物不影響成像就行。
脫衣服用了五分鐘,拍片五秒鐘就完了。
季雲喜覺著這五分鐘可他媽夠漫長的,都怪自己。
本來她安全帶是系著的,是後來到衛生院門口,她以為自己可以下車了,就先行解開……都怪他只顧著想那些事。
她家裡還有一群孩子嗷嗷待哺,如果真出了什麼問題,他可是毀了一個家,一個溫馨幸福的家。
他懊惱的走了兩步,又折回來門口,想起剛才那大夫的態度,愈發氣不打一出來。自從有錢后,他還沒被人這麼噴過。要不是看他文化人的份上,真想揍他。
「可以了。」他聽見屋裡的大夫說話。
可是,等了好幾分鐘,都不見人出來……不會是真的出問題了吧?
不容多想,季雲喜推開門,就要進去。
屋裡的徐璐急得汗都出來了,剛才圖方便只把內衣褪到腰上,現在想再像以前一樣雙臂一抬,背一拱再穿回去就不行了。她忘了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內衣穿跟沒穿一個樣的徐璐了。
反倒多試了幾次痛出一頭汗來。
穿不上去她有什麼辦法?
只能從衣服下拿出來,把裡頭襯衣脫了再穿。
剛拿出來,季雲喜就進來了。
於是,男人看見的就是她手裡一件玫紅色土到掉渣的內衣,那兩個什麼還挺……原來她穿的是這樣的,還真是半老徐娘啊。
季雲喜艱難的咽了口口水,突然覺著,那玫紅色也不是那麼土,得看人。
他微微愣了一秒,知道現在不是心猿意馬的時候,趕緊輕咳一聲,收斂了情緒。「怎麼了?」
「沒……沒事,我就是衣……」衣服穿不上去。
徐璐一個連男朋友都沒交過的單身汪,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快出來,在裡頭不怕吃輻射啊?」大夫又在外頭催了。
徐璐雙手抱胸,拿著衣服,真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想到衣服不知要什麼時候才穿得上呢,但輻射可不能受太多,她還是硬著頭皮把內衣裹外套里,外頭穿上棉衣也看不出來,待會兒去洗手間再補上。
季雲喜把她扶出來,攙她去外頭的凳子上坐下,「在這兒等著。」人又進了胸片室。
「大夫,她怎麼樣?」
「沒事,就是軟組織挫傷,沒傷到骨頭,也沒傷到內臟組織。回去記得擦點葯,飲食清淡,注意保暖,別感冒了。」
季雲喜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長長的鬆了口氣,看在他工作態度還算認真的份上,自己心情也好,還是客氣道:「多謝大夫。」
「怎麼樣?大夫怎麼說?」徐璐也著急,那可是生疼啊。
「沒事,擦藥,注意休息。」男人扶起她就要出醫院,葯已經拿到了。
「誒等等,我還沒穿……沒去洗手間呢。你能不能等我幾分鐘?」在廁所就不會有人催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