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曾有過的開始
這一番交易倒是沒什麽吃虧的,左右一死,活著卻是好的。
比賽的最後結果也沒有什麽懸念,夙紗最後將對方踩在腳底下的時候,心中卻湧起了一股悲涼的感覺。
她想起崇恩來。
這個人於她而言,其實並沒有什麽交情,她心甘情願做這些,左右也隻是為了當初洞中他彈奏的那一曲,如此種種,卻是自己活該。她想起雲深,那個女人心中貪戀崇恩這許多年,莫不是也有什麽原因?她若是費盡心思得到了結果,那結果卻讓人不能承受,對她而言,也是個錯誤的選擇。
可事到如今,真的能管得住心防?
她最終還是問了關於雲深的事情。
這不問不要緊,一問還真嚇了一跳。她這般冷情的人聽了那段往事,也倍感毛骨悚然。
這叫雲深的墮仙,原先是王母座下的一隻兔子精,常年被王母抱在懷中安撫,沾染仙氣多了,也就可以勉強化個人形。她本也是個純良的好女子,卻在瑤池仙境中遙遙見到了崇恩,他衣袂飄飄,她心生敬仰,就這般愛上了。
沒多久,聽說天君有意將自家妹妹嫁給崇恩,雲深眉中鎖愁,左思右想許久,要想得到崇恩,就得斷了天君的念頭。
這事若是換了夙紗,她還真不知道怎麽辦。但雲深就不一樣,她是個有主意的女人。
蟠桃園的桃子,也分個三六九等,蟠桃盛宴上的桃子,九千年一熟,都是仙子們嗬護著長大的,個個皮薄肉厚豐滿至極。平日裏都有禁製,隻等著那盛宴一開,仙子再去采集。
雲深先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她趁著仙子們離開桃園的時候,偷偷進了院子裏,偷了兩枚蟠桃,抵了她幾千年苦修,成功維持她的人形。
因是化人世間不多,天界認得她的人寥寥無幾。她遊走在天宮,別人也隻當是哪家的小仙女,不曾多問。如此,她神不知鬼不覺地,就進了天宮。
天君原本想許配給崇恩的妹子並不是瑤光,而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瑤音,雲深進了天宮,直奔瑤音閨房而去。
第二日,天界就傳出了天君的妹子瑤音跟宮門守衛暗通曲款的爆炸消息。
天君震怒,一氣之下,將瑤音貶黜下凡,那宮門守衛也被雷刑劈了個魂飛魄散。可憐的瑤音好歹也是一個有頭有臉的公主,無端失了身受了這等冤枉,怎肯善罷甘休。前來帶她下凡的侍衛還未走到宮門口,這位瑤音公主就先一步對自己下了咒語,硬生生散了元神劈了天靈,一樣灰飛煙滅。
瑤音公主死後,與崇恩的婚事隻能作罷。
天君靜下心來,也終於覺察到有些蹊蹺。
他的妹妹他自己也算了解,一時氣暈了頭,未曾想到瑤音性子剛烈,又知書達理,向來不招惹是非。再說崇恩這等天人,她早已經鍾情多時,又怎麽會拋下崇恩轉投他人懷抱?
於是層層追查,就查到了雲深頭上。
按照天條雲深也該為瑤音償命,可她命著實不錯,受刑那天,正是魔主烏邡前來搶奪靈丹之日,就這般陰差陽錯逃了開去,成了墮仙。
淪為墮仙之後,天條法令便不能再加諸於她,雖然被逮了回來,也隻能流放到這等荒蕪之地。
這就是雲深的前世今生。
夙紗聽罷,搖頭唏噓。
她性子本來就淡,如同雲深這等毀天滅地的做法,她是真幹不出來,甚至想不出來。
她想起崇恩來,想起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時,他一身藍衣俊顏皓白,正是淤泥中出來的一朵素蓮。而雲深……她搖了搖頭,這個女人並不能留在崇恩身邊。
她救了他,盡管他不知道,她也不能坐視他去死。
夙紗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蝸居的山洞裏,習慣冷然的臉上卻顯得格外淡定。崇恩似乎剛剛睡醒,眼眸中幾分惺忪慵懶,淡淡地掃過她略帶血跡的衣角,轉而一怔,終於是清醒了些。他坐直了身體,正色問她;“你受傷了?這些天跑哪裏去了?”
“密林。”夙紗簡短地回答他;“小傷。”
崇恩聽罷,似乎來了幾絲興趣,他挑起眉頭略有幾分困惑;“我以為,這個世界上沒人傷得了你。”
夙紗隻是在他身邊不遠處坐下,沒有說話。
她一直在斟酌著如何開口說雲深的事情。
她跟他並不相熟,她是真為難。
崇恩見她模樣,也不催她,調整了坐姿,將胳膊靠在身邊的石頭上,落下一地的藍色衣擺。他悠閑愜意,她淡若煙雲,她回過頭來時,夕陽的餘光透過山洞灑在他身上,他挑眉的淺淺笑意,真是驚為天人。
就是那一刻,她心中的一塊石頭終於狠狠砸了下來。
崇恩說對了,也說錯了。
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人能傷了她,大概是她心甘情願。而如果傷她的那個人是崇恩,隻怕她……躲不了。
她提起力氣,終於說了出來:“你跟那個墮仙……”
可未曾想到,話還未說完,他就打斷了她:“她不叫墮仙,她又名字,叫雲深。白雲深處有人家,道童對月閑吹笛。是很有詩意的。”
夙紗張了張嘴,心口漫上來陌生的感覺。她想起年幼時咬過一口的黃連,那種滋味永生難忘,大約就是現在這種苦。
可她不能不說。
她被轉著身體,看向洞口處隱隱可見的落日。這讓她的心境越發蒼老,聲音更像是喃喃自語:“隨便她叫什麽吧。總之,離她遠些為好……”
崇恩一怔,沒想到她竟然說的是這個,不由自主回頭看她。
她在夕陽中美得不像樣,也憂鬱得不像樣。那輕鎖的眉頭和嘟囔的語氣,竟然讓他心口空空的。他揉著自己的胸口,不經意間她也扭回頭來,四目相對,他呼吸一滯,隨即站起身來大步走開。
她以為他不願意多說,而她沒有看出來,那狼狽的背影,其實隻是——落荒而逃。
崇恩離開這山洞後,這地方就完全屬於她了。她躲在山洞中不出來,雲深的膽子越來越大,很多時候,都敢明目張膽地當著她的麵挽著崇恩的手臂,遙遙見了她,高高揚起下巴。
她厭惡極了,卻不知道以一種什麽樣的心態來麵對這些。
直到那天,崇恩又走進了這個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