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
美的人一定要支持正版訂閱哦~么么噠! 「正要告訴小師姑, 」綠雲道, 「昨兒有庄妃娘娘的人來過,送了些人蔘, 蟲草,燕窩之類的東西, 並說是庄妃娘娘的意思,讓公主好生保養身體。」
身為宮中能跟康妃夏英露一爭高下的寵妃, 庄妃蕭永情已有快足月的身孕, 所以極少見她露面,也不便侍寢, 沒想到竟在這時候有如此表示。
薛翃一點頭。
不料綠雲又道:「除此之外, 還有一位寶福公主也來過了。」
薛翃腳下一頓, 回頭看向綠云:「什麼時候?」
綠雲道:「是昨晚上, 跟寶鸞公主說了半天的話, 聽說這位公主也是當初端妃娘娘親生的, 跟寶鸞公主是親姊妹,兩個人多半有體己話說,所以我也並沒有敢去打擾。」
寶鸞跟寶福雖然都是薛翃親生的,但兩人在宮內的遭遇卻不一樣, 寶鸞本在寧康宮給麗嬪照看,但寶福大她兩歲多,如今也已經快十一了, 早在當年薛翃出事後, 就給太后帶在身邊親自照看著。
所以薛翃自打進宮, 竟沒有見過她一次。
內殿,寶鸞已經吃了早飯,正斜靠在床邊休息,短短數日里,她的身形容貌自然不會有什麼變化,但比薛翃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那臉色卻好了很多。
看見薛翃進來,寶鸞轉頭看了一眼,又很快地轉開頭去。
薛翃為她重新把了脈,覺著脈象比先前要平穩和順的多,可見藥用的對症,薛翃心頭一寬,對寶鸞道:「公主的體質,再服兩顆保命丹就差不多了,可以換溫和的湯藥再行調治。」
寶鸞瞥了她一眼,突然問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上心?」
薛翃頓了頓,才道:「醫者父母心。」
寶鸞冷笑:「我有父皇,卻沒有母妃。」
薛翃的唇角微動:「公主好生養病。」
寶鸞卻又道:「我聽他們說,你為我治病,是想在父皇面前出風頭,讓父皇對你另眼相看,可是真的?」
薛翃一驚,擰眉看向寶鸞:「公主從哪裡聽來的這些胡話?」
寶鸞給她的目光掃視,竟不敢跟她對視,只說:「總之很多人都在這麼說。不然你無緣無故的為什麼這樣出力。」
薛翃深深呼吸。
面前的女孩子是她親生的女兒,也因為她的事遭受了很多委屈虐待,雖然這所有並非薛翃所願,但的確是因她而起,她沒有妥帖地照看這孩子。
所以不管寶鸞如何聽信胡話誤會了她,她也不應該苛責,而該寬和,以加倍的溫柔來彌補才是。
片刻,薛翃溫聲道:「以我的身份,就算什麼都不做,皇帝也會對我另眼相看。為公主治病,其實是在冒險。不管別人說什麼,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只要公主身體健康安樂,我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薛翃說完之後,轉身出了內殿,交代綠云:「稍後我會再添一味葯,會讓太醫院的人送過來,這裡還要你多費心。」
綠雲忙笑道:「小師姑有什麼交代就是了。」說了這句,又道:「不知師父那裡的情形怎麼樣?」
薛翃道:「這兩日他也忙的分神不暇。」
離開寧康宮,薛翃對小全子說道:「真人做法事的地方,你帶我去看一看。」
小全子道:「奴婢聽說是在永福宮,距離這兒倒是不多遠。」
於是頭前領路,來至永福宮,果然聽得裡頭道音陣陣,香煙裊裊。
薛翃入內,才過一重門,還未進正殿,就見蕭西華匆匆地從裡頭出來,迎著薛翃行禮道:「小師姑怎麼突然來到?」
薛翃道:「此刻無事,過來看看你們,不知一切可都順利,有我相助之處嗎?」
蕭西華道:「小師姑身子弱,何必這樣勞累。這裡一切都安好。」
說到這兒,便陪著薛翃往廊下走了幾步,又道:「只是昨兒師父聽說小師姑去給皇帝看過病,心裡惦記著。」
薛翃道:「不打緊,皇帝的病,太醫院已經有了調理的法子。不用我插手了。」
蕭西華凝視著薛翃,一時沒有答話。
青年道人身著玄色道袍,容色端正,不語凝眸的樣子,竟讓薛翃有些許不安:「怎麼了?」
蕭西華才說道:「雖然師父沒有多說,可是,弟子心裡有一句話,小師姑……還是別太跟皇帝親近了。」
薛翃這才一笑:「我知道,所以才把一切都交給了太醫院,你放心便是了,回頭我回放鹿宮,多寫幾張符籙給你們送來用。」
蕭西華望著她麗容上透出的笑意,心頭跟著一寬:「有小師姑這話我就放心了。既然如此,您快回去吧。聽說待會兒皇帝要來。」他抬手,在薛翃的肩頭輕輕一攏,卻在她注目之前又縮了手。
薛翃退出了永福宮,一路往放鹿宮而回。走到半路,卻見綠雲迎面飛奔而來,滿面焦急:「小師姑!」
她當然本該在寧康宮伺候,薛翃心頭一緊:「你怎麼跑來了?」
綠雲先前去放鹿宮找人並不見,仔細打聽才知道在永福宮,一路跑的氣喘吁吁,此刻斷斷續續道:「康妃娘娘、先前把寶鸞公主叫了去,公主嚇得哭了,我怕、有事,所以……」
薛翃只聽見「寶鸞」,眼前一黑,竟不管小全子跟綠雲,拔腿往前而行。
小全子緊隨在後,涉及康妃,他不禁有些懼怕之意,唯唯諾諾:「康妃娘娘是最得寵的,脾氣也不大好,之前動輒還打死過宮女呢,仙長、仙長可要留心呀!」
因為滿心忌憚,竟沒有留意薛翃在沒有人帶路的情形下,準確無誤地往雪台宮而去。
薛翃進雪台宮正殿的時候,還沒進門,就看見寶鸞公主跪在中間。
在來的路上,薛翃心裡猜測了許多可能,但在看見這幅場景的時候,整個人雙眼微紅,周身怒火熊熊。
她向來清心寡欲,最牽挂的無非便是這還活著的兩個女兒,再加上身陷鎮撫司的俞蓮臣,寶鸞的病才有幾分起色,卻在這裡跪著……剎那間,薛翃幾乎想把那趾高氣揚坐在主位上的夏英露生生撕了。
因為太過驚怒,薛翃竟沒有留心,在康妃的右手底下,還坐著一個衣著華貴的纖纖少女。
康妃見她進門,笑道:「和玉道長,這麼快又見面了。聽說你昨兒還去給皇上看了病,不知瞧的怎麼樣啊?」
薛翃直接不行禮,也不回答,只是直視著康妃的目光道:「請問娘娘,這是在幹什麼?寶鸞公主是病重之人,才用丹藥略有起色,不管是為何事,娘娘讓她跪在這裡,是想要她的命嗎?」
寶鸞正在瑟瑟發抖,聽了這話,便想抬頭看看薛翃,卻因沒有力氣,竟無法。
薛翃說著俯身,要將寶鸞扶起來,寶鸞卻流著淚,不肯起身。
康妃看在眼裡,笑道:「本宮叫她來,自然是有她不得不來的緣故。你既然想知道理由,那不如你來問她。」
薛翃看著寶鸞驚懼的樣子,她如今只適合好生休養,經過這番顛簸驚悸,病情只怕又有變化。
整個人幾乎氣滯,眼中也已經泛出一層薄淚,薛翃強令自己將淚逼了回去,轉頭看向康妃。
康妃正志得意滿,被她的冷冽的目光掃過,面上笑容竟然一僵:「你這麼瞪著本宮是何意?」
「公主的病本在好轉,經過這番恐嚇,若病情惡化,娘娘擔得起嗎?」
「這跟本宮有什麼關係,你不是打過包票,一定會把她治好嗎?」
這樣強詞奪理,已經沒有什麼可跟她正經理論的餘地了。薛翃咽了口氣:「那好,我倒要問問,娘娘為什麼把病人拖來的理由。」
康妃見寶鸞怕的說不出話,便冷笑道:「你倒是質問起本宮來了,好大的架子,這宮內除了皇上跟太后,還沒有第三人敢對本宮如此。那好,本宮便告訴你——寶鸞毒殺了本宮的御貓!」
薛翃在來的路上想過許多可能,但寶鸞跟康妃之間最直接的牽連,就是那隻貓了。可是御貓的事已經完結,除非是康妃知道了內情。
但寶鸞毒死御貓的事,只有綠雲跟她知道,按理說絕不會透露出去。
如今聽康妃果然說出真相,薛翃反而不驚:「娘娘憑什麼這麼說。」
「本宮當然有憑有據,是寶鸞自己供認的。」
薛翃道:「娘娘恐嚇,公主無知,只怕屈打成招吧。」
康妃見她波瀾不驚,倒也有些意外,卻笑道:「小道姑,你倒是真有些本事,本宮如果沒有有人證,還真給你唬住了。」
康妃說著,斜睨旁邊的人:「寶福,你來告訴這位道姑,到底是屈打成招呢,還是不打自招。」
薛翃聽見康妃叫「寶福」,渾身一震,猛然轉頭,才看見旁邊那華貴打扮的少女:容貌曼麗而熟悉,果然是寶福,是她親生的長女!
薛翃窒息。而寶福卻一笑道:「正如康妃娘娘所說,我是親耳聽寶鸞說的,的確是她毒死了御貓。」
薛翃突然想起綠雲說,昨兒寶福去探望過寶鸞,也許,是兩姐妹相見,寶鸞才告訴了她真相,但是寶福為什麼要這麼做,把這件事告訴康妃,豈不是要寶鸞的命嗎?
就算鎮定如薛翃,此刻也禁不住有些錯亂了。
康妃聽寶福說完,掃一眼薛翃,又問寶鸞道:「公主啊,你的姐姐說的可是真的?本宮是冤枉了你嗎?」
寶鸞哪裡還能回答。薛翃低頭看見寶鸞可憐的樣子,恨不得立刻將她抱入懷中,但也因此,那一時慌亂的心神重又冷靜下來。
薛翃極快鎮定:「敢問,寶鸞公主是否親口說過,要毒死那御貓?」
康妃一愣,看向寶福。寶福眨了眨眼:「這倒沒有,她只說把葯餵給了御貓。」
「這不已經足夠了嗎?」康妃冷笑,「之前你不是言之鑿鑿,說葯是給人吃的,貓誤食了你那珍貴的葯,還會影響病情,如今說穿了,是公主自己不吃藥,害死了貓,也害了她自己,和玉,你還想怎麼狡辯?」
薛翃道:「公主才幾歲,又怎知道那藥丸有毒?公主只是怕那藥丸苦,所以才餵給貓,若知道貓吃了會死,公主也必然不會如此。對公主來說,那藥丸就如同一塊點心沒什麼區別,小女孩兒不知深淺玩鬧的行徑,也值得康妃娘娘大張旗鼓揪住不放?敢問娘娘幾歲?」
康妃瞠目,她旁邊的嬤嬤忍不住道:「和玉道長這話太過了,娘娘身份尊貴,你怎可如此無禮?再說,娘娘自然不會追究寶鸞公主的過錯,就像是道長所說公主畢竟年紀小,但是公主不懂的事,道長總該懂吧?道長先前污衊是御貓偷吃,在皇後面前給我們娘娘沒臉,如今查明是公主故意,道長難道不該向我們娘娘致歉領罰嗎?」
薛翃道:「藥丸是我制,娘娘的臉是我打的,都在我身上。康妃娘娘要如何處置,我都擔了。但是,您讓病中的公主在這裡跪著,沒有這個理!」
康妃反應過來。
康妃要針對的自然不是寶鸞,而是薛翃,如今見她把責任都兜攬了去,便冷哼道:「事情說開了就好,把公主扶起來,好生送她回去。」
兩邊宮女上前將寶鸞扶了起來,薛翃擦擦她臉上的淚,微笑道:「公主別怕,不會有事。」
寶鸞望著她溫柔的笑,一言不發,給扶著出殿。
薛翃回頭向著殿門口的綠雲示意,綠雲遲疑著,陪著寶鸞去了。
剩下康妃微微探身看向薛翃:「衝撞本宮,忤逆無禮,毒死御貓,和玉,本宮要怎麼懲戒你才好呢?」
只是畢竟是西域之物,香息跟中原的平和中正大不一樣,在清香之中更有一點淡淡地蔭蔭涼意若隱若現,給人一種有水汽浮動的氤氳錯覺。
正嘉自個兒也很少用這香,所以郝宜是再也猜不到今兒他竟動了這念頭。
郝宜在旁邊偷偷地打量皇帝,卻見他雖看似面色淡然,但已經不是先前淡然里透著肅殺那種不悅。再看薛翃,更是面無表情,秀麗的臉容端莊的像是薄情寡慾的神仙,雖然面對的人是這天下獨一無二高高在上的皇帝,對她來說,卻彷彿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郝太監越發暗自驚嘆。
但是不管在正嘉跟郝宜眼中的薛翃是如何的模樣,對薛翃自己而言,卻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天知道她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將手指按在了皇帝的手腕上、而沒有立刻彈開。
這一次的診脈異乎尋常的漫長,因為薛翃根本就摸不著皇帝的脈,不是因為皇帝的病情奇異,而是因為她的心魂早就不復安分,心跳的聲音好像從胸口穿到了雙耳,她聽不見脈搏,也探不到脈息躍動,茵犀香的氣息太怪異了,熏的她幾乎要再像是上次一樣直接暈厥過去。
在正嘉皇帝的目光注視下,薛翃抬手,右手的五指猶如最曼妙的蘭花,瑩白如玉,纖纖素凈。
她緩緩地張開又握起的姿態,卻又像是曇花的瞬間開閉。
「怎麼?」正嘉凝視著薛翃每一個動作,問,「可有不妥嗎?」
郝太監的心又一緊,擔憂地看向薛翃。
薛翃垂著眼皮不看他:「請皇上恕罪,方才從外間來,手有些冰著了,活動一下。」
「哈,」正嘉忍不住笑了一笑,轉頭吩咐郝宜:「去拿個手爐來給和玉。真是越發粗心了。」
郝太監笑容可掬地答應,也不吩咐小太監,親自跑去取。原來皇帝修道服用丹藥,冬日從來不用手爐,所以這精舍內雖然備著,卻並沒有啟用,當即撿了一個龍紋紫銅手爐,盛了幾塊雪白的銀炭,又用白絹擦拭了幾番,才抱著往回。
郝宜樂顛顛地才要轉過簾縵,卻見前方皇帝微微低著頭,彷彿很親密的在跟薛翃說著什麼。
正嘉皇帝原本就性情矜傲,天威難測。自打修道,表面上看著要比先前平和了許多,但實際上城府跟心思是越發深了。
不管是接見輔臣還是面對宮內妃嬪,極少見他如此「平易近人」的樣子,只有在對待最親信的顏首輔跟夏太師的時候,偶爾才會露出些寵信嘉許之態。
郝宜遲疑了一會兒,才又滿面含笑地碎步奔入:「主子,手爐拿來了。」
正嘉才又仰身,看向郝宜,郝宜本是要把手爐給薛翃的,見皇帝如此,突然福至心靈,便跪在地上,把手爐雙手呈給皇帝。
正嘉果然親手接了過來,又說道:「去端一碗龍井竹蓀湯來。」
郝宜領命起身後退,直到退到了十數步開外的簾帳后才悄無聲息地站住,回頭吩咐小太監去取湯水。
在這個地方,能看見皇帝的一舉一動,也能聽見召喚,卻不至於礙眼地打擾到皇帝。
正嘉捧著手爐,摸了摸,表面微溫:「這奴婢辦事還是很妥當的,也是朕大意了,外頭畢竟冷,該讓你多坐會兒再診脈。」說著,便將手爐遞給薛翃。
薛翃道:「多謝帝君。」微微欠身,將手爐接過。
只是交接之時,不由仍是碰到了正嘉的手,皇帝的手指細長乾淨,卻好像比手爐還要熱幾分。
正嘉的目光從那頃刻相碰的手指上挪開,看向薛翃臉上,卻見女冠子仍是面無表情,好像完全都不曾察覺方才那瞬間的異樣碰觸。
薛翃捧著手爐,垂眸定神,半晌道:「多謝帝君厚愛。」將手爐放在旁邊的剔紅小香几上,薛翃道:「貧道請脈。」
正嘉一笑,索性把身子往後一靠,雙眸微垂睨著薛翃。
薛翃探手搭脈,凝神而聽,卻聽皇帝說道:「你去了鎮撫司,那俞蓮臣如何?」
薛翃正定了神,聽他復提起這個,不免又有些氣息紊亂,只得回答:「已經請大夫施針,且下了葯,至於能不能恢復,就看他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