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_(:з」∠)_大佬好我是防盜菌, 盜文猖獗無奈之舉, 大佬饒命
因為她再是得寵,從來都和他的朝綱江山不沾邊。
嫡姐倒是鬆開了她,袖手一旁沉靜看著她:「你自己吃藥。」
奚嫻看著泛著苦澀味道的葯湯, 連忙搖頭道:「我不想喝, 也不是甚麼大毛病……」
嫡姐似笑非笑道:「這般, 你還敢說自己會照顧好自己。」
奚嫻逼不得已,才顫顫巍巍端起葯碗,方覺出瓷碗燙得不成, 肌膚都給生生烙紅了,她一時掂了指尖,又用手心握著, 強自鎮定著拿了湯匙,一口口用起來, 整張臉皺得像個粉白的包子。
裡頭有股濃郁的血腥味, 也不曉得是不是奚嫻的錯覺, 又想想嫡姐的可怕之處,不由皺起眉, 面色微變。
從前她百無聊賴看書,便見到有些雜記里寫過,親人病了, 便把自己的肉剜下來與葯一同煎能治百病, 可即便可行, 奚嫻也不會願意體會。
她抬起頭獃獃看了嫡姐一眼, 手心燙得握不住小碗,身上卻起了雞皮疙瘩,險些一抖沒有將湯碗拿穩。
奚衡看不下去,把她的兔子小碗拿走,淡淡道:「你在想些甚麼?」
他聞見冒著熱氣的血腥味,便瞭然她在想什麼,便似笑非笑看著奚嫻。
奚嫻才羞赧低頭,眼淚水還沒收乾淨,便又開始羞恥掉金豆子。
嫡姐拿她沒法子,只能親自舀了葯湯來一口口喂她吃。
都是一樣的手,嫡姐的生得清貴修長,手心由於練劍還結了繭,並不粗糙,只是硬實微礪,端了生燙的葯碗也沒反應。
奚嫻看了看自己泛紅的白嫩手指,慢慢收回袖口裡不說話。
她低著頭,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事兒里,往往是抿了稍半,後面就不肯張嘴了,要人把勺子逼得緊些,才不情不願開口吃了葯汁,唇角染上了棕黑的葯漬,還渾然不覺。
她只是抬起紅腫的兔子眼,可憐巴巴看著嫡姐,烏黑的眼仁軟糯泛水,合了手狀似哀求揖了揖,一雙手又小又軟。
嫡姐不為所動,只是一勺勺把葯喂完,還順手給她擦了嘴。
奚嫻被人伺候慣了,儘管心裡有些彆扭,卻也沒有局促的感覺,一來一去倒是配合得很好,還知道張嘴,嫡姐便捏了松子糖往她嘴裡送。
是奚嫻很熟悉的味道,酥香微甜,泛著松子獨有的炒香,她開始咀嚼著松子糖發怔,雪白的腮幫子鼓著,臉上還有幾道淚漬。
嫡姐卻忽然……表現得彷彿方才的事體一點也沒有發生過,坦然又平靜,就像她與生俱來便是個再正常不過的普通人,做事鎮定有條不紊,極是冷靜。
奚嫻覺得嫡姐這病可能是間歇的。
發作完又要等什麼時候,開始突然發病嚇人,不嚇人的時候還是個正常人,可以說算是個好姐姐。
儘管她甚至不是自己的親姐姐,發起神經病來像個魔鬼,但奚嫻卻忍不住有些同情她。
腦子有問題,可能和嫡姐的病也有關係罷?
上輩子嫡姐死前,還曾經把她叫到身邊,一字字問她是不是想過要姐姐去死,是不是不喜歡姐姐。
奚嫻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啊,她能怎麼回答呢?
儘管她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想法,但當著人的面說出來就很奇怪,於是只是低垂著脖頸不答,卻不敢抬眸看人。
嫡姐那時卻異常溫柔的笑起來,緩慢凝視她道:「那麼,我知道了。」
第二天,嫡姐就死了,在奚嫻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
她也記不起自己那時是什麼感覺,因為當年她太小了,比起後頭的一輩子來說那麼幼小,從嫡姐身上所受到的苦楚雖然牢記,卻遠遠沒有幾十年的深宮生涯那麼刻骨銘心。
但大概她是有些歡喜的,因為那個刻薄惡毒,總是刁難她不准她嫁人的嫡姐,終於死了。
卻也有些小小的哀傷,畢竟那麼討厭的一個人,先頭還生氣勃勃頤指氣使,嘲諷她的穿著打扮,諷刺她不學無術,笑她蠢鈍狹隘,可轉眼就沒了。
其實,前世嫡姐諷刺的也是事實,她的確很沒用。
只是奚嫻從來不肯承認罷了,因為她渴望被人呵護,可是沒有一個男人會包容她這麼多的缺點,把它們當作可憐可愛的優點,故而奚嫻寧可視而不見,掩耳盜鈴。
人生真是無常。
更無常的是奚嫻重生了,那個惡毒嫡姐又站在她面前,比上輩子還有病,但至少沒死。
她的心情便十分複雜,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些甚麼。
奚嫻想要下床,眼巴巴對嫡姐道:「我想要下床了,回自己的院子里去,姐姐……」
嫡姐放了她:「你去吧。」
奚嫻伸出一隻腳,想了想踮在地上時才有冰冷的真實感。
嫡姐似乎擰了眉,把她的繡鞋拿著,垂眸為她穿鞋,似乎是做的很習慣的事情,奚嫻卻嚇得縮腳,被嫡姐微涼的手一把捏住腳背,雪白的肌膚被捏紅了,才將兩隻鞋都穿上了。
她剛醒來,腳就有點腫,或許是身體不好的原因,反正奚嫻一年四季都在腫,只是分輕重罷了,有時莫名其妙腫得像饅頭,害得勞煩皇帝陛下給她按摩,不然連走路都沒法走。
奚嫻的神思又開始遲鈍飄忽,嫡姐也不理她了。
不用被迫拘在老太太這裡便好,不然誰也不曉得之後會發生甚麼。
或許就像是嫡姐所說的,老太太會帶她連續參加很多盛大的宴請,教會她苛刻的禮節,創造許多機會讓她揚名長安,至少在貴女圈裡得人人皆知她禮教嚴格,名聲賢良卓著,又有很多事迹來一二三輔助她的美名。
這樣一來,她又養在老太太膝下,便適當中和了許多庶出身份帶來的不便,畢竟時下的長安也並不在明面上挑揀嫡庶了,即便人家在乎,也只是心裡考量,就連家人之間也很少說出口,因為那是沒有教養的表現。
奚嫻簡直難以想象,真的這般一輪做下來,若是順利的話,她將會是被人托舉著上神壇的唯一貴女,羞恥程度不亞於露天只著肚兜走路。
畢竟家人的庇護,可是她身上唯一一件遮羞布。
比起那些美名遠揚的貴女,她除了一張清純好看的臉,其實慚愧來說什麼都不精通,最擅長撒嬌耍,或許這點無人能及,但也沒什麼可比的。
因為貴女便要行止端莊優雅,說話有分寸知停頓,做人善良賢惠留一線,從中才能發展出不同的性情和喜好來。
奚嫻第一層就不及格,別的就不必說了。
故而她非常排斥被逼著做這些事,一則她沒想過要靠這個嫁給甚麼厲害的男人,那些頂層貴女還想做皇后呢,她就想嫁個老實家底殷實的男人,根本就沒有任何可比性。
遭那麼多苦楚,沒有丁點好處,只有傻子才會妥協。
嫡姐沒有再管她的意思,只是放任她回小院,閑散坐在原地閉目養神,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給別的女子做出來是流里流氣不規矩,給嫡姐做出來,卻有些別樣的瀟洒風流。
奚嫻覺得自己是病了,於是趕忙提著裙角出門。
然而回到小院里,秋楓和春草還在,姨娘卻已經不在了。
奚嫻睜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卻見丫鬟面面相覷,咬著唇給她遞了一封信。
秦氏會寫字,但只會很簡單的一些字兒,字體也並不那麼嚴謹有致,所以她的字跡很好辨認。
奚嫻看完才開始對著窗邊發怔,看著窗口蕭蕭的落葉片影不語。
姨娘帶著弟弟去江南了,因為爹爹會被派去江南赴任,至於是什麼職位,姨娘也不知道,更加不曉得怎麼寫出來。
爹爹還沒去,但府中沒有主母管理中饋,因著那頭大宅子要交地契,還有一些田產等著主人家細點,這些爹爹不放心管事做,姨娘只能先一步匆匆去江南操持那頭的瑣事,順道把弟弟也帶去了。
姨娘在信中告訴奚嫻,不必為她操心,也請嫻嫻要聽姨娘的話,去老太太那頭過,待她回府里就把嫻嫻接回來,不能鬧小孩脾氣,不然到時弟弟懂事了也要笑她了。
奚嫻不知道這和嫡姐有什麼關係,但至少姨娘和弟弟都沒事,姨娘的信中更透著難得的輕鬆,看樣子沒受委屈,甚至由於爹爹的信重,還有些雀躍期待。
但叫奚嫻發怔的不全然是這些。
因為前世,爹爹根本沒有去江南赴任,他一直在長安做官,直到家族敗落被抄的那日,也沒有離開過長安。
奚嫻覺得毛骨悚然,面色變得煞白無血色。
她的重生,不可能影響到上面的決策,這是全然不可能的事情。
那會不會……會不會那個人也重生了?
青玉含笑一禮,提著食盒轉身撩了帘子入內。
奚嫻看著青玉的背影,托腮開始抄寫,一筆筆慢慢描摹,神思漸浮。
卻見面前悄無聲息站了個人,奚嫻心口一緊,立即抬頭,卻發現是青玉回來了。
青玉對她柔和道:「六姑娘,主子叫您進去。」
奚嫻有些納悶,卻沒有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