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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萬民西遷

  “食者,民之本也:民者,國之本也;國者,君之本也。”這段話出自《淮南子·主術訓》。


  君以國為先,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這就像一個不可斷開的鏈條一樣,環環相扣,卻也是相互製衡。


  在這三者當中,民才是最重要的一環。


  隻有百姓的安居樂業,國家才會安定穩固,一國之君的統治才能長久。否則,民無活路,則天下必亂,天下亂,天子也必將不再是天選之子,人人皆可取而代之。


  當下,天下已亂,這其中有諸多的因素促成了這場大亂,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晉皇族的內鬥所造成。他們相互間多年的征伐導致了民不聊生,再加上持續的天災,更是讓百姓沒有了活路。


  因此,無論是漢人還是胡人,他們都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也隻能走上了反叛的掙命之路。


  當然,大多數底層的人雖然參與了反叛,但他們依舊活在生與死的邊緣。


  他們活著會成就上層權力的擴大,而他們的死也僅是為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鞏固了權勢,他們的命隻是別人手裏的一個工具而已。


  然而,還有眾多的百姓無力為自己爭一個活命的機會,他們所能做的隻是乞活,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乞求別人能給自己一個活下去的路。


  眼下,逃到滎陽郡內的大多數人都是如此,他們希望能得到滎陽軍的庇佑,希望滎陽軍能帶著他們走一條活路。


  因此,當滎陽郡府將遷民的告示下發後,十幾萬的百姓並沒有多少人提出反對,反倒是積極地響應起來,做好了搬離家園的準備。


  當然了,這個結果也早就在郡府衙門的預料之中。


  如今,中原的百姓能夠逃亡江東的路已經被堵死,即便是能逃過江,也多是聚集在北府一帶,再無前行的可能。


  若是逃往別處,一則是路途遙遠無力前行,再則四下都是兵禍,尋常之家走不了多遠就會被人捉去成為奴隸,又或是被辱殺後拋屍郊野,更有甚者還會成為別人的果腹之食。


  既然滎陽郡府答應帶著大家去梁州,而且還有滎陽軍的沿途保護,誰會反對這樣的好事?哪裏還會有人不願意跟隨呢?


  另外,滎陽郡的百姓還從遷民告示中得知了一個信息。


  當下的梁州刺史是武威大將軍李峻,是他們以往所擁戴的滎陽太守,這才是讓他們下定決心,想要跟隨滎陽軍去梁州的主要原因。


  新鄭,位於滎陽郡南,屬滎陽郡苑陵縣。


  華陽城,又名華邑城,乃是周時古華國的都城。


  秦在滅六國攻破韓都時,華陽城遭到了損毀,時至本朝也依舊是一座殘破的城池佇立在那裏。


  華陽城位於新鄭境北,由此行一日的路程,便能抵達潁川郡的長社縣,經長社西行可至襄城,過襄城再行兩日,就能進入南陽國的魯陽縣。


  從滎陽郡到南陽國的宛城,兩者相隔的距離不短,卻也不是需要行走一年半載的路程。


  然而,遷民並非是三戶五家的搬離,更不是富戶人家的結伴遊玩。


  如此大規模的民眾遷徙,其中所涉及的諸事繁雜,尤其是沿途的安全保障以及口糧解決的問題,絕非是一句不易所能體現出來的。


  因為滎陽軍需要迎擊劉暢所領的漢軍,所以在遷民一事上並不能分出過多的兵力來護衛。


  故此,李峻除了從滎陽軍中抽調了四千兵馬外,還將所有能戰的部曲與青壯組成了護衛軍,由他們來擔負起沿途的警界與迎敵的職責。


  之前,李峻在滎陽郡任職時,一直都將郡內的各家部曲視為滎陽軍的後備力量,也由此命人對他們進行了必要的操練。


  正是因為有了提前的訓練,這些部曲的戰力雖不能與滎陽軍相比,但若是和尋常的兵馬比較,拚殺的本事並不遜色他們。


  “杜麟,天色不早了,今夜便在華陽城這裏休息一晚,命人告知彭毅,讓他的前軍駐紮於嶂山口。”


  李峻停下腳步,轉頭望了一眼身後長長的隊伍,繼續道:“告訴季弘,後軍跟緊一點,要多派些斥候出去,隨時注意周邊的動靜。”


  當下,李峻將整個遷徙的隊伍分做了三段。


  由彭毅所領的兩千滎陽步戰軍與兩千精悍的部曲組成了前軍,作為隊伍前行的開路先鋒,他們負責推平一切擋在路途之上的阻礙。


  作為整支隊伍的後防,滎陽城防主將季弘則領兩千滎陽軍騎與六千部曲青壯組成了後軍,負責抵擋有可能追殺而至的漢國匈奴軍。


  李峻作為主帥居中,也就與所有遷移的百姓組成了中軍。


  同時,李峻將中軍也分為了左中右三個部分,左右兩部分皆由強壯的男子組成,負責守衛居於最中的老弱婦孺,以及大家在短時間內所必需的口糧。


  因此,在這支遷徙的隊伍中,並沒有貧富貴賤的差別,隻有男女老幼之分,所有的老弱婦孺都處在了層層的保護中。


  李峻如此的安排,讓羸弱的人有了安全感,也讓外圍的男人們有了強烈的責任意識。


  入夜,整支行進的隊伍停了下來。


  在各方負責之人的有序安排下,大家找好了休憩之所,並簡單地吃了些食物,趕忙都躺下休息,好為明日的前行積聚體力。


  照例,婦孺和老弱都在殘破的華陽城中尋找住處,男人們則以華陽城為中心,按四角的方位以防禦的形態進行紮營,謹防在夜間有敵軍偷襲。


  同時,李峻還在城內安排了人手,以輪休的形式進行巡防,確保睡在裏邊的女人不受到侵犯。


  雖然在臨行之時,李峻已經再三告誡所有人在遷徙途中的規定,其嚴厲的程度不亞於滎陽軍的軍規。


  然而,畢竟人數太多,人心也難測,他不敢保證這些人中沒有想要趁亂犯事的人,更不想在隊伍的內部中出現淩辱欺壓的事情發生,那樣會導致人心不穩。


  十幾萬的百姓,如此龐大的人數,一旦出現了人員恐慌而造成離心的狀況,這支隊伍將無法走到梁州,甚至連宛城都無法抵達。


  城外,一間破舊的小院內,李峻與魯勝坐在一塊大木板上,輕聲地交談著。


  “先生,當下的梁州尚未穩定,以眼下來看,還是大成國的威脅最大。”李峻盤起了腿,揮手趕了趕飛來的蚊蟲,繼續道:“我想辦完了這件事後,再休養生息一段時間,也就應該解決大成國了。”


  魯勝點頭道:“世回,你說的沒錯,如果不能解決大成國,一旦漢國的劉聰攻取長安城,他也一定會派兵進逼梁州。到那時,咱們將會麵臨腹背受敵的困境。”


  “唉……”


  老人說著,歎息了一聲,搖頭道:“天子成為了階下囚,出不來的,在他之後必定要有人承襲帝位,應該會在長安城。”


  當下,在皇室當中,僅有雍州的南陽王司馬模算是兵強馬壯,稍有幾分本錢能與漢國的劉聰相抗衡,而其他年長一些的皇室成員,早在洛陽城破時就被殺了個幹淨。


  至於江東的琅琊王司馬睿,雖然也有些兵力,但畢竟是根基不穩,多受江東本土勢力的壓製,尚沒有稱帝的能力。


  老人雖是身在滎陽,但天下之事卻也了然於心。


  李峻點了點頭,完全讚同魯勝的猜測。


  因為,他知道那不應是猜測,而是一個必然,之後的帝王輪換在史書中記載得非常詳細。


  “是呀,我也是在如此想。”李峻皺了一下眉頭,繼續道:“劉聰一定會攻取雍州,在沒有解決大成國之前,咱們沒有能力增援雍州,否則真的會被李雄趕出梁州的。”


  有些時候,霸氣要有,但也要正視自己的不足。


  武威軍能征善戰不假,但在梁州的根基同樣不牢固,兵力上也遠遠達不到可以兩線作戰的程度,李峻對於這一點有著清楚的認識。


  魯勝望著李峻,笑道:“世回,以往你也說過,不以一城一池論勝敗,你就算救了雍州又如何?這天下就能太平了嗎?”


  老人擺了擺手,繼續道:“天下大旱,蝗災四起,餓死之人不計其數,累累白骨遍及山野,這是什麽?是天譴呀!天子無道才會降此天譴,咱們又何必要逆天而行呢?”


  李峻明白魯勝的話意,老人是覺得司馬家的氣數已盡,與其為晉王朝的天子陪上性命,倒不如多去拯救那些陷入苦海的眾生。


  當下,老人對遷民一事就極為讚同。


  固然,這當中有李峻自己的利益所在,但這份利益能讓百姓活下來,那就是在做一件大功德的事,根本沒必要考慮受益之人到底是誰了。


  “世回,我知曉你心中已有決斷,那咱們就先解決大成國,平定整個蜀地。”


  魯勝隨手拿起一塊石子放在身前,繼續道:“在有生之年,老夫定會輔助你處理好蜀地的政務,咱們以此為基礎,擴大兵力,為以後的平定中原積聚好力量。”


  陡然間,在老人的神情中,李峻看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霸氣。這種霸氣存在於淡然之中,仿佛是與生俱來,又像是老人為救蒼生而顯露出的威壓之勢


  李峻笑了起來,他覺得此刻的魯勝才算是真正的墨家钜子。


  墨家是遵循仁政、兼愛,卻也是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如今的天下已無利可興,唯有害民之人可除,那墨家便該用雷霆之法,憑借以戰止戰的手段來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院子內,一老一少正在談著話,突然在華陽城東北角的天空中升起了兩道信令彈,耀眼的光芒刹那間照亮了那處的夜。


  “有敵軍來襲。”李峻猛地站起身,轉頭對守在院子外的杜麟吩咐道:“鳴鑼示警,讓人守好內城,全員戒備,你隨我領兵增援陸沉。”


  陸沉原是跟在彭毅身邊的影衛,自從上次在慶真觀一戰後被提拔為了軍侯,當下隨李峻前往梁州,領兵護衛遷徙隊伍的右翼。


  信令彈早已在李峻的軍中得到了熟練的運用,其使用方法也依舊跟當初設計的一樣。


  兩枚信令彈的升空,意味著陸沉所處的右翼遇上了強敵,需要援兵的即刻增援。


  魯勝也隨李峻一同站起身,補充道:“命城內城外的各處營地燃起火把,讓城中的女人舉著火把站於城牆之上。”


  遷徙隊伍的人數固然不少,可並非是每一個都能拿起兵刃殺人,參與護衛的人數還是不夠,魯勝希望通過一個假象震懾住來敵,在來敵的心理上造成一種壓力。


  ★★★


  當下,石勒早已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匐勒。


  征東大將軍、並州刺史、汲郡公,持節、開府、都督、校尉,這些都是石勒的官職與榮耀,而他手中所掌轄的數萬兵馬,更是讓他成為了漢國軍中舉足輕重的人物。


  這幾年,石勒領兵東征西討,不僅聚集了大量的兵力,而且還籠絡了不少的人心,許多人都願意跟隨他,這其中也包括了諸多的漢人。


  有了實力的人,自然就會打開自己的心思。


  雖說石勒是漢國將,可當王彌被其誘殺後,漢國的軍中便沒有了可以製衡石勒的力量,漢國帝劉聰也失去了對石勒的絕對控製。


  故此,劉聰隻能通過不停地封賞,以及任其行事來繼續籠絡住石勒,避免石勒與漢國走向對立。


  眼下,能在新鄭的安陽城外與滎陽軍相遇,這倒也真是一個偶然。


  之前,石勒在攻取了洛陽城後,率二萬騎兵在大陽與劉粲會師,並在澠池處大敗晉軍。


  繼而,他又出成皋關,想要在倉垣圍攻陳留太守王讚,未料出師不利,被王讚擊敗後退兵駐紮於文石津。


  在文石津休整了幾日後,石勒又打算向北攻擊王浚,卻在津北與王浚的部將王甲始相遇,被其率領的遼西鮮卑萬餘騎兵所擊敗。


  無奈之下,石勒隻得燒毀船隻,丟下營壘,率軍南下,想要進入豫州攻取襄城,占據江淮之地。


  正因如此,行至新鄭南的石勒遇見了護在隊伍右翼的陸沉,雙方也就此在黑夜中展開了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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