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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訂閱比例不足, 前方正文6小時后解鎖, 感謝支持正版~  欲渡無舟楫,臨淵而羨魚。


  她本不該多說這兩句, 只是……


  方以唯的期待,是從賀緲即位那一刻就開始的。


  她一直在等,等朝廷辦女學,等朝廷開女子科舉, 等永初帝允許女子參政,足足等了八年。


  最後, 她沒能等到女帝推行新政的聖旨, 卻等到了宣平侯府上門議親的媒人。


  所以那脫口而出的兩句,其實已有明顯的怨君之意。


  埋怨永初帝雖是女兒身,卻一直沒能給她給大顏女子一個機會,一個衝破牢籠的機會。


  雖然永初帝方才主動為她解圍,想來應是未曾動怒, 但她總想著「伴君如伴虎」。


  更何況,永初帝也僅僅是看起來溫和無害,實際上卻是一個七年前就能在戰場上對親生父親一箭封喉的狠角色,和她們這些連盛京都沒踏出過半步的世家小姐根本沒有可比性, 更不用說有什麼共同話題了。


  至少, 她原本是這麼想的。


  女帝:「朕瞧你這身衣裳很好看,料子可是用的雲帛?」


  「陛下好眼力!這是擷采坊的新衣, 用的正是上好的雲帛。」


  女帝:「擷采坊?」


  「陛下不知道嗎?擷采坊在盛京很有名, 用的料子大多色彩鮮麗, 而且總出些新式樣。」


  「沒錯,擷采坊的衣裳樣式最多了,我也常常去。」


  「如果是首飾,那還得去金琉閣。陛下您瞧,臣女這支釵就是金琉閣的……當然,和宮中用的還是不好比。」


  女帝:「哪裡哪裡,朕看了也覺得甚是精巧,和你今日的手釧很相配。」


  「…………」


  這場面完全出乎方以唯的意料,也讓其他貴女們有些意外。


  原以為女帝必定對這些普通女兒家的心思沒什麼興趣,她們便不敢往這些事上聊。可她們這些人久在深閨,尋常聚在一起也只聊些衣裳首飾風花雪月,這些不敢說,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因此一個個都心裡惴惴的。


  卻不曾想,女帝卻自發挑起了話頭。


  問問這個的衣裳,誇誇那個的首飾,竟和她們聊得津津有味。


  方以唯看著面前的點心和茶,想起了父親的酒後之言。


  「皇帝懶怠朝政,荒唐無為,終究不過是個被逼無奈坐上皇位的傀儡罷了……」


  另一邊,靖國公次子楚霄忍不住小聲感慨。


  「來之前母親和我說,這百花宴是為擇選皇夫。我想著娶個公主都不好對付,更何況是皇帝!沒想到皇上如此平易近人,比那些世家千金還少些姿態。」


  貴女們聊首飾,世家公子們在一旁就插不上什麼話。但有人卻是「奉命而來」一定要討得女帝的歡心,比如楚霄。


  寧翊就坐在楚霄身邊,還在為女帝幫方以唯解圍悶悶不樂。


  聽了他的話也不答,只冷嗤一聲,繼續盯著對面心不在焉的方以唯看,用最兇惡的眼神。


  「寧翊,你說這皇夫,可做嗎?」


  楚霄支起胳膊,碰了碰寧翊。


  寧翊這才收回視線,斜睨了好友一眼,「你是想嘗嘗在後宮和一群男人爭風吃醋的滋味?」


  「……」


  「可別忘了鸞台那些『顏官』。」


  寧翊好心提醒。


  鸞台最初不過是永初帝批閱奏摺之餘常去的一座宮室,與輔政大臣議政的鳳閣僅有百步之遙。


  而就在年前,永初帝從翰林院和學宮裡陸續擇選了幾人,允他們出入鸞台伴駕。名義上為侍讀,實則做的卻是搜集民間話本、謄寫說書人說唱底本等抄抄寫寫的工作。


  這原本不合官制也有違禮法,但女帝沒什麼特殊的喜好,唯獨對民間那些曲折離奇的戲文愛不釋手,因此在此事上一意孤行。


  百官最初也上摺子諫言過,但都被駁了回來。


  後來見那些鸞台侍讀雖成了天子近臣,但每日卻和雲韶府排練樂舞的宮人周旋,這尚且算好的,還有些必得去和下三流的戲子、說書的打交道,而女帝也不怎麼抬舉他們,似乎真的只把他們當抄書的使喚,於是百官勸諫的摺子就少了。


  皇帝畢竟只有這麼一個愛好,做臣子的有時也當睜隻眼閉隻眼。


  說起來,這次百花宴和鸞台侍讀也有關係。


  起初女帝擇選侍讀時也無人注意,還是後來從民間散播開,說那些被選做鸞台侍讀的,年紀約莫都在二十齣頭,且儀錶堂堂、器宇不凡,大抵不是什麼正經侍讀。百姓甚至戲稱他們是「顏官」,意為以顏色侍君的「男寵」之流。


  百官這才回過味來,雖不好多說什麼,暗地裡卻揣測著女帝莫不是已經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動了擇夫的念頭。


  但皇夫的人選,應當是從王公勛貴里挑,哪裡是什麼人都能做的。為了讓世家子弟多在女帝面前露臉,朝臣們才動了百花宴的心思,讓瑾太妃從中說和。


  若不是寧翊提醒,楚霄都忘了還有顏官這一茬。


  雖不知女帝對鸞台那些人究竟是何心思,但顏官的存在卻始終意味著,她擁有至高無上的皇權,她並非尋常男子可以掌控……


  「你說得有道理,那我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楚霄訕訕地坐了回去。


  只見女帝不知向身邊的宮娥吩咐了什麼,不過片刻,便有樂聲從花林深處飄來,隨即四面八方都傳來樂聲相合,一群身披彩色羅紗的舞女踏著鼓點緩緩入場。


  女帝解釋,「這是朕盯著雲韶府新排的樂舞。」


  此言一出,宴上諸人便又紛紛開始恭維,直將這支舞誇得天上有地上無。


  這支親自編排的樂舞結束,女帝便起身離席了。


  台下眾人不明所以,也忙不迭地要跟著起身,卻聽得緋衣內侍開口道,「陛下今日還有政務,就不與諸位共賞春色了。」


  說罷,還不忘示意台下重新奏樂。直到第二支舞樂開場,他才躬身退下,追著已經走遠的女帝去了。


  「小姐?你去哪兒?」


  見方以唯不僅沒有坐下,反倒趁著周圍不注意朝自己身後退,茯苓詫異地問。


  方以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你在此處等我,我去去就來。」


  生怕晚一步就放走了人,她幾乎在來時的行廊上小跑了起來。然而剛低頭提著裙擺跑上廊梯,卻是和人撞了個滿懷。


  「哎呦……」


  一宮娥揉著腦袋退後了幾步,抬頭見是方以唯卻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方小姐可是要見陛下?隨奴婢來吧。」


  方以唯才發現這位正是方才跟在女帝身側的宮娥,心頭一松,「有勞了。」


  無論永初帝是不是明主,她都只能這麼做,這是唯一也是最後的機會。


  = = =

  鸞台偏殿。


  女帝已換了一身薄衫,隨意地半靠著貴妃榻,視線越過珠簾,落在外面跪伏在地的方以唯身上。


  「你想入仕?」


  方以唯直起身,一個「是」字回得擲地有聲。


  女帝沉默了半晌,才出聲,「然自古以來並無女子入仕的先例。」


  「世間法則,無不始於先例。」


  「即便如此,滴水石穿也非一日之功。要想鼎新革故必然會遭到攔阻,得付出代價。」


  女帝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折中的法子,語調微揚,「你想入仕……可是因為與宣平侯府的婚事?」


  方以唯低頭不語。


  當下能拆散侯府這樁婚的,除了永初帝,她再想不到更好的人選。


  女帝沉吟片刻,「朕也不看好你與寧翊的婚事。這樣吧,朕可以賜你一個恩典,斷了你世子妃的』好前程』,允你日後自行挑選夫婿。如何?」


  方以唯一愣,有些懵然地抬眼,「陛下……」


  她原以為,想讓永初帝出手相助,那就必得成為於她有用的人。未曾想,女帝卻是如此直接……竟是什麼都不問就賞賜這種恩典。


  僅僅一句話的恩典,便可使她擺脫困境。


  方以唯攥了攥袖口。


  理智告訴她,欲速則不達。有了這道聖旨,已經夠了,已經是意外之喜。


  她的目的達到了,她不用嫁給寧翊,往後也不必擔心再有其他不如意的婚事。


  她此刻,應該謝陛下恩典。


  方以唯張了張唇,想要謝恩起身,然而膝下卻像完全不聽使喚似的,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隔了一會,她聽見自己顫抖卻清晰的聲音。


  「陛下,臣女謀官入仕並非只為嫁娶之事。」


  「你……」


  女帝啞然。


  「為國立心、為民立命是臣女平生之志。無論是科舉是召試,還是別的考驗,臣女都願勉力一試,只求陛下給臣女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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