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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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逐笑了笑。
薛祿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趕緊改口, 「瞧奴才說的, 先生往後有的是機會呢。奴才覺得,陛下很是看重先生。」
謝逐依舊只是淡淡地笑,沒有應聲。
薛祿仍然喋喋不休地說著, 「奴才印象里, 陛下好像還沒有和哪位大人待在一起能待大半天的。除了……」
他沒再繼續說下去, 轉而岔開了話, 「看來陛下和先生聊得很投機。」
謝逐終於有了一點反應,眉頭不自在地挑了挑。
投機……
聊了大半日的晉帝家事,從晉帝子嗣單薄群臣力諫納妃,到帝后二人聯手往臣子府中塞美人攪得他們后宅不寧,再到太子棠昭聰明卻頑劣、每日都在帝後跟前念叨何時能再見長姐, 最後還說到了二殿下棠暄的體弱多病。
……幾乎囊括了大晉這幾年的宮廷瑣事。
還真是聊得投機。
再加上午後那盤一塌糊塗的棋,謝逐完全是一頭霧水, 壓根摸不清賀緲的心思。
想到這些,他微微皺了眉。
一垂眼,視線觸及空蕩蕩的衣袍下擺,謝逐突然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勁, 愣在原地。
薛祿也停下步子, 不解地問, 「先生?怎麼了?」
謝逐回身朝剛剛走過的路看去, 「我的玉佩不知落在何處了……」
薛祿往他腰間看了一眼,果然不見之前那枚白玉琅環,不由啊了一聲,「那,奴才回去幫您找找?」
「我隨公公同去。」
晚景亭。
景毓既沒堵到謝逐,又對那盤匪夷所思的棋局束手無策,雖然還想繼續黏著賀緲,但賀緲對他避之不及,一個眼神遞給了方以唯。
方以唯心領神會,立刻說著鸞台還有一堆事沒做完,硬是拖著還不肯離開的景毓告退了。
賀緲鬆了口氣,轉眼看了看亭外染紅半邊天的晚霞,低頭去拾棋盤上的黑子。
「陛下,您今日召謝逐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玉歌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問出了口,「這聊了大半日家常還下了棋,其他事一概不提,奴婢都有些看不懂了……」
賀緲得意地揚唇,兩指一松,棋子當一聲掉入棋簍,「本就沒什麼意思,不過是想唬唬他罷了。」
「唬?」
玉歌有些傻眼。
賀緲慢條斯理地整理完棋盤,起身朝亭外走,「他不是謹小慎微善於揣測人心嗎?朕就偏偏要他看不懂摸不透,心裡沒底。讓他糾結琢磨一陣子,朕也不至於太沒面子……」
玉歌扶著她走下台階,嘴角微微抽搐,「您,您就打算靠這立威嗎?」
「……」賀緲撇嘴瞪了她一眼,「他比我有才,比我聰明,比我有手段,除了讓他看不出心思我還能做什麼?」
「陛下,您怎麼又我啊我的了,」
玉歌生怕有人聽見,趕緊看了看四周,見四下無人才繼續問道,「可您不是已經打算重用謝逐了嗎?怎麼今日瞧著卻像是……近而不親?」
與薛顯不同,玉歌的心思要縝密些。雖然她一開始也被自家陛下待謝逐的特殊給嚇到,但之前在暖閣,只聽他們二人聊了幾句,她便察覺出了不對勁。
賀緲在謝逐跟前端架子端了一天,雖然見他吃癟心裡很舒暢,但還是止不住的腰酸背痛。
此刻沒了人她再懶得顧忌許多,懶懶地撐了個腰,大步離開,「親不尊熟生蔑,謝逐可不是朕能親近的人。」
玉歌不解地皺了皺眉,「可……」
賀緲唔了一聲,「讓難以掌控的臣子謹記君心難測,可不就是所謂的帝王權術?」
玉歌雖還是似懂非懂,但卻明白了一點。
陛下對謝逐的確很關照,但這和她當初對國師的好……有很大的差別。面對謝逐,陛下沒有忘記兩人的君臣關係,時刻綳著,不比在國師跟前,會緊張會害羞,與普通少女無異。
這樣的認知讓玉歌懸了許久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
「玉歌,你說謝逐今天有被朕唬住嗎?」
「……奴婢不知。」
主僕二人循著□□離開了晚景亭。
待她們走遠,謝逐從亭邊不遠處的假山後走了出來,神色莫測。
可沒走幾步,他卻突然抬起手,支著額頭輕笑了一聲,笑聲無奈卻莫名帶著些縱容。
「原來是個紙老虎……」
謝逐喃喃自語,綳了一日的臉終於緩了下來,半邊側臉被霞光映著淡淡的金色,化開了眼角眉梢的沉鬱。
賀琳琅氣勢洶洶趕到晚景亭時,恰好瞧見謝逐望著賀緲離開的方向,支著額笑意溫柔。
這一幕落在眼裡,賀琳琅心頭一沉,面色瞬間變得冷沉,彷彿下一刻就要大難臨頭似的。
還沒等她出聲,謝逐卻先看見了她,微微一愣,便走到她跟前,行禮道,「長公主殿下。」
賀琳琅冷冷地勾唇,「謝先生這入一趟宮的時間,可真夠長的。」
「是,草民正要出宮。」
謝逐也知道賀琳琅對他有敵意,此地不宜久留,於是接在這話後頭就開口告辭。
「且慢。」
賀琳琅喚住了他,緩步走到他身後,以一種狀似無意的口吻說道,「本宮又不會吃人,謝先生與陛下賞花下棋共處了大半日,怎麼見了本宮就連一刻都不願多待了?」
「……」
謝逐微微蹙眉。
賀琳琅轉身看向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謝先生今日是頭一次見陛下吧,如何?我們大顏的女帝陛下可是果真如傳言一般,生得一副國色天香的好容貌?」
謝逐垂下眼,依舊不答。
可即便是他避而不答,賀琳琅卻仍是不肯放過他,眯著眼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麼,「這幾年,陛下出落得越發明艷動人了。不過就算是她十三四歲,容貌還未完全長開之時,這盛京城裡有幸得見聖顏的少年兒郎們,便已有不少為她傾倒。」
十三四歲的女帝……
不知為何,謝逐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一身著蝶袖粉裙的異瞳少女。
有些像夢中人,又有些像今日初見的女帝,可就在他想要細看時,那畫面卻是一閃而過。
「只不過,」賀琳琅話鋒一轉,「我這位幺妹專情得很,從頭至尾只認定了一個人,盛京這麼多名門公子,她連個正眼都不瞧……」
聞言,謝逐眸色一深,終於沒再繼續沉默,「陛下……已有心儀之人?」
話一出口,他便微不可察地擰了擰眉。這話,本不是他該問的。
見他唯獨在這個問題上有了反應,賀琳琅笑容不變,語調卻又冷了幾分,「是啊,她從小就對我們大顏的國師星曜情有獨鍾,盛京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即便是國師已經離京遊歷快三年了,她還是念念不忘,一直拖著不肯從世家公子里選皇夫。恐怕,還在等那位杳無音信的國師呢。」
還未等謝逐來得及作何反應,賀琳琅便又繞到了他身前,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幾眼,「陛下如今正值婚齡,謝先生受晉帝所託前來輔佐陛下,擇選皇夫一事,恐怕也要請先生多多上心。」
謝逐薄唇幾乎抿成了直線,嗓音也不自覺沉了下去,「殿下言重了,草民初來乍到……」
「謝先生雖是初來乍到,但你的規勸,陛下定能聽進去。」
賀琳琅頓了頓,略有些嘲諷地笑了起來,「誰讓你,長了一張肖似國師的臉呢?」
謝逐一怔。
「有了這張臉,陛下或許會像從前對國師一般,對先生也言聽計從百依百順。不過,謝先生可千萬要小心了,這一切,不過只是因為你沾了國師的光,僅此而已。」
說罷,她便刻薄地剜了謝逐一眼,轉身揚長而去。
謝逐緊抿著唇站在原地,眉間似是覆著一層嚴霜,半晌沒有動作,好像還在消化賀琳琅那句長相肖似……
「謝先生?謝先生。」
在另一條小道尋玉佩的薛祿終於出現,喘著氣疾步走了過來,「奴才在那條道上沒有尋到您的玉佩。」
謝逐堪堪回過神,俯身從腳邊拾起自己的白玉琅環,朝薛祿抬了抬手,嗓音低沉,「在這裡。」
薛祿擦了擦額上的汗,對謝逐的異樣渾然不覺,「那就好那就好。那謝先生,咱們走吧?」
寧翊氣急敗壞,拎著楚霄后領把他拽到一旁,「你腦子壞了嗎這麼諂媚?!難不成是看上她了?!!」
「我……」
「就她這麼個臭名聲,我宣平侯府都不要,你們靖國公府看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