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絕色謀士

  等滄涴醒來時,枕畔的溫度已經涼透,她擁著被子靠坐在床榻上,臨祈的好感度已經刷得差不多了,剩下只需要收尾,然而臨淵和臨淮的好感度卻還是不上不下,雖然漲了些,勉強到了喜歡的邊緣,離「愛」卻又還早得很。


  滄涴正抱著被子發獃,完全沒察覺到臨淮的靠近。


  臨淮見滄涴睡眼惺忪,抱著一團柔軟的被子坐在床榻之上。也許是因為剛睡醒,她的眼裡似乎蒙了一層瀅瀅的水霧,青絲因為她略微側頭的動作披散在肩頭上,像是不諳世事的純稚少女。


  「涴兒。」臨淮沒靠太近,直接抬手揮下了明黃色的床幔,半掩住滄涴衣衫單薄的身影。


  滄涴驟然回過神,眼前紗幔墜落,半透明的紗幔外端坐著一道欣長的身影,她驚訝地道:「殿下?」


  臨淮來了東宮?


  還到了她的寢殿內?


  滄涴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然而當她揮開帳幔,看見坐在輪椅之中的那道天青色的身影時,卻不由得她不相信,一時間愣怔在了那裡。


  臨淮微蹙眉,目光虛虛落在滄涴身側:「你先披件外袍。」


  滄涴起初沒明白過來臨淮的意思,待看見他微側的目光時,瞬間反應了過來。她起身起得急,根本沒披外袍,僅著月牙白的寢衣。又因著是夏日,寢衣單薄,完全勾勒出了她的身體線條。


  她隨手拿了一件外袍披在身上,便抬步向臨淮走去:「殿下如何會來東宮?」


  臨淮指尖搭在滄涴的脈搏上,言簡意賅地解釋道:「我回來時從東宮的線人口中得知你與子佑一道失蹤了多日,不放心,所以來看看。」


  滄涴疑惑地問道:「殿下何時回京的?」


  她與臨祈一道失蹤的消息雖是被臨淵隱瞞了下來,並沒有多少人知曉,但臨淮會知道她並不驚訝。


  「昨日子時。」臨淮收回手,淡淡開口道,「你的身體並無大礙。」


  滄涴勾住臨淮的脖頸,熟稔地坐進了他懷裡,深深地望進他有如雲霧籠罩墨色的眼眸里:「殿下剛回京便這般急著來東宮看我,甚至是不惜冒著被夫君發現的危險而來。您是擔心我因為被人下.毒,而導致心頭血失效呢?還是真的擔心涴兒這個人呢?」


  她很清楚,她目前這具身體因為是葯人,身體的確是百毒不侵,但其實葯人也有一個致命的弱點,特別是被當作解藥的葯人。雖然任何葯人中.毒之後都是百毒不侵,但若是特別被調製為解藥的葯人中了劇.毒,葯人體內原有的毒.素與新毒混合,擾亂了原有的均衡,這個葯人的血也就永久失去了解毒的作用,甚至葯人本身也可能縮短壽元。


  臨淮扶住滄涴的肩膀,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為她攏好單薄的外袍,觸及她脖頸上難掩的紅痕時,語氣微頓:「兩者兼而有之。」


  不服用滄涴的心頭血,一旦胭脂雪毒發,他根本不可能活下去。但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經安置好,便是沒有滄涴,他死在下一次胭脂雪毒發之時也並不會有任何遺憾,只是他還想再等等,等著看文桓帝死無葬身之地。他更擔心自己養大的小姑娘就這般受傷,他已經虧欠她太多,不希望她還這般年少便承受太多她不該承受的傷害。


  滄涴抿了抿唇,緩緩勾開一抹笑意:「涴兒很高興。」她如往常般依偎進臨淮懷裡,卻發現他身體的溫度似乎又低了一些,她眼底的神色微微一閃,滿含愉悅地道,「很高興殿下擔憂著涴兒。」


  臨淮想要推開滄涴,卻被她反握住手,帶著環在了她的腰際。她抬頭望進他的眼裡,低低地開口道:「殿下就真的不喜歡我嗎?哪怕一點點。」


  臨淮靜默地凝視了滄涴那雙固執與眷念交織的眼眸須臾,他的眼前彷彿浮現出她幼時至如今亭亭的記憶,她一向堅韌,性子更是冷,受挫也從不肯示弱,便是在他面前也是如此,但從何時開始,她竟開始隱隱眷戀他。良久,他緩緩抬手撫在滄涴精緻的臉龐上:「我……」


  「殿下。」


  寢殿外,內侍的聲音陡然響起。


  臨淮的話音驀然頓住。


  滄涴對上臨淮眼中微起波瀾的神色,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幽色,臨淮分明已經開口了,這是她這幾次來明示暗示臨淮,臨淮第一次正面回答,結果臨淵卻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不敢再遲疑,滄涴飛快地站起身。


  ……


  臨淵邁步走進內殿便見滄涴倦懶地靠坐在床榻之上,似乎才醒來不久,髮絲凌亂地披散在肩頭,貼合在臉龐上,手中還抱著一卷薄薄的被褥,她身後床榻上本來疊得整整齊齊的被褥也盡數被打亂,橫七豎八地擺在榻上。


  臨淵微眯了眯眼,正欲抬步走近,卻猛然被丟下被褥,撲過來的滄涴抱了個滿懷。


  滄涴撲進臨淵懷裡便不肯再出來,嬌小的身子在他懷裡微微顫抖著,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嚇。


  臨淵若有所思地垂眸看了滄涴片刻,見她依舊顫抖著,終是抬起手輕拍在她瘦弱的背脊上,溫和地問道:「怎麼了?」


  滄涴抱緊臨淵的腰身,頭也深埋在他的懷裡,好久才低低地開口道:「夢靨了。」


  「夢見什麼了?」


  滄涴緩了許久,才從恐懼之中緩過神,聲音卻還殘留有些許驚懼的害怕:「夢見所有人都不要我了。」


  聞言,臨淵鳳眸中的神色轉深,透著些薄涼的意味,他抬起滄涴的下顎,看進她的眼裡,少頃,不由得微微蹙眉。


  她淺棕色的眼裡蓄滿欲落未落的淚,驚懼在眼中盤旋。似乎哭過,眼尾被濕意浸染,微微泛紅,倒像是染了胭脂的梨花,嬌嫩清貴而又瀲灧勾人。


  似乎是真的害怕。


  但他所了解的滄涴並沒有這般柔弱,便是之前她莫名想討他歡心,也未曾這般示弱過,柔弱得有些拙劣。


  眼角餘光里是凌亂微微隆起的床榻,他的眸光略微一沉,打橫抱起滄涴便向床榻而去:「便是所有人都不要你了,我也不可能不要你。」


  滄涴陡然被打橫抱起,下意識地摟住了臨淵的脖頸,等到意識到自己被放在床榻之上時,她眼眸中閃過一絲慌亂,卻又很快鎮定下來,反抱住似乎要躺下來的臨淵,柔聲問道:「夫君這是要休憩嗎?」


  臨淵捕捉到滄涴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眼神冰涼地掃視了一眼她身旁凌亂的被褥,方才開口道:「你夢靨,想必沒睡好,我陪你睡些時辰再去政事堂。」


  言罷,他便要伸手去拿滄涴身側堆疊的被褥。


  滄涴在臨淵抬手的一瞬間握住了他的手,搖頭道:「我現在好多了,並無不適,夫君既然政務繁忙,便早些去政事堂。」


  她略微一思索,湊上前,輕笑著吻在臨淵的唇側:「我等夫君歸來。」


  臨淵冰涼的指腹觸上她含笑的眼,意味不明地應了一聲:「是嗎?」


  她適才覆在他手上的手分明在顫抖。


  滄涴頷首:「夫君不必憂心。」


  就在她準備抽身而去的前一刻,腰身突然被勒住,唇被迫壓上了臨淵的唇,他低沉清冷的聲音擦過唇線,繚繞在耳畔:「既然是趕我走,就這般吻一下,是不是太缺乏誠意了些?」


  滄涴略微錯愕。


  臨淵仔細留意著滄涴的反應,在她愣神的一瞬間,趁勢探入。


  有了前幾次的經驗,滄涴雖然很是不喜,甚至想推開他,最後思索片刻,卻還是決定看在心情較好的份上短暫地忍受下來,於是在感受到臨淵氣息的同時便闔上了眼,遮掩下了眼底一閃而過的笑意,臨淵雖然明顯生氣了,但是比起原來他即便是生氣,也不親近她分毫,如今隱怒之下卻是這般懲罰她。


  看來他也並非表面那般無動於衷。


  滄涴一直沉溺在思緒里,直到脖頸間間傳來一陣刺痛,她才恍然回神,也意識到自己大約是的確把臨淵氣得不行,不然一向冷靜自律的他如何會氣得咬她。


  「疼……」


  聽見滄涴嬌軟抱怨的聲音,臨淵摟在她腰間的手收緊,從她脖頸間抬起頭,眼中涼意深深:「很疼?」


  滄涴握住脖頸,委屈地點點頭。


  她現在這具身體是肉體凡胎,被咬了能不疼嗎?

  如果不是臨淵眼中的神色太恐怖,她甚至想跟他抱怨一句沒有狂犬疫苗,也不知道會不會得狂犬病。


  這些新鮮詞都還是她在上個世界學到的。


  臨淵拉下滄涴的手,她原本紅痕遍布的脖頸間又添上一道淺淺的血痕,血珠細細密密從血痕上浸出。他眼裡有心疼自責一閃而過,但觸及她身旁的被褥時又冷淡了下來,平靜地拿出一方錦帕為她包紮。


  滄涴從頭到尾都皺著眉,似乎很是痛。


  「痛你才會記得。」臨淵包紮好傷口,抬手撫上她的眉心,墨色的眼眸里浸著深不見底的寒潭,「涴兒,聽話些,別做不該做的事情。」


  他的語氣陡然變得嚴厲。


  滄涴抬眸便對上了那雙浸寒的眼眸,甚至他掌心的冷意也似乎越來越涼,她微斂下眼眸,眼中的神色沉了沉,這次似乎過火了些。她沉吟片刻,在臨淵迫人凌厲的目光中微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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