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絕色謀士

  晉江防盜章節, 需等24h。  那之後, 他再也未曾在意過一個人。可是今日, 也許是她現下的癥狀太像母妃逝去的情形,也許是疑惑她為何會那般不管不顧地撲過來,他理不清為何, 卻莫名地害怕懷裡的人也如母妃一般離開他。


  暮色四合,臨祈乾淨的桃花眼裡終是不可控制地閃過一抹慌亂擔憂之色。他沉思片刻, 解開自己身上的外袍鋪在地上,又把懷裡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在鋪上外袍的巨石上,這才準備下崖去找草藥。


  不能一直在斷崖上坐以待斃。


  ……


  滄涴一直是半睡半醒狀態, 也知道臨祈在為她上藥, 照顧她,但她實在是懶得動彈, 並不是痛, 只是純粹不想動。等到她徹底清醒,已是子時。


  月上柳梢,篝火卻依舊明亮, 映亮了她眼底的神色。


  滄涴沒有立刻動, 因為她感覺到自己完全靠在臨祈的懷裡, 目光所及之處,她身上披著的衣衫似乎也是他的,而他的手還緊扎在她的腰際。


  兩人就這般沒有一絲罅隙地貼在一起。


  少頃, 滄涴從臨祈懷裡掙脫了出來, 環顧四周, 這才發現他們現在在一個山洞裡,山洞外是漆黑的夜。


  懷裡驟然一空,臨祈心裡隱隱閃過一絲失落,那抹失落一閃而逝,太快,他甚至沒來得及抓住。他猶豫了片刻,抬手撫在她的額頭,似乎除了臉色蒼白了些,她已無大礙。


  臨祈心裡安定了下來。


  方才他找到草藥回去時,她身旁全是血。他已經回憶不起來自己方才的所思所想,卻清楚地知道那一刻他失態了。


  滄涴握住臨祈擱在她額間的手,緩慢地挪動身子湊近他:「難受嗎?」


  她與他的距離本就極近,她這般一靠過來,他幾乎是略微一側臉,唇就能觸碰到她的臉頰,她身上那股素雅的蘭香也隨之瀰漫在鼻息間。


  臨祈下意識地反握住她的手,就要去檢查她的身體,有些緊張地問道:「你還很難受?」


  滄涴壓住臨祈已經伸到她衣襟上的手,緩緩搖頭:「我沒事。」在臨祈疑惑的目光中,她頓了頓,又道,「我是問你,靠近他人,真的會覺得難受到不可忍受嗎?」


  臨祈一瞬間愣了下來。


  難受嗎?

  似乎也不是。


  現在她的手就覆在他的手上,溫熱而又柔軟,方才她甚至還靠在他懷裡睡覺,可他卻並沒有那種噁心的感覺,甚至似乎隱隱有些貪念。


  他厭惡他人的觸碰,皆是因為麗妃。


  多臟。


  人肉也能吃,人血也可如水一般飲下。


  從他有意識起,母妃便一直聖寵不衰,父皇因為愛屋及烏,對他也總是多了些偏愛。他天資聰慧,總是懂得比同齡人更多的事情,包括他六歲那年,麗妃栽贓母妃,他明知道母妃無辜,卻無法為她澄清,只能眼睜睜看著母妃赴死。


  母妃死後,麗妃更是假裝與母妃姐妹情深,向皇帝討要了他養在宮裡。可麗妃狠毒了母妃的獨得恩寵,如何會好好待他?


  那三年裡,被虐打,被逼吃人肉飲人血,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沒有經歷過,連母妃的血,他都必須含笑飲下。曾經受盡寵愛,得天獨厚的他,在那三年裡,所有的驕傲都被一一折斷,被人踐踏在地,連低微的宮侍都可以任意嘲笑唾罵他,只因為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根本不在意這個與人私通妃嬪誕下的子嗣。


  他分不清晝夜,分不清生死。


  後來,也許是看著他太過無害,麗妃漸漸放鬆了對他的警惕,也是那時,他終於有機會手刃了麗妃。


  母妃死的第三年,他終於為她報了仇,他心滿意足地看著麗妃在自己面前哀求著咽了氣。他殺了皇帝的妃子,從沒想過自己能活下去,然而太子臨淵卻出現了。


  滄涴看清臨祈眼中的猙獰陰鷙,抬手輕撫在他的眼眸旁,解開他緊握成拳的手,安撫地道:「如論如何,都已經過去了。」


  臨祈眼神晦暗地凝視著面前的滄涴,她逆光而坐,身後是明暗的火光。那割裂的光映不亮她的眉眼,只略微擦亮了她的臉部輪廓,但她那雙漆黑的眼眸在一片陰影里卻亮得驚人。


  他就那般凝視著她,目光不錯開一分。


  滄涴以為臨祈依舊不習慣她的觸碰,正欲鬆開他的手,卻突然被擁進了一個溫熱的懷抱里。


  臨祈小心翼翼地避開滄涴身上的傷口,緊緊抱住她,篝火映在他幽冷的眼裡,卻越發顯得冷沉。


  不同於今早在寢殿內的輕靠在一起,她軟若無骨的身子現在緊貼在他身上,沒有一分罅隙。他能完完全全,切身實地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墜崖之後,他一直都把她摟在懷裡,但那時是迫不得已,她為他擋下了致命的箭矢,他不會棄她於不顧。可是現在,他主動觸碰她,感知她,竟也不覺得噁心。


  懷裡的身軀嬌軟乖順,鼻息間隱有暗香浮動,他眼前竟不受控制地浮現出為她包紮時乍現的風景,她的肌膚白皙如玉,柔軟似脂,他稍一用力,便會浮現淺淺的紅痕。


  她衣衫半褪的模樣在眼前一閃而逝。他的呼吸卻驟然凌亂了三分,方才情急,他眼裡似乎只看得見她血肉模糊的傷口,現在平靜下來卻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


  滄涴猝不及防地被抱住,略微錯愕:「子佑……」


  臨祈在滄涴出聲的同時便鬆開了她,眼中的深幽之色卻還未褪盡,融在半明半暗的夜色里,冰冷徹骨。


  他徹底從回憶里清醒了過來。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滄涴。」


  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婉轉的兩個字從他口中念出,也似融進了一股徹骨的涼意。


  滄涴也看向臨祈。


  臨祈捏住滄涴的下顎,逼她看進他眼中,那雙乾淨勾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眸色莫測:「你到底想做什麼?」


  指腹下的細膩柔軟令他忍不住地細細摩挲。


  很顯然,她在刻意接近他。


  若是宗親大牢內那一日她的親近還不足以說明,今早和今晚的反常卻是再明顯不過的證據。


  今早他發現了她是臨淮的人,她立刻給他下了毒.葯。然而方才又奮不顧身地救了他。


  滄涴迎著臨祈審視的目光低低一笑:「你以為呢?」


  見臨祈沒有開口,頓了頓,她緩緩道:「我不過是覺得你是夫君的弟弟,所以想多加照拂罷了。至於今早,我第一反應的確是想殺了你。」


  臨祈眼中的神色沉了下去,捏住滄涴下顎的手也微微用力,把她的身子帶過來了些許:「那你告訴我,你分明是七皇兄的人,又為何要嫁給大皇兄。」


  兩人之間只有咫尺之隔,她的身子輕輕貼在他的身上。初夏的衣衫不算薄,但兩人之間挨得太近,他甚至能夠感知她身體的溫度。


  滄涴沒有說話,僅是凝視著他,深深地看進他眼裡。臨祈似乎也沒有輕易放過滄涴的意思,兩人一時之間僵持了下來,安靜得能聽見一側火光細微的爆.破聲。


  良久的靜默。


  滄涴忽然道:「我有選擇嗎?」


  臨祈一愣,卻聽滄涴又道:「我有選擇嗎?父皇賜婚,夫君親口答應,丞相府皆大歡喜,沒人會問我的意見。」


  臨祈看著火光里自始自終都面色平靜,似乎嫁給誰都無所謂的滄涴,心裡生出些微妙的感覺,滄涴的確沒有選擇的餘地,便是她反對,丞相府也絕對會強迫她嫁給臨淵,而臨淵,他本就喜歡滄涴,更不可能放過她。


  滄涴拍開臨祈的手,自顧自地靠著一塊石頭躺了下去:「我累了。」


  她其實有選擇的餘地,臨淮曾在她出嫁前問過她,問她願不願意嫁給臨淵。不過是她告訴臨淮,讓他不必操心罷了。


  滄涴的身體畢竟虛弱,醒來沒多久,她就又睡了過去。


  臨祈的睡眠一向很少,今夜更是莫名的不困,他借著搖曳的篝火,打量著蜷縮在自己身側的人,她的呼吸聲平緩,但眉心卻緊緊蹙起,身子也微微顫動,看起來睡得並不安穩。


  他似乎從來看不懂面前這個女人。


  猶豫了一瞬,他還是勾手抱過了滄涴的身子。嬌軟的身子甫一入懷,方才莫名失落的心彷彿瞬間被填滿。他的下顎抵在她的頭上,靜靜地抱著她坐了片刻,方才躺下去。


  他只是想知道抱著她睡是不是真的不會夢靨,他如是告訴自己。


  ……


  臨祈沒想過自己能一夜無夢地睡那麼久。


  他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身上被重新搭上了自己昨日的那件外袍,懷裡的人也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他卻分毫沒有察覺到。


  臨祈神色不明的眯了眯眼,他的警惕性何時變得這般差了?


  莫彧也應道:「瑾王殿下,如今已是五月里,患了風寒不是小事。」


  臨祈淡淡地附和了一句,便不再看臨淮,看著難受得緊。


  臨淮道:「探過,並無大礙。」


  「那便好。」


  言罷,臨淵攏了滄涴的身子,完全傾身擋住了她的視線,低下頭對她道:「這次總沒有理由再看過去了?」


  滄涴微愕:「夫君。」


  臨淵飲下一杯酒,重新低下頭,醇香的酒氣噴洒在滄涴耳畔,他微眯了眯狹長的鳳眸,危險地道:「涴兒,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本宮的底線。」


  他不開口並不代表不知道,早在滄涴進殿時似有若無地瞥向臨淮的席位時,他就注意到了。他更能看得見臨祈對滄涴眷念的眼神。


  滄涴也抿了一口酒。烈酒入喉的剎那,她難受地蹙了蹙眉,這酒的味道實在是太過辛辣,她強忍著咽了下去,也附身在臨淵身旁,耳語道:「既然夫君都知道,為何到現在才拆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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