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
替人立的威,只要不是自己立的, 那就是虛的。
「伯樊, 不是二哥多嘴, 」常孝珉摸著大肚,斟酌著話道:「她一進來,大房那邊就出了事,這不是她的原因,但你應該知道, 就是不是她之因,也有的是人把這怪罪到她的身上。」
「呵。」常伯樊笑了。
「我不是給常孝松那邊說情, 」常孝珉被他笑得心頭巨跳,慌忙道:「是你知道,總會有那些碎嘴巴開這個口, 對哪家不順他們意來的新媳婦, 他們都是這麼收拾的, 我們族裡那些人,你也是知道的, 他們當年對你娘都沒客氣過。」
說到他的母親, 常伯樊臉上便是假笑也不見了,他淡淡道:「二哥的意思是當年我父親對我母親的處境視而不見,讓我也同等視之了?」
常孝珉當場猶如在天寒地凍的野外被潑了一身的冷水,頓時膝蓋一軟, 顫抖著就要往下跪, 就在此時, 常伯樊伸手牢牢地扶住了他的身體,低頭冷視他:「族裡多的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你也曾被他們輕看侮辱過,二哥,不要日子好過了,你就為他們開始著想了,我能救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說白了,沒有我,你覺得他們能像今天這樣看得起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讓你去京城,讓嶀哥去嗎?嶀哥有心思,有聰明才智,但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忠心,他知道是在給誰辦事,二哥,我問你,你知道你的嗎?」
「知道,知道。」常孝珉大汗涔涔,傾刻間已滿臉的汗:「我不是對你不忠心,我就是怕……」
「二哥,我知道。」常伯樊打斷了他,兩手牢牢托著他的雙臂扶他站穩,「你擔心我,也擔心我的妻子,我很感激你對我們夫妻倆的用心,真的感謝。不過有一點你錯了,服我的,就會服她,不服她的,究根結底就是不服我,這當中沒有差別,你說呢?」
「自然,自然。」常孝珉欲哭無淚。
他怎麼就傻了,現在的家主跟他妻子是一條心,不是恨妻子恨不得她死,以她受辱為樂的前家主和前主母。
「知道就好,」常伯樊笑了笑,鬆開他的手,恢復了他平日一貫的溫和謙遜淡定,「尤其是你,二哥,你服我,那就服她,自然,你也可作他想,皆由你心思。」
他輕描淡寫,常孝珉卻是滿頭大汗,看著常伯樊,汗水滴進了眼睛里也不敢眨:「家主,我知道了,我沒有他想,我服你,也服主母。」
「好。」常伯樊拍拍他的肩,微笑道:「走,我送你到門口。」
常伯樊收放自如,常孝珉卻沒他那等手段氣魄,直到走出飛琰院,砰砰亂跳的心口方才緩了一些過來,等常伯樊微笑抬手送他走的時候,常孝珉羞於看他,別過頭朝他拱手,「那二哥走了。」
家主作為一個堂弟在他面前溫和太久了,常孝珉都忘了那個對親睹親生父親咒罵他不得好死斷子絕孫也泰然處之的少年了,一個骨子裡連親生父親的詛咒都不畏懼害怕的人,怎麼可能用常理去視之?
他到底是輕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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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蘇讖在常府用過午膳方走,蘇苑娘送了父親走後去午睡,沒想常伯樊也跟來了。
等她醒來,常伯樊已不在,知春說姑爺出門去了,要到晚上才回,可能要回晚一點,讓娘子等他一起用膳。
蘇苑娘把早上沒處理的庶務看完吩咐了一遍,見天色還早,可算是有時間仔細看書寫字了,便忙鑽進了書房。
等到三姐來叫她,她還以為是常伯樊回來可以用晚膳了,卻見三姐小心地過來,跟她道:「娘子,有個事我不小心順道聽了幾嘴,不知道要不要跟您說。」
「你說。」
「娘子。」
「可以說的。」蘇苑娘寬慰她,讓她有話直說。
「是這樣的,了冬的事,我爹前些日子回去請示了夫人,夫人說讓家裡人把了冬送遠點賣了,我剛剛去家裡了,我聽跑腿的小木跟我爹說,了冬在他手裡跑了。」三姐跟娘子耳邊小聲道:「小木從小跟了我爹,是我爹半個徒弟,我聽他跟我爹說的,人就是在他手裡跑的,更厲害的是他這些日子在外面求了處房子住,把這了冬一直藏在外面壓根沒往外送,他們倆就在外頭好著呢,現在聽說是把他傷著了人也逃走了,他手裡一個銅板都沒有,過來求我爹要錢救命,他求我爹把這事瞞下來,不過我爹沒答應,說要回去跟夫人說,現在他已經回府去了,剛才我看小木不老實,在我家翻銀子,我把他綁了就來跟您說來了,娘子,我覺得了冬不是個守規矩的,他們一個二個都不是好人,我覺得沒找到人之前您就別出門,要不她躲在暗處害人,誰知道會出什麼事。」
「跑了?」蘇苑娘想了一下,跟三姐道:「等你爹回來,讓他來見我。」
她要知道娘親是什麼意思。
「是。」
胡老漢回來后,常伯樊已回來了,蘇苑娘與他用膳的時候,三姐在她旁邊多走了兩趟,蘇苑娘一看就吩咐道:「等用完膳,你叫你爹過來見我。」
「什麼事?」等三姐應聲走後,常伯樊問。
「是了冬,跑了。」
「你以前那個丫鬟?」
蘇苑娘點點頭。
常伯樊沒再多問,道:「苑娘,可還用飯?」
說著,往她空了的碗里添了半勺,蘇苑娘看看又滿了的碗,屁股往離他遠的凳子那方挪了挪,這引得常伯樊眉眼帶笑,笑意吟吟看著她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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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出兩日,大房被搬出了長樂院。
搬出那天,常伯樊一天在家,下午時分,旁大管事過來飛琰院,與家主道:「大爺說想見您一面,有話跟您好好說,他說只要您過去,他就會好好說話,還請您拔冗過去一趟,見上一見,還說,搬走長樂院的事,您既然下令了,他也沒什麼話可說,只是望您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跟他說一下他們一家往後的生計到底如何個安排法,他想親耳聽您說一說。」
「好。」常伯樊點頭。
見他起身,在一邊看帳本的蘇苑娘也跟著起身。
「苑娘,你留下。」
蘇苑娘走去屏風,「知春,替我繫上披風。」
「苑娘。」
蘇苑娘回眸看他一眼,去屏風后快快繫上披風后就出來了,見他還在,便快步上前,挽往了他的手臂,「我跟你去。」
「你去作甚?」
「我去看看。」
「他們少不得污言穢語,別讓他們污了你的耳。」
「總歸是會罵的,我去聽聽,也好知道他們是怎麼罵的。」蘇苑娘見通秋還拿了姑爺的披風往她走來,便頓足,接過了通秋送到她眼前的披風,抬頭朝他看去:「許也不會罵,這次是用哄的呢?」
那對夫婦,還真不是等閑之輩,他們耀武揚威的時候不少,到了那不可收拾的地步,也會涕淚交織悲慘求人。
世人喜好同情,見到哭的人,皆以為皆是不會哭的人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