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人事主管客氣地跟主設計師打招呼, 「很忙吧！蘇總監沒空過來？」
主設露出進門以後的第一次笑容, 卻顯得有些敷衍，「這個我來就行。我們部門現在忙瘋了，你剛才怎麼不安排兩個一起面？」
語氣里透著抱怨, 卻沒提那個蘇總監的事。
人事主管嘴角扯了扯, 步蘅看著他的笑就有些耐人尋味。
步蘅思忖，大概在她之前還有一位也是應聘助理設計師的, 只是不知道是她在樓下見到的哪位。
主設計師看看步蘅的簡歷, 注意到上面寫著無工作經驗。
不以為然, 應聘這個職位的基本都是畢業沒幾天什麼都不懂的小菜鳥。
再一看時間, 抬眼看步蘅，質疑：「你是去年畢業的？」
「是。」
「畢業后這一年多時間裡你在做什麼？」
主設計師問得很快，不讓步蘅有思考斟酌的時間。
步蘅把剛才和人事講的話又簡短講了一遍, 「我家裡是做門面小生意的, 這一年多我在幫家裡看店。」
這時, 人事接了個電話先離開了，大概還有別的面試。
主設似乎很趕時間也沒等步蘅繼續說, 緊接著又問：「既然如此，為什麼現在又出來找工作？」
「生意不好，停掉了。」
步蘅改變了策略，在面對人事時，她還側重說了自己對設計的愛好和追求, 不想丟了專業之類的話。
按照卓周設計師的等級劃分, 主設計師已經是設計師里的最高級, 再上面就是設計總監。
據她觀察，這位主設應該還不到三十歲，打扮時尚利落，講話顯得咄咄逼人，要麼專業過硬，要麼背景強勢。
助理設計師跟她差了好幾級，她如此強勢要麼是想給新人來個下馬威，要麼是很享受上位者高高在上發號施令的感覺，這類人大多時候固執地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斷，而不善於傾聽別人說什麼。
「你對未來有什麼職業規劃？」
步蘅自然不能實話實說將來想打造出一個優秀品牌之類的話，也不打算再講那些無聊的套路話，只簡短回答：「在未來三年裡，希望我能成為一名優秀的設計師。」
主設似乎對這個籠統又普通的回答還算滿意，也沒興趣再問其他，只說：「作品給我看一下。」
似乎看完作品就能叫她走人的意思。
步蘅拿出準備的作品集遞給她。
主設一開始只是隨意翻了翻，翻了兩頁卻認真看起來，只是臉依舊又冷又酷，讓人看不出個所以然。
步蘅已經預感到今天不太妙，大概是身上這身衣服惹到她了。
她確實挺喜歡這件新大衣，看起來也不會讓人覺得太隨意，這個場合還蠻適合。而且是「周」的牌子，她本來以為能給面試官留下一個好印象。
誰想人算不如天算。
主設合上作品集，神情有些怪異，「你沒工作經驗？」
「是，我平常閑的時候會去逛材料市場，也有朋友家裡是開鞋廠，偶爾會去看看。」
步蘅原本對這個職位勢在必得，自然是準備了最好的設計作品，並且註明了詳細的工藝，面料之類的說明，以表示自己不是只會畫圖的花架子。
此時卻知道弄巧成拙，這位主設大概想找的只是專業馬馬虎虎，卻能聽話順從任勞任怨的小助理而已。
而她顯然不合適。
這時，門口傳來人事主管有些喜出望外的聲音，「咦，蘇總監您過來了！」
「正好喝杯茶偷個空。」一個帶著笑的聲音。
緊接著一位看起來三十五歲左右的女人出現在門口，手裡抱著一個香檳色的保溫杯。
「徐佳，面試完了？」
她中等個子，白色高領毛衣外面批了件淺灰的羊絨披肩，面容溫婉，聲音平穩堅定，看起來很和氣。
步蘅聽蔣蓉說起過有位蘇總監，Bella做了很久的一位老員工，是別處跳槽過來從中級設計師一步步升上去的設計總監。
不過有些奇怪的是，卓周晉陞機制很好，很多崗位都是由內部人員升上去的，步蘅卻沒聽蔣蓉說起過徐佳這個人，猜測這位主設大概是在蔣蓉調崗之後新進來的。
「差不多了。」徐佳站起來遞迴步蘅的作品集，似要結束面試。
步蘅心中嘆氣，知道自己是沒戲了。
蘇總監卻不顧徐佳要往外走的動作，徑自走過來坐到步蘅對面，隨手拿了簡歷先看。
人事主管也跟進來，坐在蘇總監另一邊。
徐佳站在一旁就有點尷尬，此時再走已經不合適，只好又緩緩坐了回去。
蘇總監看完簡歷，這才抬頭注視步蘅，眼睛一亮，由衷誇獎道：「這件大衣很適合你的氣質！」
「謝謝！」步蘅態度不卑不亢。
心裡卻有種奇異的感覺，這位蘇總監似乎本來並不是要來面一個助理設計師這麼簡單。
蘇總監笑著說：「助理設計師這個職位看似簡單，卻很不容易做。你有心理準備嗎？」
「有。我知道絕大多數優秀的設計師都是從這一步走過來的。對目前的我來說，打好基礎，能學到東西就是最重要的事。」
步蘅此時說的都是符合助理設計師這個崗位要說的話。
蘇總監點頭，看了眼她面前的本子，「是作品？可以給我看一下？」
步蘅心中好笑，這兩位領導倒是一個霸道強勢，另一個又客氣地過分。
她雙手遞上作品集。
蘇總監仔細翻看了好一會，像是對她的作品很感興趣，根據其中的兩款問了她當時設計的想法。
步蘅都一一作答。
「你很有想法，顏色，面料，底型這些都運用得非常好，以你的設計能力做助理設計師是委屈了，但是你畢竟沒有工作經驗，還是得從頭做起。你的薪資要求是多少？」
步蘅已經看出點名堂，回答：「薪資是其次，我希望能學到東西，提升能力，一步一步成為行業優秀的設計師。」
蘇總監知道她的意思，微瞥一眼旁邊的徐佳，笑容更盛，「你放心，卓周不會埋沒人才，只要你有能力，肯吃苦，晉陞通道是很暢通的。」
隨即轉臉直接對人事主管說：「她很符合我們部門對這個職位的要求，我這邊OK，建議給到這個職位的上限。」
步蘅不由慶幸蘇總監的及時出現，讓今天的面試有了轉機。
蘇總監親切地看著她，「步蘅，你什麼時候可以入職？」
這樣直呼其名，似乎一下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徐佳嘴角動了動，沒作聲。
步蘅回以微笑，「隨時都可以。」
蘇總監轉臉看向人事主管，「流程快一點，我們部門急需用人。」
人事主管忙點頭稱好。
蘇總監端了自己的保溫杯喝口水，扶著桌子緩緩站起身。步蘅注意到她的動作，總覺得哪裡有些怪。
蘇總監很客氣地伸出手，「步蘅，期待你的加入！」
步蘅站起身，伸手握住，「謝謝！」
蘇總監輕輕晃了晃她的手，意味深長地笑，「我是個很愛才的上司，你要加油！」
又轉臉看了眼徐佳，對步蘅說：「我們的徐主設是在義大利設計學院深造過的，設計的作品還曾獲過獎，你以後可以跟她多學習。」
步蘅心中警鈴大作，若說徐佳強勢說話像甩硬刀子，那麼這位蘇總監必定是使軟刀子的，讓人防不勝防。
真是有意思！
步蘅臉上依舊從容不迫，「我會努力。」微微又偏了頭，向徐佳禮貌地笑，「以後還請徐主設多多指教！」
徐佳「嗯」了一聲。
蘇總監眼睛閃了閃，先行離開。
走到門口，腳步微緩，「快上去吧！上面正忙。」
這話自然是對徐佳說的，步蘅只見徐佳神色複雜地對自己看一眼，就快步離開。
接下來，人事跟她聊了聊薪資組成，公司其他福利等等，已經是肯定簽她的意思。
這些步蘅都沒所謂，也沒提其他要求。
人事最後讓步蘅先回去，他這邊走完用人流程再通知她入職。
步蘅走出會議室，拿出手機給蔣蓉發了個微信：有驚無險通過。
蔣蓉立即發來幾個歡欣鼓舞的表情包，可惜她這兩天又在外面跑，不然兩人還能一起吃個中飯。
而二十三樓的總經理辦公室，周慕修處理完手上的要務，走到頂樓的落地窗前往下看。
前面停車場一覽無餘，她的車還在。
看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
在兩天前的那個晚上，她就那麼撩撥完他一走了之，之後沒再聯繫他。
此時，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拿出手機撥通她的電話。
「你在哪裡？」
「卓周。」
「做什麼？」
「我有個朋友在這工作，本來路過這想順便看看她，誰知她出差了，我正好去商場逛逛。」
是嗎？她回答得太快太順，周慕修有些不信。
沒再追問，「一起午飯？」
「好啊，五分鐘之內，你能找到我的車，我就答應你。」
周慕修看著她纖細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樓下，輕笑，「一言為定。」
掛掉電話，不慌不忙拿了外套，走出辦公室的門。
助理見老闆出來，忙問，「周總，要不要用車？我通知小李。」
周慕修腳步未停，做了個不用的手勢，徑自往電梯方向大步走去。
助理心中奇怪，小周總公事中鮮少有這種急切的時候，私事就更不必說了。
乘坐專用電梯，二十三樓到一樓不停歇要用十七秒。
從電梯出來走到一樓門口需要八秒。
一樓門口抄左邊近路，走到停車場最東邊，至多需要三十秒。
周慕修只需要一分鐘就能找到她的車，卻還是比往常加快了步伐。
他想快點見到她，一秒鐘都不想耽擱。
步蘅面試通過，心裡還是有點高興的。
此時，心情放鬆下來，悠哉悠哉地走到車邊的水泥台階坐下，看五分鐘能不能等到他。
剛坐下，車旁就來了一位穿制服的大叔，大概是停車場管理員之類的。
大叔先前離開了一下，後來聽人說老闆車位被佔了，不遠處又看個小姑娘過來，知道是車主，就想過來看看。
大叔笑著打趣步蘅，「小姑娘挺會找車位停啊！」
「嗯？」
步蘅沒明白，這車位在邊上，也沒見位置多好啊？
「哈哈，是外邊來的吧？」
「對，我過來面試。這個車位怎麼了嗎？」
大叔善意地提醒，「這是小周總的位置，你以後要是入職了可得注意別再往這停了！」
這時，周慕修已經背著手閑庭信步似地走過來。
大叔恭敬地叫了一聲「周總」就離開了。
步蘅心中驚訝，看看手錶，才過去不到兩分鐘。
仰臉看他，調侃，「這麼快？你在我身上安了定位系統？」
周慕修心想，這個主意倒是不錯，如果她同意的話。
見她並不奇怪剛才管理員對他的稱呼，也不解釋。
「地上涼。」
伸出手，作勢要拉她起來。
步蘅抓住他的胳膊，借力站起來。
有意無意捏了下他手臂，問：「你平常健身？」
周慕修的心又不受控制地亂跳起來，手臂被她捏的那處又酥又麻。
卻還能戲謔著問：「你喜歡？」
步蘅睨他一眼，「你喜歡嗎？」
「什麼？」
「你沒聞到？」步蘅挑眉，手還放在他胳膊上，抬起手腕湊近他眨眨眼笑，「你送的香水。」
周慕修果真湊近她細白的手腕聞了聞。
其實他剛走近她時就已聞到。
這不是哪個合作商送的，而是他在香榭麗舍大街上的香氛店裡花了一個小時試香之後才選出的味道，香氣很淡似花香又非花香，乍聞不過爾爾，卻在噴過之後會混合使用者的體味散發出獨一無二的味道。
淡然，不媚俗。
原來這就是她的味道，香味似有若無，卻已沁入他的心脾。
他忽然有些情難自禁，良久才抬起頭來，注視著她，「我很喜歡。」
步蘅心中一跳，眯起狹長的眼睛，半開玩笑，「周先生，你千萬別愛上我，我可不是個心軟的人。」
周慕修背在身後的左手微微合攏，臉上已經是一派雲淡風輕，「你想多了，我說的是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