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城隍
李清河帶著梁泉和顧清源兩人進了李家,一路上所有襲擊過來的人都被梁泉用符給定住了,顧清源看著梁泉跟不要錢一般地貼符,羨慕地說道,「梁師兄好厲害。」
梁泉在前面戒備,聞言低低笑道,「我可以教你。」
「真的嗎?」顧清源小道長眨了眨眼睛,亮晶晶地看他,開始幻想日後手捏神符,飛天遁地的日子,然後眼巴巴等待著梁泉的傳授。
「先從每天一千張符練起。」
顧清源:「……」
旁聽的李清河:「……」
梁泉不經意地說道,「家師說過,練符先練速,免得到時候掏出來死在畫符的時候,豈不是很慘。」哪怕小時候沒靈力,梁泉每天練符也是一千張,就當描個樣子。
這麼些年來他最終弄出來各種稀奇古怪的符,倒也是託了這習慣的福。
「可、可是練符很費力氣……」顧清源感覺受到了衝擊,有了靈力后,哪怕畫符失敗都要耗費精力,一千張宛如個天文數字。
梁泉先入了李清河指點的屋,看了一圈后才讓他們進來,「習慣成自然,倒也沒什麼了,最開始也就是從睜眼練到睡前罷了。」
罷了罷了罷了……
顧清源萎頓了,道從腳下起,果真沒有捷徑。
李清河坐在椅子上,急切地看著最後關門的梁泉,「梁道長,剛才你說他們被人吞噬生氣,是何意思?」說出那個字時,李清河的臉色很難看。
梁泉看著李清河道,「 天底下總有人以為,缺什麼補什麼。自己沒有,便往他處尋。眼下這小城內的人都成了活死人,而你之所以被驅趕,或許有人想要你的魂魄。你的生辰八字比較特殊,又是誕生於兵禍中,這些人想驅使你離開這座小城。只是沒想到你生性堅韌,倒是撐到今日。」
顧清源看了眼李清河,「梁師兄,他是不是那種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奇特命格,所以才會被盯上?」
李清河也眼巴巴地看著梁泉。
梁泉搖頭,把包袱放到桌面上,「恰恰相反,他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又遇兵禍,是至剛至陽的命數。」
初見時,顧清源看到的是披頭散髮的李清河,梁泉卻彷彿看到了一輪半掩在雲中的太陽,這李清河的命格極好,這些特殊的命格往往用在偏門中,有著大用處。
不過他那時還看到太陽中摻雜了點點陰氣,倒是有些奇怪。這樣的命格該邪魔不擾才是。
李清河這樣特殊的命格,如果能作為陣心,亦或者抽出魂魄注入法器中,將會極大增加威力。
李清河聽完梁泉的解釋,臉色也沒有好多少,「我自幼在這裡長大,怎可拋棄父親離開。」他一直知道自己是被收養的孤兒,可李父對他甚好,李清河怎麼可能拋棄他不管。
梁泉頷首,正是他這樣的心思,方才救了他一命。
「此處有城隍庇佑,姦邪不入,因此他們只能引你出去加以謀害,倘若你不離開,便不會有事。」
李清河聰慧,立刻從梁泉話中推斷出反話,「他們目標是我,如果我不出去,豈不是我父親會一直如此?」
「這就該問你的父親,又或者這小城內的人到底做了些什麼。」梁泉的臉色微沉,盯著他說道,「城隍庇護的是城池及城池內的百姓,可若是百姓作死,又能如何?」
梁泉話及此處,又一字一頓地說道,「有何事,是你沒做,而其他人都做了的?」他入城后並未感覺到任何陣法的存在,排除掉這個,能朝夕間控制住整個城鎮的人的法子,就不多了。
李清河臉色大變。
他嘴唇微動,看起來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又難以言齒,花了好半晌才說道,「他們可能、吃了睚眥。」
「數月前,夏日暴雨,河水暴漲,我們出去避災,回來的時候,就發現河灘上有三丈高的巨獸,看起來形似豺狼。縣令認為是天賜祥物,派人捉回去當做是他兒子壽宴的主食,擺了七天七夜的流水席,小城中的人應當都吃過。」
李清河說道最後,臉色青白,「我當時同他們說過,這或許不是祥獸,而是,而是睚眥,可他們不聽。」
李清河從小愛讀書,其父倒也嬌養著,要什麼給什麼。看得多了,知道得也就多了。龍生九子,睚眥排二。其貌似豺狼,嗜殺喜斗,恣意妄為。
當日看到那豺狼如此巨大,李清河便想起這些,可這豺狼比起傳說中的睚眥又小上許多,加之縣令開口,又有誰會去想。
顧清源憤憤不平地說道,「人家在河灘上好好的,你們作甚把人吃了!」
李清河紅著兔子眼,「誰能想到,睚眥竟能被菜刀砍死呢!」他當時也沒想到啊。
顧清源:「……」這話沒法接。
梁泉指尖敲了敲桌面,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應當不是睚眥,要真的是睚眥,凡間菜刀的確砍不得。你當真確認那是豺狼的模樣?」
李清河遲疑地開口,「有些人說是麒麟,也有人說是普通虎狼。」不一而足,沒有具體的說法。
顧清源哭笑不得,「看著都不一樣,難道你們都沒懷疑過問題嗎?」
李清河茫然地看著兩人,隨即悲愴道,「還請梁道長救救他們,他們只是無辜受罪……」
梁泉面色不變,阻止了李清河的話,「你是家師之子,這事貧道既然插手就不會不管。只是這事,這小城中的人不一定無辜。」若不是貪圖所謂的吉祥,就不會有這樣的禍患。
不過事情前因後果還未有個確定,梁泉也不能妄下判斷。不過此事他應下來了,自不會放著不理。
李清河訕訕,但隨即一呆,「家師,之子?」
「哦,抱歉,剛忘記說了。」梁泉露出微笑,溫和有禮,「貧道是李兄生父的徒弟。」
李清河雙目圓睜,又是一翻,登時昏了過去。
站在他旁邊的顧清源嚇了一跳,梁泉悠悠踱步過去摸了脈搏,「沒什麼大礙,就是這段時日擔驚受怕,撐不住而已。」
顧清源心道,難道不是因為梁師兄你的介紹有點太直接了嗎?
他把李清河扶到了床上,看著梁泉說道,「梁師兄,接下來該怎麼辦?」
那暴漲的河水,突然出現的豺狼,還有那下令的縣令都疑點重重。可端看晚上驅趕李清河的作勢,那人又應該是進不來這裡,的確有些自相矛盾了。
「明日去拜訪城隍廟,城隍爺應該知道首尾。」梁泉道。
顧清源愣住,「這裡有城隍廟?」他從剛才就想問了,城隍廟的信仰雖有,但並不是很多,長安城內就沒有建造城隍廟。
梁泉看了眼這李家,他剛進來時貼了符咒,那些被抽取生氣的活死人該是進不來的,「進城時,我感受到香火的味道,這裡應該有人在供奉城隍。」只是很稀少。
次日,街道上喧囂聲起,來往的行人擦肩而過,又是一個晴朗的天氣。
李清河帶著梁泉和顧清源躲躲閃閃往城隍廟走,顧清源用劍鞘捅了捅他,「白日又不會出事,你這樣子做什麼?」
李清河哭喪著臉,委屈地說道,「可他們黑夜裡都抓過我,可疼了。」
梁泉注意力沒在他們兩人身上,而是落到了這條路盡頭,那是一座小小的城隍廟,稍顯破敗的模樣看得出平日里供奉不多,不過門口還是乾淨的,像是有人在打掃。
「這裡只有一位老丈在打掃,平日里來的人也不多。」李清河說道,城隍廟的門是開著的,他們直接入內,裡面的確冷清,沒有半點香火。
老丈不過抬抬眼皮看了他們一眼,又拎著掃帚掃地。
梁泉按著規矩上香,三跪三叩,顧清源也站在他身後,李清河瑟縮著不敢進來,就在門檻外和老丈面面相覷,百無聊賴地數落葉。
梁泉看了這泥塑的城隍像,雙手連掐數個法決,一張請神符憑空飛起,徐徐燃燒。
香霧裊裊中,天色微暗,這殿中的氣息有些停滯,就在顧清源以為失敗的時候,一抹淡淡白光在他們眼前虛空浮現,一位身著官府的青年凌空而來。
這便是本地的城隍了。
「城隍爺。」梁泉行禮。
那身著官袍者淡聲道,「是你召喚本府?」
梁泉恭敬地說道,「貧道來尋故人,發現此處不妥,不知城隍爺可知此事?」
城隍含著淡淡威嚴,「吞了草鬼,被人控制。」
「城隍爺可知草鬼何解?」梁泉微訝,又問。草鬼種類繁多,不一而足,難以單獨判斷解除。
城隍搖頭,他抬手遙指,「城外直走三里,有你想要的東西。」
梁泉沉吟,眼前白光消逝后,城隍不再。可惜這裡的城隍因信仰供奉的人過少,凝聚這短短片刻的身形已是極致。
不過,竟然是草鬼。
顧清源比不得梁泉,他只能隱約看到城隍的模樣,也聽不清楚城隍說的話,不過這還是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這些,頓時驚喜異常,「原來真的有城隍!」
梁泉伸手敲敲他的腦門,「當著城隍爺的面說什麼胡話?」
顧清源捂著額頭閉嘴。
李清河顫巍巍地冒了個頭,「梁大師,我們去哪兒?」
顧清源忍不住露了個酒窩笑,這李清河打從清早起來,就逮著梁師兄叫大師,搞得梁師兄可嫌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