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直到返校開學, 蔣安都沒有去找寧安穎道歉, 去學校的車上, 兩人一人一邊坐的渭徑分明, 好像中間隔著楚河漢界。王叔從後視鏡裏看到兩人的樣子深深的糾結了, 從放假前到開學, 鬧了兩個多月的別扭, 這個要不要跟先生匯報一下。
??到了地方，寧安穎先一步下車，頭也不回的往學校走去了, 倒是蔣安，關上車門前還跟王叔說了幾句什麽。當蔣安一個人叛逆的時候，幾人還能忍受, 可是連寧安穎都開始和他冷戰了, 身邊小夥伴們紛紛表示受不了，真是說什麽都尷尬, 講什麽都冷場。
??女生公寓裏, 丁璿一臉崩潰的問坐在沙發上看雜誌的寧安穎：“你們兩到底怎麽了？難道是因為蔣安沒有回國幫你過生日才生這麽大的氣, 但不是說飛機晚點了嗎？這種客觀因素也沒有辦法。”
??“嗬, ”寧安穎冷笑：“飛機晚點你也信, 連撒謊都不上心，又不是不能查航班號。而且隻是因為這個嗎？我就是太慣著蔣安了, 看誰擰得過誰。”說罷扔下手中的雜誌回到了房間。
??丁璿看著那本已經被擰的皺巴巴的雜誌，頭不禁疼了起來。寧安穎發火常常是有生之年係列, 也隻有蔣安能讓她情緒這樣起伏, 以前寧安穎就算生氣，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現在明顯是要死扛到底的節奏。
??不過無論是丁璿、傅哲、陳加韓都沒想到，他們預期熬不過一個星期的蔣安比誰都堅持的住，整整兩個多月，他愣是學會了把寧安穎當空氣。蔣安像是打定主意要跟寧安穎拉開距離，比上個學期更甚，毫無緣由的。後來倒是開始主動說話了，幾人紛紛大喜，隻要一方肯低頭，另外一方原諒不過是時間的問題。但是他一說話大家都想抽他，蔣安對寧安穎是那種客客氣氣的，像對待陌生人的態度，寧安穎被他氣的飆淚，覺得自己這十年的真心都是喂了狗。
??陳加韓認識蔣安十年沒錯，可是他認識寧安穎也十年了，而且他性格雖然大大咧咧，但是一向愛護女孩子，特別是寧安穎總是溫柔安靜的，不像丁璿一樣的女漢子，這樣乖巧的妹妹在他們圈子裏可是珍惜物種，需要好好保護的那種。隻有他們三個人站著的天台上，陳加韓氣的一把拎起蔣安胸口的衣服，把他拉近到自己麵前：“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當初是誰護女兒一樣護著安穎，當初是誰為了讓安穎高興帶著我們幾個折騰了好幾天，是誰把她的喜好記得一清二楚，她自己都沒你記得清楚。哥早就跟你說過了，感情這東西，耗不起，你看看你自己這段時間做的都是什麽破事。”
??蔣安由著陳加韓說完，然後手上一個巧勁掙開他的手，撫平自己被捏皺的衣服，退開兩步聲音清冷的說道：“這段時間不是挺好的？”
??“好你個奶奶的腿，”陳加韓髒話都罵了出來：“你給路人的臉色都比給安穎的好看，我就納悶了，你們也沒鬧什麽矛盾啊，怎麽就跟仇人一樣了。”
??“我沒有跟她像仇人一樣，”蔣安沉默了良久，才說道：“我隻是不想像以前一樣跟她天天在一塊，人總是要長大的。”
??陳加韓被他不要臉的話給震驚了，就蔣安鬧出來的那些別扭，連七歲孩子都不會這麽幼稚，居然還敢說長大成長，他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傅哲拉住了，傅哲攔著他說道：“加韓，加韓！你心裏有火氣，是勸不好的，剛剛丁璿不是說安穎在植物園裏被蛇咬了嗎，她一個人恐怕顧不過來，你去醫務室看看她們。”
??陳加韓眼睛一瞪想要說些什麽，誰知道傅哲扯了他一把，差點把他摔在地上：“快去！”
??陳加韓張了張嘴，他終於看出傅哲是想要支開他，便道：“行，你好好勸勸他。”說完後便離開了。
??傅哲剛才眼神一直緊緊盯著蔣安，他清楚的看到，在自己說出安穎被蛇咬了之後，蔣安的臉色驀的變得很緊張，甚至都沒有發現自己在用一種很奇異的眼神看著他。
??“被蛇咬了去醫務室有用嗎？要是蛇有毒的話不是應該送醫院嗎？”說完蔣安越過傅哲想要追上陳加韓。
??傅哲扯了扯嘴角：“咱們學校的植物園巴掌大的地方，裏麵有沒有蛇你不知道嗎？”
??蔣安腳步霍然停下，僵住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可是胸口還是劇烈的跳動著。
??傅哲轉身眼神複雜的看著蔣安，猶豫的問道：“蔣安，你對安穎是不是……是不是……”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迎麵對上了一雙惶恐絕望的眼睛和一張發白的麵孔。
??事已至此，還需要說什麽，傅哲不是別人，他了解蔣安，蔣安表現的如此明顯，剩下的話還需要往下繼續問嗎？
??蔣安幾乎站不住了，顫抖著嘴唇問道：“我是變態嗎？”
??傅哲想說什麽，蔣安也不要他說，他抹了一把臉，走到天台的欄杆處，感受著此處四麵八方吹來更加強勁的風，低頭雙手握在欄杆上，他一個人擔驚受怕，就快經受不住了，他是真的喜歡寧安穎，不是因為青春期的荷爾蒙無處釋放，不是因為任何其他的原因，他隻是喜歡寧安穎而已。她最了解他，最懂他，一舉一動都最合乎他的心意，他怎麽會不喜歡她呢？
??傅哲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到蔣安身邊，低聲問道：“你是因為這個，才對安穎這樣壞的嗎？”
??蔣安沉默以對，傅哲猶豫道：“我們一起長大，我當然知道你不是變態，可是你記得，安穎是你表妹的吧。”
??沙啞的聲音傳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傅哲點點頭，可是語句蒼白的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隻能陪他站在一起，希望讓他內心好過一點。
??陳加韓還以為，傅哲想個招把他支走，應該是有辦法好好勸勸蔣安的，誰知道他像是被傳銷組織洗腦了一樣，不止跟著蔣安一丘之貉，反而還攔著他為安穎抱不平：“蔣安什麽脾氣你還不知道啊，你越勸反而越起反作用，讓他冷靜冷靜，過段時間就好了。”
??陳加韓朝天翻了個白眼，可是到底冷靜什麽，總有個緣由的吧，這樣沒頭沒尾，真讓人堵得慌。
??寧安穎周末回家的時候，剛剛在車上坐好王叔就發動了汽車，她往窗外看了看，道：“王叔，哥還沒上來。”
??“蔣少他給我打電話，說是去同學家住。”
??以前寧安穎恐怕不會多想，現在心卻是像被敲了悶棍一樣頓頓的疼，她不可抑止的讓自己猜想，蔣安是不是為了躲她，才不回家的。回家的時候，難得的看到了蔣睿常用的車停在家裏，保姆看著她笑道：“小姐回來了，先生在書房裏等你呢？”
??寧安穎點點頭上樓到了書房門口，咚咚咚敲了三下門。
??“進來。”隔著門，低沉渾厚的聲音傳來。
??寧安穎走進書房站在蔣睿麵前，恭敬的喊道：“舅舅。”
??蔣睿正在看一份文件，然後在左下角龍鳳鳳舞的寫著什麽，寫完把文件合上放在一邊，才抬起頭來看著寧安穎，他雙腿交疊，雙手合十放在膝蓋上，看著她問道：“你向美國的韋爾斯利大學遞交了入學申請，人類學？”
??寧安穎也不意外他會知道：“是。”
??“你之前研究過一段時間的股市，挑選的那支股票也不錯，是同期裏漲的最好的，目前收益就超過了五十倍，而且這家公司的發展勢頭不止如此，我還以為你會選擇讀商學院。”蔣睿的性格在莊凝去世後變了不少，但是相比寧安穎上一輩子對他的印象已經是好了太多，至少他的內心還有一塊地方是柔軟的，並沒有變得冰冷僵硬。
??寧安穎思考了一下，然後說道：“我隻是覺得人真是很複雜的生物，想要好好研究研究。”
??蔣睿目光沉沉的看著她，寧安穎幹咳一聲，摸摸鼻子：“舅舅，你需要一點幽默細胞。”
??蔣睿要是有幽默細胞，不管是家人還是工作上的同事，恐怕都會控製不住自己抬頭看看今天的太陽是從哪邊升起來的。他無視了寧安穎的話，問道：“你在寧家住了兩個月，你媽媽沒有給你選過學校嗎？”
??“有的，媽媽希望我的讀她的母校，選擇跟她一樣的生物學或者就讀商學院。”寧安穎嘴角飛快的勾了一下又很快抿回去：“但是我這先把這兩個劃掉了，我自己選的學校也很好不是嗎？而且，人類學裏麵也有生物學的分支呢？也算是遵照她的要求了。”
??蔣睿眼裏劃過一絲笑意：“韋爾斯利是一座女子院校，你不一定適應的了，不過離麵試通知還有一段時間，可以慢慢考慮。”蔣睿繼續道：“我知道他們的入學條件你肯定能達到，如果確定的話，到時候我陪你去美國麵試。”
??寧安穎愕然的看著蔣睿：“可是舅舅，你那個時候有時間嗎？”
??蔣睿伸手拿過桌上一疊沒有批示的文件打開，這是他準備讓寧安穎離開的意思，並沒有抬頭，隻是道：“我不至於陪外甥女去大學麵試的時間都沒有。”
??寧安穎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那舅舅你忙吧，晚上我親手下廚準備做舅媽當年的拿手菜酸湯肥牛，剛好今天哥在同學家，肯定不會有人跟你搶的。”
??蔣睿手中的筆停了一下，他怎麽感覺寧安穎這麽像是在哄孩子，書房的門哢噠一聲關上，蔣睿看著桌子上擺放著的照片，輕輕撫摸著照片上女子的笑靨，當年莊凝比醫生說的一年多堅持了半年有餘，可是距離她過世也已經過去四年了。這四年的時間裏，沒有人敢在他麵前提起莊凝，即使是蔣安，也被他爺爺奶奶教導過不要傷爸爸的心，不要在他麵前提起母親。可是蔣睿，是希望有人能夠跟他一樣，一直記住莊凝的。
??晚上的時候，蔣睿果然在餐桌上看到了寧安穎親自動手做的酸湯肥牛，不過這個親自動手的前提是要保姆把東西都準備好的。他目光有一瞬間的怔然，寧安穎把舅舅拉到飯桌旁坐下，看著蔣睿喝了一口，期盼的問道：“我可是研究了好久才研究出這個味道的，隻是舅舅你太忙了，都不回家，我今天才能大展身手，跟舅媽當年做的一樣嗎？”說罷還有些苦惱：“我有些記不太清了。”
??柳素琴和蔣振麵麵相覷，但也不能當兒子的麵說寧安穎不曉事。
??蔣睿的眼睛有些發紅，不過細看又覺得自己看錯了，眉眼間跟平常無異，他又給自己盛了一碗，說道：“酸辣椒放的有點多，你舅媽當年可沒有這麽下死手。”
??寧安穎用心的記下來：“我下次一定改進。”
??“恩。”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