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被拋棄的貧窮青梅(3)
季景仲眉宇緊蹙, 「你……」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表情十分複雜,欲言又止道:「你還記得昨晚的事?」
「我喝醉了, 昨天發生的事印象都是模糊的。」梵音迎上他深邃的目光,坦誠地說, 「但還是記得一點,特別……」
「是我和季叔叔在房間里之間發生的事。」
不過一瞬, 她又深深地低下了頭, 彷彿真的害羞得很了。
季景仲目光沉沉,神色變得非常不自在。
過了會兒, 他定定地說道:「非常抱歉,昨晚是我逾矩了。你如果介意這個, 想要搬出去,我可以給你一筆錢讓你去外面買房子。」
「不不不!」梵音忙不迭地搖頭,擺手拒絕。
她急忙抬起頭,與季景仲視線對上后,又飛快地偏開臉。
小姑娘聲音怯怯的,透著一絲緊張和不安,「昨天晚上是我的不對,把季叔叔錯認成了阿淮,我已經給您添了不少麻煩, 怎麼好意思再要您的錢呢!」
季景仲無聲地嘆息了一下, 很久沒有說話。
梵音清澈的眼眸望著他, 小聲地詢問:「那……季叔叔, 我還能住在這裡嗎?」
她忐忑地絞著手指,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我知道昨天的事是我荒唐,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喝酒,再也不瞎胡鬧了。」
季景仲掃她一眼,揉了揉額角,回道:「當年我答應過母親收留你照顧你直到大學畢業,既然你願意留下,就先在這裡住著吧。」
「嗯!多謝季叔叔!」梵音心滿意足地點頭感謝,像是開心極了的樣子。
稍微頓了會兒,她又有些為難地問:「那這床單……我還拿去洗嗎?」
季景仲臉上一青,用力地從她手中把床單扯過來,冷淡道:「不用,我拿出去扔了。」
梵音「哦」了一聲,聽話地鬆開手,輕快道:「那我去廚房幫趙姐打下手了。」
「好。」季景仲點頭。
眼見她越走越遠的背影,他心裡不由地泛起了一絲說不清的漣漪。
昨晚夢中的一切,都是那麼清晰真實,感覺就像是真和她發生了什麼。
季景仲呼出一口氣,適時地壓制住某些不合時宜的想法。
陳艷艷不光是比自己小了十八歲,還是自己兒子的前女友。
不管怎麼說,他都不該對她動那些個骯髒的心思。
手中拿著的床單像是燙手一般,他加快腳步走到三樓的一間堆放雜物的房間,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把床單塞進去。
-
梵音真就進了廚房,幫著做些洗菜擇菜,這是她在上一個世界絕對不會經歷的事。
在上個世界里,她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五指不沾陽春水,家務事沒做過一樣。
哪裡需要像現在這樣,被人指使著做這做那。
但現在情勢所迫,她不得不先裝一裝單純無害的小綿羊。
梵音深知,像季景仲這種多年悶騷的類型,她要是一上來就表現得熱情似火,那怕是要嚇到他的。
連阿生都開始佩服宿主能屈能伸了。
梵音低眉,洗著菜,語氣淡淡道:「我這樣,還不是為了早日完成任務。」
鎖神鏈捆住了她的蛇身,但凡想有掙開的動作,鏈子就會縮緊,扎進皮肉里,那是真疼。
然而她的「屈」其實也沒屈多久。
廚房裡做事的趙春梅一向看不慣陳艷艷。
原因很簡單,趙春梅比陳艷艷大不了幾歲,她長得雖然不如陳艷艷,但姿色也是很不錯的。
可讓她記恨的是,陳艷艷竟然和季家的少爺好上了!都是在這個家裡做傭人的,憑什麼她有這麼好的運氣?!
平常做事時趙春梅就明裡暗裡為難了陳艷艷不少。
在聽說季淮要和她分手,和周氏集團的千金在一起之後,趙春明對她的刁難諷刺更是不加掩飾的了。
「你快把這菜洗了,你會不會做事啊,水弄到地上到處都是,一會兒記得拿拖把拖一拖。」
「別磨磨蹭蹭的,做事麻利爽快點啊,真當自己是已經嫁入豪門的闊太太啊!你要知道,不是每個麻雀都能變成鳳凰的!」
梵音抬眸,看了下眼前念念叨叨不停的女人,皺了下眉,三言兩語打斷她,「你閉嘴,安靜點。」
之前西天佛祖說是要懲戒她,凈化她殘暴嗜血的本性,派了兩個小道僧在她耳邊念了一百年的經文,聽得她耳朵都要起繭了。
所以她這一輩子,第一恨別人罵她狐狸精,第二恨有人在她耳邊聒噪。
趙春梅被梵音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給嚇愣了一秒,心中狠狠地一怵。
但很快,她撐起了氣勢,指著梵音的鼻子罵道:「你橫什麼橫啊?不過是一個保姆的女兒,你做臉子給誰看!」
她叉著腰,得意地一笑,「我告訴你,季少爺今天晚上就會把周小姐帶回來,周小姐的家世模樣比你好千萬倍,你趁早死心吧!」
「要你閉嘴還不閉,真是煩死了。」梵音不耐煩地一擺手,將手上的水珠全都甩到了趙春梅的臉上。
趙春梅瞪眼,剛要揚手打她,手腕就被梵音抓住。
她掙了掙,卻發現自己完全使不上勁兒。
梵音加在她腕上的力氣越拉越大,趙春梅覺得自己的手要被她擰斷了。
害怕的同時,趙春梅又覺得非常的不可置信。
陳艷艷平常文文弱弱的,連一桶水都提不動,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力氣了?
而且,自己以往這種話當著她的面說得不少,她從來都是低著頭默不作聲的,哪敢像現在這樣反抗?!
梵音冷眼睇她,用平淡的語氣說著威脅的話,「下次再煩我,我就拿把剪刀把你舌頭給剪了。這些事你來做吧。」
甩下這輕飄飄的一句,梵音就甩手走人了。
趙春梅嚇得腿軟,扶著料理台好半天才將將站穩。
看她剛才眼中的狠厲決絕,趙春梅相信她不是在開玩笑,她是真敢說到做到。
-
梵音回到原主陳艷艷的房間。打開衣櫃,她從左到右掃視了一圈,失望地搖了搖頭。
衣服全都是襯衣T恤,褲子都是牛仔,為數不多的幾條裙子還是棉麻森女系的風格。
全都是淘寶上買的,廉價的很,沒有一丁點時尚感。
原主身材不算差,甚至可以說是很好的那種。
她骨架小,身形偏瘦,但該有的地方一點不少,胸大臀翹,一雙腿又細又長,可這些衣服卻將她的好身材遮得一點不剩。
陳艷艷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讓季淮後悔,悔到撕心裂肺刻骨銘心的那種。
以梵音活了幾千年之見,要想讓男人心生悔意,首要的是要讓他發現你不曾展露過的美麗。
像是蒙塵許久的寶石突然綻放出耀眼的光澤,這才能讓人驀地心動。
但是憑著這些衣服,想今晚讓季淮狠狠地驚艷一番,那是不可能的了。
梵音思索了一下,從包里翻出季淮曾經給原主陳艷艷的那張卡就出門了。
-
下午五點,季淮帶著周清嫵回家吃飯。
他把她帶過來的主要目的有兩個,第一是為了讓季景仲見見自己的新女友。
雖然平時季景仲對他的感情生活都不太管,但他還是想讓他爸知道自己對這份感情的慎重。
第二嘛,就是想讓陳艷艷死心,讓她別再總纏著他要複合。
季淮知道自己在上一段感情中有點渣,單方面宣布分手,在她還沒同意的情況下,就和周清嫵扯在一起了。
但愛情這種事,確實由不得他控制。
喜歡陳艷艷的時候他是真喜歡,可是等到感情淡散了,他連和她多待一秒都覺得乏味無趣。
她好靜,喜歡看書,女孩子喜歡的化妝打扮她都不弄,也不愛去酒吧KTV高檔餐廳這些消費高的地方。
原先季淮沒接觸過這種類型的女生,覺得這些都是她身上可愛特別的點。
但慢慢的,他覺得總是遷就她其實是很累的,兩個人到底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季淮一進門,就想把周清嫵帶到陳艷艷面前,把話徹底挑明。
可他在別墅找了半天,都沒看見她的身影。
周清嫵看了他一眼,柔聲地問道:「陳小姐是不是故意躲著我們啊。感情的事講究好聚好散,她一直逃避,不肯接受你要和她分手的現實,這樣對她也是很不好的。」
嘴上這樣說著,但周清嫵心裡其實是很看不上陳艷艷。
不說家世背景藝術造詣這些,光聽名字,她就知道陳艷艷這個人有多麼的俗氣。
艷艷?
這俗不可耐的名字當真是和她傭人的身份配極了,也不知道當初使了多少見不得人的手段才勾引得季淮和她在一起呢。
「嗯,我給她打個電話。」季淮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便掏出手機給梵音打了電話。
電話響了幾遍都沒人接,他還要再撥過去時,朝他這邊走過來的女人讓他眼前先是驀地一亮,後來心裡又一驚。
手機都快從手中摔下去了。
迎面過來的女人頭髮染成了栗色,長發微卷及肩,斜挎著一個鏈條包包。
她上身穿著淺粉色V領連衣裙,腳下搭配著一雙低跟細帶後面幫著小蝴蝶結的尖頭涼鞋。
打扮的好看又時尚。
皮相美還是其次,更為難得的是氣質,自信且張揚,彷彿是聚光燈下萬眾矚目的大明星。
不僅季淮愣住,就連周清嫵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這女人是素麵朝天,打扮得土氣,永遠穿著淘寶款的陳艷艷?
梵音向前走了一步,眨了眨眼睛,笑容明媚,「你們好。」
周清嫵對著她扯出算得上是一個友好的笑,又輕輕推了下自己身旁的男人,提醒道:「阿淮,你不是有話要對陳小姐說的嗎?」
「艷艷……」季淮頓了下,他忽然發現自己對著她現在的樣子很難說出分手的話。
醞釀了半晌,他真誠地贊了一句,「你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
「嗯,我知道。」梵音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咽了咽口水,季淮向她介紹:「這是清嫵,我新交的女朋友。」
小心地看了眼她的表情,季淮以為她這次又會哭鬧著求他不要分手。
等了好一會兒,他都沒等到梵音出現他猜想的那些反應,便又繼續道:「我和你過去的那些事,你就都忘了吧。希望你以後不要再纏著我說要複合的話了,我們之間是沒有可能的。」
「好啊,我覺得你說的很對。」梵音沒猶豫地點了點頭,依舊微笑著,「我祝你和周小姐恩恩愛愛,百年好合。」
「……?!」季淮震驚了,他沒想到這次這麼順利。
此刻,他反而有點無所適從了。
「艷艷,你以後要是遇到了什麼困難,你還是可以找我幫忙的,我們雖然做不成情侶,但你還是可以把我當成哥哥。」
「哥哥?」梵音似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捂嘴「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睨他一眼,眸中是瀲灧的笑意,「我要是叫你哥哥,那以後不是亂了輩分嗎?」
「啊?」季淮沒懂,一臉困惑地望著她。
梵音懶得和他解釋,朝兩人揮了揮手,「我逛了一天街,有點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她走了后,周清嫵挽住季淮的手,神色有些興奮,「阿淮,陳小姐終於相通同意和你分手了,以後再沒什麼能阻止我們了。」
「是啊。」季淮勉強地一笑,並沒有想象中那樣開心。
艷艷纏著他不放手的時候他覺得煩得慌,等她終於變得洒脫了,他又覺得心裡怪空虛的,像是丟失了什麼珍貴的東西。
-
季景仲簽完一份重要合同,晚上回到家,和季淮以及他新交的女朋友一起吃了一頓晚飯。
席間,季淮向他介紹自己的新女朋友,周清嫵端著酒杯,微笑著向他致意,「季叔叔好。」
她態度從容大方,一看就知道是禮數周全的家裡教出來的。
季景仲對她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思緒卻不由自主地想到另一個人――
那個昨晚抱著他,連人都沒人清楚就直接往他嘴上親的女孩。
一頓飯下來,季景仲的話都很少。但他平常也不是話多的人,所以季淮就沒把這個放在心上。
吃完飯,季景仲便回了書房。
等牆上的時鐘指到十一的位置,他才放下手中的書,推門走了出去。
他下樓去拿了份放在客廳的文件。
這麼晚了,季景仲其實不打算看什麼文件了,下樓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分明就是在找一個借口。
因為陳艷艷的房間在一樓,他有些不放心她。
拿了文件,季景仲路過陳艷艷的房間,門是虛掩著的,留出一道小小的縫隙。
房裡面的大燈關了,只開著一盞橙黃色的小檯燈。走近幾步,他聽見裡面人在細細啜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