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肺腑之言
“叮咚……”保姆阿芹前去開門,看見來人便笑了:“稀客呀,阿晟少爺可是好久沒過來了。”
陸晟笑眯眯地打了招呼,進門便隨意地換了鞋子,陸夫人聽到動靜,下樓便瞧見陸晟,頓時笑靨如花,陸晟笑著迎上去,“大伯母,小晟想死您了!”兩人狠狠地擁抱了一下。
“有日子沒來了吧,沒良心的小東西,還好意思說想我,你大伯前些天還說等你來了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你,讓你不來看我們。”陸夫人寵溺地戳戳陸晟的額頭。
“我大伯不在家嗎?”陸晟問道,輕扶著陸夫人走上樓梯。
“在書房生悶氣呢。”陸夫人苦笑著搖搖頭。
陸晟一愣,隨口便問:“生誰的氣?我的嗎?”
“沒有。”陸夫人輕笑,附在他耳邊輕聲解釋了一下金澈作下的幺蛾子。陸晟有些愧然,這些時日光忙著公司的事情,竟把兄弟們都忽略了。
陸夫人還在繼續輕緩地說著:“晨曦在房裏給小澈補習功課呢,小澈倒是乖得很,可你大伯一大早從小澈房裏出來便發了一通邪火,早飯也沒吃便躲在書房不出來,嚇得小澈直哭。”
陸晟卻是猜到了陸羽翾的心思,見陸夫人一臉不安,寬慰道:“您別擔心,我猜大伯定是見了小澈的傷不忍心了,後悔下手太重才自個兒躲起來生悶氣的。我先去看看小澈,再去找大伯。”
“好。”陸夫人笑著點點頭,轉身回房間了,心中頗為安心,知道陸晟一來,問題就迎刃而解了。陸羽翾極疼這個侄子,因為膝下無子,兩口子待陸晟視如己出,陸晟自是與他們極其親近,他的話先生還是能聽進去的。
陸晟來到客房,禮貌地敲了敲門,聽到裏麵應聲方推門進去。
房間裏二人紛紛朝他看過來,陸晟壓住心中百般思緒,友好地衝陸晨曦打招呼:“你是陸晨曦吧?你好,我是陸晟。”
陸晨曦自然早已知曉陸晟,隻是還未正式認識,愣了半秒,忙笑著回應:“你好。”
陸晟的眼神停留在陸晨曦的笑靨上,不由也是一愣神,心裏讚道:真是個美人胚子。難怪程言對她動心了,這樣傾城的笑容,恐怕沒有幾個男人招架的住吧。腦裏忽然閃過安心的音容樣貌,便自然地把目光從陸晨曦身上挪開了。
低頭看向小澈,這廝巴巴地趴在床上仰著小臉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呢,臉上未消的痕跡和眼神裏的委屈都彰顯了這小家夥受的苦楚,看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陸晟雖心疼,卻是笑了出來:“看來是被摧殘地不輕啊,活該!”
“陸哥,小澈沒有得罪你吧,我都這麽可憐了,你不來安慰我,反倒挖苦我,真是我的好哥哥啊~”金澈那一聲“好哥哥”叫地咬牙切齒的,順便瞪了陸晟幾眼。
陸晟也不忍心再諷刺他,在他床邊坐下,揉揉他的頭發輕聲安慰道:“也怪我不好,一心忙著工作也沒怎麽關心你。”
陸晟輕歎口氣:“大伯也是愛之深責之切,你千萬記住教訓別再觸碰到他的逆鱗,別看他表麵冷厲,其實打了你,他心裏也難過的很。你乖乖熬過這幾日,一切就煙消雲散了。”
金澈心中有些苦悶,這番話最近實在是聽厭了,這麽淺顯的道理他又不是黃口小兒少不更事,自然心裏明鏡似的,可偏偏這些個哥哥姐姐都拿他當小孩子看,一個個端著師長的架子“安慰”他,徒然添堵。
經過這麽一番折騰,金澈也實在沒有額外的氣力去跟他們爭辯,隻得懶懶地應承著。看他有些不悅,陸晟也不願再待下去自討沒趣了,沉默了半響便離開了。
陸晨曦看著金澈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有些不滿:“既然累了就好生歇著吧,師姐伺候的不好就不呆在這礙眼了。”陸晨曦合上書,語氣很是生硬。
金澈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師姐的脾氣最是溫和的,怎麽用這般語氣跟他說話,頓覺委屈非常,這幾日又是畏懼又是心塞,愈發覺得心裏不痛快,氣得隨手扔了筆,氣鼓鼓地將眼前的書本一擺手擲在地上,發泄完了便把頭埋在雙臂之間嚶嚶地哭了起來。
陸晨曦看著滿地的狼藉,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原本有些氣惱,看著趴在床上哭泣的小孩也覺得有些心酸了。
微微靜了靜心,蹲下身子將書本一一撿起,輕歎道:“怪我性子太溫和,縱的你這般放肆。也罷,你心裏委屈,師姐知道。但兩位師兄做錯了什麽,為你求情、擔責,受罰,他們就不委屈嗎?
師娘從不服軟的人為了護著你不讓你被逐出師門低聲下氣地求師父,師娘不委屈嗎?師父這麽大年歲,平日的工作已然很忙了,還要為你操心傷神,師父不委屈?
小澈,你一向懂事乖覺,大家都疼你,不過說你兩句就招來你這麽大的怨氣,你說你應不應該?”
陸晨曦不想再多費唇舌,將書本放在桌上,淡淡地說道:“我又囉嗦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自顧收拾了書包,撂下一句:“我下午有課,已經打過電話給宋師兄了,下午他過來給你補課。”
本來還想囑咐他一句“你嘴巴乖點,不要徒惹師兄生氣”,想了一下還是閉了嘴,輕輕地關上了門。
聽著關門的聲音,金澈方才抬起頭來,眼睛哭得有些紅,心裏又澀又苦,聽著陸晨曦的一席話他便開始恨自己,自己這是怎麽了,身上的傷兀自疼著,這邊自己又犯錯,難不成自己真成了記吃不記打的二皮臉了?懊惱地捶捶頭,把自己埋在被子裏當起了鴕鳥。
陸晨曦過去跟師父道別,輕輕叩響了書房的大門,推開門便又是一張燦爛如花的笑靨了,仿佛剛才並沒有發生什麽不愉快。
“師父,我下午還有課,就先回學校了。”
陸羽翾道:“急什麽,吃過午飯再走吧,讓陸晟一道把你送回去。”
陸晨曦笑著推辭:“不用了,學校還有點事,就不留下吃飯了。”
陸羽翾微微皺眉,剛要開口說什麽,陸晟卻是接過話:“這樣吧,我把晨曦送到學校再回來,正好就趕上午飯了。大伯,說好了的,飯後咱倆好好下一局,好久沒跟您過招了,手都癢癢了。”
陸羽翾笑著點點頭,陸晨曦急忙推辭:“不用麻煩了……”
“怎麽會麻煩呢,你叫我大伯一聲師父也算是我的妹妹了,哥哥開車送妹妹回學校不是應該的嗎,大伯,您說呢?”
陸羽翾歡喜地應了:“說的正是,難得他願意當一回車夫,平時支使他都支使不動呢,都是自家兄妹,不用跟他客氣。”
陸晨曦最是聽不得師父的這句“自家”,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但總是能戳中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如此一來,便隻能卻之不恭了。
車子剛開出陸家大門,陸晨曦便收到金澈的電話,“師姐,對不起……”
“好了——”陸晨曦忙應下來,阻斷了他繼續的認錯之詞,最近聽他認錯聽的太多,實在是不忍心再聽了,“你乖乖的,不許再鑽牛角尖了,也不許再耍小性子,師姐明天再來看你……嗯,拜拜。”
溫柔的話語似是淺唱低吟,聲音甚是悅耳動聽,再加上那般賞心悅目的花容月貌,那百媚生的回眸一笑,陸晟忍不住好奇:究竟是怎樣的家庭能養出這樣優秀的女兒,真是讓人羨慕。
陸晟有意跟她“聊聊天”,車子行駛地很慢很平穩,不知是不是錯覺,陸晨曦聞到這車廂裏流露著些許檸檬清香,很是沁人心脾,不自覺便放鬆了一直緊繃的身子。
陸晟都瞧在眼裏,隻是微微一笑,溫和地開口:“很早便得知大伯收了一個愛徒,還是巴巴地親自開車到人大接回家的,心裏好奇的不得了,卻一直無緣得見,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反響。”
陸晨曦聞言,麵上波瀾不驚,隻是淡淡一笑:“陸大哥過獎了。”
如此不卑不亢,陸晟心裏又生出幾分對陸晨曦的好感,差點忘記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你和程言……正在交往?”
沒有料到他會問起此事,陸晨曦微微一怔,想了一下覺得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輕輕點了點頭。
“或許我沒有立場去摻合你們之間的事情,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陸晟看了她一眼,“你可知道,程言已經名草有主了。”說到此處,陸晟的語氣漸漸透著些寒意。
聽他說的這樣斬釘截鐵,陸晨曦緊握的指節有些發白,她沉聲道:“她叫安心是嗎?程言跟我說過,他和安心的婚約隻是長輩之間的玩笑話,做不得數的。”
陸晟有些驚訝,程言竟然跟陸晨曦赤裸裸地坦誠他和安心的關係,看來這次程言是動真格的了,並不是一時心血來潮,那這件事情怕是有些棘手了。
陸晟壓住心中的訝異,臉上有些嘲弄:“玩笑話?若是發生在我們陸家,說是一句玩笑話倒也無可厚非,但在程家卻是不可能的。你或許不知道,程家家訓一諾千金,尤其是身為當家人的程老爺子,更是一言九鼎,不誇張地說,吐口唾沫都成釘的人,他開口給程言定下的婚約,會是玩笑話嗎?”
陸晨曦沉默,依舊不動聲色,隻是靜靜聽著,陸晟眼神輕輕掃過她的手,便知道她聽進去了。
他繼續說道:“你不用擔心程言對你的用心,他對你很認真,並不是單純想跟你玩玩而已。我對你說這些,隻是想讓你知道,你們的愛情不會有什麽結果。
程言看起來玩世不恭,但卻是個孝子,對他爺爺的敬重更是敬到了骨子裏,程爺爺的話他是不敢不聽的。且不說程爺爺,還有安心呢。那小妮子現在在上海上大學,你都不知道當初她父母硬逼著她回上海的時候,她一氣之下都不想參加高考了,離家出走隻身一人跑到內蒙,程言找了她整整大半個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拉了回來。
她和程言隻差18天,兩人自小一起長大,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安心對程言很依賴,更是一心要嫁給他,以前為了程言跟別的女孩談戀愛鬧了好幾出,這次你和程言的事,程言定然沒有告訴她,不然那小妮子早殺回北京了。
我說這麽多,隻是想讓你清楚一點,你和程言的一見鍾情比得過安心和程言二十多年的情分嗎?”
陸晟終於住了口,車子已經停在人大門口了,陸晨曦卻無半分察覺,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是啊,她癡癡地想,二十年的時光,我拿什麽去PK人家青梅竹馬的二十年,越想心裏越涼,反應過來才發現車子已經停了。
陸晨曦看著一直打量著她的陸晟,微微一笑,帶著幾分感激:“陸大哥,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若真如你所說,我陸晨曦絕對不會成為他們感情的路障,我不願也不屑如此。但這段情是由程言開始的,就算要結束我也得從他那裏討個說法,不然,我成什麽了?”
陸晨曦臉上依舊微笑著,卻帶了幾分慘然。陸晨曦謝了他送自己回來,便下了車。
望著她單薄瘦削的背影,陸晟不覺有些不忍,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太狠心了,她又有什麽錯呢,值得自己這樣處心積慮?罷了,長痛不如短痛,自己這樣做也是為她好。調轉了車頭,按原路向大伯家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