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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溫柔陷阱

  不知不覺,天色漸漸晚了。


  墜子帶著兩個侍女緩步而入,在屋內的紅木桌上,擺了一桌的膳食。可是,瑟瑟依舊呆呆坐在臥榻上,此時,她一點兒用飯的心情都沒有。


  墜子看著瑟瑟呆呆的眼神,以為她依舊在糾結於方才伊冷雪的事情,緩步走來,安慰道:“夫人,用些飯吧,不然身子怎麽抗得住。我瞧著,夫人這幾日臉色不是很好,特意為夫

  人備了參湯燕窩,夫人起來用些吧。”


  “墜子,飯菜放下,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瑟瑟低聲說道,眼下,她還不想把自己目盲已好的事情泄露出去,所以,不想和侍女們在一起多待。


  墜子應了一聲,帶著兩個侍女緩步退下。


  瑟瑟將屋內的燭火全部熄滅,屋外的雪光和月色從窗子裏流瀉而入,室內倒也不算很暗。不知在窗畔的臥榻上坐了多久,隻聽得院門微響。


  瑟瑟從臥榻上站起身來,凝眸向院外望去。


  院內,琉璃燈高高挑著,燈光和雪光互相輝映,將院內照得一片亮堂。天然雕琢的石門被護衛輕輕拉開,明春水緩步而入。


  燈影朦朧,隱隱泛出紅光,將地上積雪映紅了,也將明春水身上的白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暖意。


  他緩步踱入,一襲白袍,在燈光下搖曳翻飛。映著雪裏紅梅,說不出的冷豔。


  不去看他臉上那張精致的麵具,忽略他白衣飄飄的飄逸,不去看他披散而下的墨發,隻看他挺拔俊逸的身形,還有那優雅霸氣的步伐,瑟瑟隻覺得心口處一陣陣發寒。


  一襲白衣,斂去了些許夜無煙的冷然和霸氣,卻斂不去他身上天生的貴氣。披散的墨發,讓他多了些許風流和灑脫,卻褪不去夜無煙的淡定和沉穩。


  那步伐,那身姿,何以她竟從未曾注意到?


  瑟瑟呆坐在臥榻上,屋門吱呀一聲開了,明春水緩步而入。幽黑的鳳眸微眯,瞧見在窗畔靜坐的瑟瑟,淡淡的月色從窗子裏流瀉而入,好似輕紗的霧籠著她。他唇角輕勾,墨染的眼眸內似笑非笑。


  這些日子,他已經習慣了瑟瑟的暗器伺候,乍然見到她這般安靜,一時間,覺得還有些不習慣。


  他緩步走來,在瑟瑟身前駐足。


  “何以不點火燭?”明春水淡淡問道,語氣裏隱含著一股子柔情。


  他暗中卻早已運起了內力,生怕瑟瑟乍然向他發招。不過,他似乎多慮了,瑟瑟靜靜地坐在臥榻上,麵向窗外,凝視著雪裏那一株冷梅。


  “一個瞎子,點燈豈不是浪費?”瑟瑟淡淡地說道,唇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如若明春水真的便是夜無煙,那她在目盲之前就早已瞎了,竟然沒有瞧出來他們是同一個人。


  明春水凝視著瑟瑟纖細的背影,緩緩移步,踱到她身前,伸臂攬住瑟瑟的纖腰,語氣裏帶著一絲疼惜,輕聲道:“還不到兩月,雲輕狂不是說了嗎,兩月後自可複明的。”


  瑟瑟被明春水攬住纖腰,身子輕顫,不過,這次她既沒有躲開,也沒有掙紮。“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這裏?”她淡淡地問道。


  “要走,可以,除非殺了我。”明春水挑了挑眉,輕緩的語氣裏透著一絲冷冷的堅定。


  瑟瑟的心沉了沉,為何,他有了伊冷雪,卻還要糾纏著她,難道說,他想妻妾同收?那他就是太不了解江瑟瑟了。


  瑟瑟靜靜地望向窗畔,清眸中閃過一絲銳光。她忽而轉首,偎依到他溫暖的胸膛內。


  明春水一呆,身軀微顫。


  瑟瑟從未如此小鳥依人般依偎到他的懷裏,還是主動。他眸間漾起一股濃濃的笑意,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淡笑著問道:“是不是溫柔陷阱?”


  縱然是溫柔陷阱他也認了,她的主動對他而言,無疑就是導火索,將他的所有理智擊垮,他俯身,揭下麵具,吻住了她的櫻唇。


  瑟瑟閉著眼睛,她知曉他揭下了麵具,但是,她不敢,不敢睜開眼睛,去看麵前這張臉。她怕自己的揣測被證實,她害怕麵對那個結果。可是,她又必須要知道。


  她閉著眼睫,纖長的睫毛遮住了秋水般的黑眸。她仰首任他吻著,感覺到他的薄唇,覆在她的櫻唇上,和她的唇舌緊緊糾纏,手臂緊緊攥著她,似乎要吻盡她胸腔內的氣息。

  室內的寒梅散發著幽幽暗香,他們就在這馨香的世界裏沉沉浮浮。


  瑟瑟眼睫眨了眨,掀開一條縫隙,仰首向他望去。


  從窗子裏流瀉而入的月色和雪光,將室內照耀得朦朦朧朧,一片霜色。


  她看到了明春水的容顏。


  斜飛入鬢的修眉,狹長而美麗的鳳眸,挺直的鼻,優美的唇。俊美如斯,貴雅如斯。


  隻是,這張麵容,何等熟悉,確實是夜無煙的容顏。


  明春水就是夜無煙。


  這個事實終於確定,但,瑟瑟竟然沒有一絲震驚,抑或是慌亂。


  她依舊平靜地偎在他的懷裏。


  她為何這般平靜?


  記得聽人說過,因為太過不平靜的事情,給人的震撼太大。是以,讓人的心情無法再波動,所以,才會如此平靜。


  瑟瑟低歎一聲,和他在一起的震撼太多,她幾乎已經修煉成精,可以做到百毒不侵了。


  她躲來躲去,竟然跳不出他的五指山。


  原以為愛上了另一個人,卻不想兜兜轉轉,依舊在一棵樹上吊死。


  怪不得,當初她去找明春水解媚藥時,他極不情願還隱有怒意,還問她是否還有別的選擇。也怪不得,夜無煙知曉別人為她解了媚藥,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怪不得,當初在臨江樓,他一眼便認出她是纖纖公子。


  怪不得……那麽多的怪不得,卻原來,他始終將她玩弄於股掌之中。而她猶不自知,還樂在其中,還以為找到了一生一世的良人。


  她以為自己是高貴清傲的寒梅,卻原來隻是一坨扶不起的青泥,被他踩在腳下。


  瑟瑟閉著眼睛,感覺到他寬厚的手掌已經從她的腰間漸漸侵犯到了她的領口,漸漸地,他的吻也延伸到了她的耳際,在她耳畔軟潤的敏感地方撩撥著她。有力的手臂緊緊地圈著她的腰,似乎要將她揉碎在他的懷裏。


  一股羞怒從胸腔漫出,瑟瑟忽而伸指,朝著他頸項的致命穴道點去。


  就在這一瞬,他的薄唇,鬆開了她的唇,伸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她的玉指。


  “果然,是溫柔陷阱!”他冷冷地說道。


  他擒著她的手,忽然朗聲大笑,笑聲狂放不羈,好似要從狂笑裏擠出來淚一般。


  “江瑟瑟,你要殺了我嗎?”他凝視著她,低沉的聲音壓抑著沉悶的蒼涼。


  這些日子,哪一日,他們不曾兵戎相見,打鬥一番。但是,他能感覺到,她隻是要取勝,並未有殺他之心。而今夜,她終究是無法忍受他了嗎?

  他乍然放開她,看著她踉蹌地靠在床榻邊,隻聽得當啷一聲,不知何時,掛在牆壁上的那把寶劍已然出鞘,抵在她的胸前。


  那利劍出鞘的氣息冷銳地抵著瑟瑟的左胸,瑟瑟隱隱感覺到胸臆間的涼意。


  他要殺了她嗎?這樣也好,一了百了。


  他冷冷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徐徐傳來,低沉壓抑,“你要我的命,可我要你的心。”他淒然笑道,“如若挖出來你的心,便能得到你的心,那將是多麽簡單。”


  他淒然說道,緩緩地收回了寶劍。


  瑟瑟不語,她忽然垂首,胸臆間一股氣血翻騰,所有壓抑在心頭的氣血,這一刻都似乎要噴薄而出。


  “怎麽了?”明春水聽到瑟瑟的幹嘔聲,一張俊臉瞬間慘白。


  他捧起她的臉,看到她唇角的血絲,眸光黯了又黯。


  “墜子,叫狂醫過來。”明春水冷聲吩咐道。


  “不用,我沒事!”瑟瑟緩緩站起身來,隻覺得眼前一陣眩暈,她撫著額頭,緩步向床榻走去。


  這一夜,是近一個月來,兩人相處最安定的一夜。


  再沒有刀劍相向,隻是默默地躺在床榻上,然兩人心底處,卻都是不平靜的。宛若堅冰下的激流,暗濤洶湧。


  瑟瑟麵朝裏,靜靜閉著眼睛,腦海裏夜無煙和明春水的麵孔不斷交織著,提醒著她,她是如何被這個男子如跳梁小醜一般耍弄的。


  兩人背對背躺著,一如當初她嫁入璿王府那夜的洞房花燭夜。也是睡的同一張大床榻,蓋的同一床錦被,然兩人之間,卻隔著一段距離。


  那距離,不短也不長,卻好似永不可逾越的鴻溝。

  當日是如此,現在亦是如此。隻不過,今日的鴻溝比之當日,更深更寬而已。


  翌日,一早,瑟瑟猶在半夢半醒之間,隱約覺得身畔的他已然起身,伸臂環住她纖細的腰身,長指沿著她的額頭柔柔撫過,將她垂落在臉頰的淩亂發絲拂到耳後。眸光凝視著她蒼白的臉良久,低歎一聲,俯身在她櫻唇上印下一個吻。


  “我要出外幾日,一會兒讓雲輕狂過來為你診脈,這幾日你多歇息。”他知曉她醒著,在她耳畔低低叮嚀。


  瑟瑟不語,隻靜靜躺著,唇角卻勾起一抹冷笑。


  出外幾日?而伊冷雪也要出去嫁人了。


  真是好巧啊!

  明春水起身離去,隱約聽到他在外間向墜子細細交代著什麽,瑟瑟閉著眼睫,卻再不能酣眠。直到日上三竿,瑟瑟才從床榻上起身,洗漱完畢,用過早膳,便出了暖閣,到院外賞梅。前幾日的落雪還不曾化盡,天上又開始飛雪飄零。


  小小的雪片,紛紛揚揚而落,飛雪中的一切事物,看上去那樣朦朧,平添了一種夢幻般的美感。然而,冰雪終有融化之時,朦朧的美感,總有消失之時。


  “墜子,你可知曉,蓮心姑娘要嫁給何人?”瑟瑟不經意地問道。


  墜子聞言,眸光閃爍了一瞬,低低說道:“此事奴婢並不清楚,外麵天冷,夫人還是回暖閣去吧,可別感染了風寒。”


  瑟瑟淺淺地笑了笑,今日她披了一襲紅色的雀羚大衣,倒也沒覺得多麽冷,隻是心底深處,一片薄涼。當她還不知曉蓮心就是伊冷雪,不知道明春水是夜無煙時,她或許不清楚蓮心會嫁給誰。但是,知曉了一切,她的心卻如明鏡般透徹。


  伊冷雪要嫁的人,除了夜無煙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瑟瑟伸出纖纖玉手,一片雪花輕盈地飄落手心,帶來絲絲縷縷的薄涼。這種感覺和瑟瑟心頭的感覺,一模一樣。


  雪地上,兩道人影倏忽近前。


  一個是雲輕狂,斜背著藥囊,臉上掛著狂放不羈的笑容。他身側,是一個紫衣男子。


  瑟瑟知曉,她便是四大公子中的葬花公子鐵飛揚。


  在海上,瑟瑟曾見他和簪花公子並肩作戰,不過,彼時,他臉上是戴著麵具的,瑟瑟並不曾見到他的容顏。這些時日,隻要明春水不在,大多都是他在浮雲閣守衛,但是,瑟瑟因了目盲,還是不曾見到他的真容。


  此番目盲已好,隔著翩飛的雪花,瑟瑟看清了這葬花公子的模樣。


  不愧是冷麵冷心的葬花公子,瘦削卻剛毅的臉龐,粗黑飛揚的劍眉,墨黑如漆的星眸,棱角分明的薄唇,生得極是俊朗。隻是他臉色沉靜,眼神清冷,似乎這世間沒有什麽事情能夠令他有動容之色。


  這鐵飛揚倒真是忠於職守得很,明春水前腳才走,他便如約而來,真是把她如囚犯般看得死死的。


  瑟瑟轉身,漫步向暖閣而去。


  不一會兒,墜子便引了雲輕狂過來診脈。


  在雲輕狂麵前,瑟瑟自然也不用再隱瞞雙目已痊愈之事,反正隻要他一診脈,便會知曉自己體內的瘴毒已然除盡。果然,雲輕狂將長指隔著錦帕搭在瑟瑟腕上,須臾,便抬眸笑道:“何時能看見的?”


  瑟瑟唇角微微上彎,一縷發絲掠過清澈的眉眼,淡淡說道,“今晨醒來後,便發現眼前一片亮光,初時看不甚清,萬物好似隔著朦朧的輕紗,現下已然看清了。”


  雲輕狂頷首唇角一勾道:“比我預料的要早幾日。”但,笑意還不及展開,他眉梢忽而一凝,凝神再為瑟瑟診脈。片刻,軒眉舒展,朗笑出聲。


  “屬下要恭喜夫人了。”雲輕狂抬眸望向瑟瑟。


  “恭喜我?我看你是說錯了吧,我可不是蓮心姑娘,現下忙著嫁人。”瑟瑟挑眉冷笑道,她如今還能有什麽喜?


  雲輕狂眉頭一鎖,片刻後,凝聲說道:“夫人有喜了,你說這難道不是喜事嗎?”


  瑟瑟一驚,轉而微笑道:“狂醫,你看清楚了,我不是蓮心姑娘。”


  雲輕狂凝神看著瑟瑟,定聲道:“屬下自然知道夫人不是蓮心姑娘。夫人確實有喜了,這樣的話,本狂醫還不敢亂說。”


  狂醫雲輕狂難得神色凝重,一點兒也沒有開玩笑的樣子。但是,瑟瑟對於此人的話,卻不敢再信。這個男子,曾經三番兩次地糊弄她。

  瑟瑟冷笑道:“雲輕狂,你又打的什麽主意,難不成你以為我有了孩子,就會死心塌地地跟著明春水?告訴你,一個孩子還困不住我。雲輕狂,你這個玩笑開得有些大。”


  瑟瑟對於雲輕狂亦沒有好感,當日,夜無煙廢她武功之時,這個男人也曾在場。他知曉她曾是璿王側妃,知曉她被夜無煙的假麵蒙在鼓裏,看著她為了夜無煙的那張假麵傷心癡狂。


  其實也怪不得他,他畢竟是夜無煙的屬下,這麽做無可厚非。可是,她心裏還是不舒坦。


  雲輕狂笑了,挑眉道:“屬下還沒有膽子蒙騙夫人,夫人的身孕,也快有一個月了吧。千真萬確,絕不妄言。夫人何以不敢相信呢?”


  瑟瑟斂眸,一股難以名狀的複雜的感覺浮上心頭。她坐在床榻上,手緩緩撫上小腹,心頭一陣酸澀。


  這個孩子來得意外,不在她的期望之中。在他的爹爹即將要娶別的女子時,在她的娘親傷心欲絕時,他來了,來得當真不合時宜。


  他的爹爹欺騙他的娘親,他的娘親恨他的爹爹,他來到這世上,會幸福嗎?她知道,孩子是最容易受傷的。她的孩子,將來也要活在痛苦之中嗎?

  可是,孩子是無辜的,有錯的是她和夜無煙。是他們兩個人的孽緣造就了這一切。她不能傷害孩子,但也不會因了孩子,受困於春水樓。


  瑟瑟唇角一扯,盈盈淺笑著望向雲輕狂,笑道:“狂醫見笑了,我隻是,太過震驚,所以才會不相信。”


  雲輕狂凝眉笑道:“夫人相信就好,這些時日要好好歇息,夫人的身子最近有些弱,心緒鬱結所致。凡事要想開些,我這裏有些安胎的藥丸,你每日一丸,飯後服下。”


  雲輕狂從藥囊中拿出藥丸,放在桌上。


  瑟瑟伸手拿過藥丸,放在身上的錦囊中,淡淡笑道:“這個我記下了,可還有別的需要注意的事?昨夜我一直幹嘔,且心頭總是涼涼的。”


  雲輕狂凝眉,將手指再次搭到瑟瑟腕上,凝眉道:“幹嘔是正常的,隻是心頭……涼涼的?莫非是寒涼所致?”


  雲輕狂正在凝神診脈,忽覺得指下的手腕一擰,那纖纖玉手忽然翻轉而過,扣住了他的脈門。一道清澈婉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這病症隻怕是狂醫也不曾見過吧!”


  他驚愣地抬眸,卻見瑟瑟已然站起身來,清麗婉轉的麵容上,一片冰冷的霜色。清麗明澈的眼波流轉,眼底好似冰河乍泄,閃耀著曆曆寒冰。


  一襲紅色雀羚大衣,映著她雪膚素顏,分外明媚。


  “夫人,你要做什麽?”雲輕狂脈門被扣,動彈不得。他也縱橫江湖多年了,還不曾如此受製於人。怎麽也未曾料到,瑟瑟會忽然發難,將他擒住。而且,令他驚異的是,他怎不知道,她的武藝竟如此高了?


  但雲輕狂畢竟是雲輕狂,不過轉瞬之間,他便優雅地笑道:“夫人這是做什麽?這個玩笑可開不得,你這樣抓著在下的手腕,叫樓主看到了,那可就說不清了。讓風薔兒看到了,不知又會給在下下什麽毒,不知是三步倒,還是八步醉。”


  墜子本站在一側,看到瑟瑟忽然發難,心頭也是一驚,“夫人,你這是做什麽?”


  “不做什麽,我隻是想要跟狂醫討些保命的藥丸。雲輕狂,你也是神醫,手中自然有一些奇藥,譬如你給我的練功奇藥就不錯,可還有別的?譬如,能出那片花林的解藥。”現下已是嚴冬,那些花自然也敗了,但是,瑟瑟兀自不放心。


  雲輕狂苦笑道:“夫人,你若是要藥,屬下難道還不給?你抓著我的手,我可怎麽拿?”


  瑟瑟冷冷笑了笑,一把將雲輕狂的藥囊從腰間摘了下來,笑眯眯地放在桌案上,淡笑道:“說吧,都是些什麽藥丸。”


  瑟瑟知曉,雲輕狂聽風薔兒說過,雲輕狂是狂醫,身上帶著的,都是解藥或者救人命的奇藥,並沒有毒藥。可是風薔兒身上就不同了,全是各式各樣的毒藥。


  “這是醫治風寒的,這是上好的金創藥,這是保命的還魂丹,這是……”雲輕狂指著那些藥丸,一一道來。


  瑟瑟將藥丸一一記下,雲輕狂應當不會欺騙她。待雲輕狂說完,瑟瑟將藥囊中有用的藥丸收起來,眯眼笑道:“狂醫,麻煩你送我出去吧。”她伸指將雲輕狂身上的八處要穴一一封住。從腰間抽出新月彎刀,架到雲輕狂脖頸上,帶著他緩緩向院外走去。

  墜子心情忐忑地跟在後麵,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院外依舊是瓊玉飛揚,瑟瑟擄著雲輕狂,望著站在院子當中的鐵飛揚,一襲紫衣在風裏狂舞著,深黑的眸波瀾不驚地凝視著瑟瑟。


  瑟瑟勾唇淺笑道:“葬花公子,雪大天寒,您還是到屋內歇息吧。”


  鐵飛揚淡淡挑了挑眉,凝視著瑟瑟並不曾說話,隻是唇角卻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守護在浮雲閣的侍衛們,在鐵飛揚的指揮下,對瑟瑟和雲輕狂漸漸呈包圍之狀。但是,還無人敢上前。


  雲輕狂兀自不閑著,在瑟瑟耳畔不斷聒噪道:“夫人,你可知鐵飛揚為何叫葬花,他連花都不憐惜,還能對我這棵草有憐惜之情?我看夫人是走不出這院落的。”


  “閉嘴!”瑟瑟冷冷地說道。手中的彎刀一用力,在雲輕狂脖頸上劃了一道傷口,有鮮血滲了出來。


  “夫人,我看你莫要白費心機了,這個院落,你是走不出去的。”鐵飛揚冷冷說道,聲音平淡無波,果然不為任何事所動。


  “哦?”瑟瑟挑眉,冷眸緊緊凝視著鐵飛揚,淡淡向院外走去,“難道說,葬花公子連生死兄弟的性命都不顧嗎?”


  鐵飛揚淡淡笑道:“我們的性命都是樓主的,為了完成樓主的命令,丟了性命又何妨?”


  果然是冷心冷麵!她擄著雲輕狂,一邊慢慢地走著,一邊暗中施力,準備隨時應付鐵飛揚的攻擊。快到院門處,鐵飛揚忽然抽劍在手,身子一沉,長劍如電般刺出。卻不是刺向瑟瑟,而是刺向雲輕狂。


  “要想不受人質要挾,最好的法子,便是殺了人質。”他冷冷的聲音從漫天飛雪中傳來。


  瑟瑟神色一凝,眼看著那把劍電閃雷鳴般刺向雲輕狂的胸部,她眉頭一凝,將雲輕狂甩到一邊。


  她凝神,踏著翩然禦波的步子,飄向鐵飛揚。


  今日,倒是要會一會這個四大公子中武藝最高的葬花。不用要挾任何人,她今日也要走出這春水樓。


  轉瞬之間,她已經衝到鐵飛揚麵前,左手袖影漫卷,如輕雲出岫。右手彎刀閃閃,寒光乍泄。


  鐵飛揚沒料到瑟瑟會如此決絕,不敢輕敵,手中長劍,舞出一朵朵劍花,將瑟瑟周身籠罩在劍影之中。


  兩人在雪地之上,展開一場廝殺。


  瑟瑟意在離去,出手決絕一點兒也不留餘地。鐵飛揚隻想擒下瑟瑟,根本不敢傷著她,是以一招一式,便沒有盡全力。何況,還有雲輕狂在一旁吼了一嗓子,“飛揚,夫人有了孩子,您出手小心點兒。”


  和瑟瑟對決,鐵飛揚本就小心翼翼,雲輕狂此語一出,他的劍招便更加遲緩起來。樓主的女人,他本就不敢傷害,如今還多了個樓主的孩子,這事可棘手得很。


  瑟瑟清眸一抹,唇邊浮起一抹淡笑,她倒是未曾料到,自己腹中的孩兒,竟然會成為出春水樓的籌碼。她揮舞著新月彎刀,雪花飛揚中,一道道新月形的刀影,映亮了她清澈的眸。


  招式一招比一招淩厲,向著鐵飛揚砍去。


  鐵飛揚隻得連連後退,隻敢防守,不敢進攻。


  瑟瑟淡淡地一笑,刺出最後一招,踏著禦波步,踩著院角紅梅的枝丫,翩飛而去。一襲紅影在雪上翩然飛過,竟無一人敢阻攔。身後,鐵飛揚帶著眾侍衛正欲緊緊追去,隻聽得雲輕狂懶懶地說道:“飛揚,別追了!夫人如今武功大增,且走得又如此決絕,就是樓主,恐怕也難以追上,何況你我。再說了,你這樣急急地追趕,山路難行,夫人若慌不擇路,摔到崖下可如何是好!”


  鐵飛揚回身,淩厲的眸光在雲輕狂臉上環視一周,冷聲道:“你小子又用什麽損招了,說來聽聽!”


  “什麽損招,別說得這麽難聽。夫人身上帶走的藥丸中,有一味引路的特殊藥丸,一會兒我去風薔兒那兒借了小白鼠,我們暗中尋到夫人,先保護她便是。”雲輕狂動了動被瑟瑟勒過的手腕,笑眯眯地說道。


  鐵飛揚凝眉,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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