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楚夏天的情報工作做得相當出色，周健和徐晶在商業區逛了將近三個小時，愣是沒逛出楚夏天給周健劃下的範圍。徐晶隨便買了幾樣東西，除了一個做工還算考究的鍍金戒指之外，其他的東西徐晶並沒有讓周健掏錢。徐晶的這種行為使周健感覺陌生，徐晶以前曾經對周健說過，老婆購物老公拿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周健對此銘記在心。那今天徐晶的表現，是不是已經不再將他視為老公對待了呢？
到了那家西餐廳，周健體貼地為徐晶拉出椅子，吩咐侍者上菜。同樣的菜色，許是因為不是很餓，吃起來並沒有昨日的美味。周健吃得不發一言，徐晶吃得興趣索然。一頓飯下來，周健試探著徐晶的態度。
“小晶，現在這麽分著也不是辦法，媽和磊哥早晚要發現的，不如……”接下來的話周健猶豫著該如何說出口，徐晶放下刀叉，輕微的響聲都讓周健心驚。
“周健，我不是因為衝動才做出分居的決定的。那天中午你走後，我整個下午都在回憶著我們這五年的日子。院裏麵的同事都羨慕我，說我找了個好老公，可是隻有我自己知道，這看似平靜的日子，卻並不是那麽平靜。我覺得我從來都不了解你，我不知道當時為什麽那麽快就和你結了婚。我不知道你的過去，不知道你究竟經曆過什麽，我現在甚至都不知道你到底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
徐晶拿起酒杯，淺淺地喝了一口，沒有給周健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
“周健，其實那天發現你和楚洪波的事情後，我的不安越來越嚴重，我以為我可以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但是，這根本不可能辦到。我變得多疑，變得不再像自己。我承認我還愛你，但是我們都需要時間，好好地整理一下這段感情。對於這段婚姻，我第一次變得這麽沒有把握。”
周健愕然，他沒有想到自己極力隱瞞過去的做法，會給徐晶帶來這麽大的不安。
如果沒有隱瞞一輩子的把握，那麽幹脆不要欺騙。
“我沒想到你那麽在乎過去的事情！”
“我在乎的不是你的過去，而是你是否對我說實話。還記得那天我問你的三個問題嗎？”
周健點了點頭。
“周健，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是否能接受你的過去。”
周健露出了一些期盼的眼神，他真希望徐晶找到的答案是能夠接受。
“但是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徐晶低下頭，不再說話。周健隻能苦笑，徐晶口中的過去不過是他喜歡過男人，如果她真的知道了自己的所有不堪，恐怕連分居的機會都沒有，兩個人直接就領證去了，離婚證。
不能說，無論如何不能說。那些隱瞞起來的不堪絕對不能讓小晶知道，否則一切將無法挽回，周健暗下決心。
兩個人吃過晚飯，周健開車載著徐晶來到了興遼河邊。
“小晶，我是個不懂浪漫的人，但是我希望今天能夠補償你！”
說完，周健拿著楚夏天早就被他準備好的煙花往河麵上走。不幸的是，
今天是情人節，以楚夏天那種情商能想到的浪漫計劃，其他人同樣能想到。
小年已過，除夕將至，買煙花也不是難事，河麵上早就有成雙成對的情侶在放煙花。周健看到這種場麵，也隻好硬著頭皮按原計劃照做。徐晶看著周健為難的樣子，又看了看周遭的情侶，心裏了然。就算驚喜變得不那麽讓人又驚又喜，徐晶依然被周健感動了。周健是個好丈夫，卻不是個好情人。他懂得體貼，卻不懂得浪漫。隻是徐晶並不知道，周健所有的浪漫柔情都已經在十年前用盡了。
周健點燃了煙花，看著在煙火映襯下的自己的妻子，毫無創意地喊出那一字一句。
“小晶！隻要能讓你聽見這些話，我這輩子就沒有遺憾了！”
周健大聲地喊著，自己仿佛和昨天的楚夏天重合，他感受到了楚夏天那種堅決卻絕望的感情。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楚夏天對他的心，
他不是不懂，隻是不敢麵對。
“我是真的喜歡你，我願意為你站在這個冰麵上，即使下一秒我會落入冰冷的河水裏；我是真的喜歡你，我願意為你放棄整個世界，即使我會一無所有。”
總是站在強悍的楚洪波身後，那個有些靦腆卻又有些熱烈的少年，他的話一句句印進周健的心裏。容易讓人忽略的少年，卻總是那麽溫暖。
周健聲嘶力竭地喊著，就像昨天的楚夏天一般，就像一輩子最後一次的呼喚。
“我隻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哪怕隻是一起看看電視，什麽都不做，我就滿足了！隻要看見你笑，我就高興！”
十幾天來的一幕幕閃現在周健的眼前，兩個人靠在一起看電視、打遊戲，餓了就去煮兩袋方便麵，累了就直接倒在床上大睡。周菲雨在的時候，楚夏天和菲菲在屋子裏上串下跳，他也不阻止，隻是一邊靠在廚房門邊看著玩得發瘋的兩個人。有的時候，周健甚至覺得，就算不能和徐晶和好也無所謂，這樣無拘無束地生活下去也還不錯。
“也許我沒有資格，但是我是真的喜歡你！”
沒有資格嗎？周健握緊手裏即將燃盡的煙火，也許沒有資格的是自己。
“我想和你在一起！不要離開我，好嗎？我……”
聲音梗在咽喉裏，發不出來。周健發現，曾經可以輕易出口的三個字，此刻變的分外艱難。那三個字，自己究竟應該對誰說出？楚洪波？周健的腦海中閃過那三個字。如果說楚夏天給他帶來了陽光，那麽楚洪波隻會給他帶來黑暗。
煙火燃盡，徐晶走到周健的麵前，漆黑的眼睛看著他，似乎能洞穿一切。
“說不出來，是嗎？”
“對不起！小晶！”
周健跪到了冰麵上，身邊是燃盡的灰燼，將本來晶瑩剔透的冰麵染汙。
“走吧！”
徐晶回過身，仰頭看了看天空，其他情侶放出的焰火還在不停地綻放，而屬於她的焰火已經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