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葉輕水篇】涅槃於水火
“你說什麽?”
這血燕莫非真的有毒?
小丫鬟搖了搖頭,“毒倒是沒有,隻是,奴婢也不知道這血燕之中究竟有什麽玄機,側姑娘和下人議論的時候說,早晚要將您處之而後快,奴婢就知道這麽多了,姑娘您……多多小心!”
葉輕水沒想到,常靈兒身邊竟然還有一個良心未泯的人,不由得心中微微感動,塞給小丫頭幾顆碎銀,“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小月。”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很不錯的名字啊。”葉輕水淺淺笑著,“你下去吧。”
“可是姑娘——”小丫頭幾番欲言又止,觸及到她清冷而倦怠的神色,終究還是咽了下去,她們這些人命如草芥,誰知會不會因為一言半語而喪命?
她奪走了自己的位置,占有了原本自己愛慕的男人,現在連自己身邊的人都不放過。
不愧是玉女宗昔年結下仇怨之人,即便是不需要明麵上和她爭風吃醋,一樣可以暗中致自己於死地。
就在這時,葉輕水想要起身問下人幾句話,忽然間發現周身一陣眩暈,她隱隱之中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等到自己想要叫人過來,卻無人應答的時候,她看到了鍾樓長廊的另一端燃燒起來的火焰。
果然。
很好。
想要她活生生燒死在火中麽?葉輕水的雙瞳倒影著熊熊火焰,嘴角帶著淒美決絕的笑。
恐怕,不會如他們所願呢。
“來人呐!走水了!”
“快救人,姑娘還在裏麵!”
整個攝王府因為鍾樓失火而亂成一團,下人仆從拎著水魚貫而入,等到薑策下朝之後看到這衝天的火光從葉輕水所住的地方燃燒起來的時候,倏然之間心跳漏了一拍。
“哎,王爺,王爺仔細傷著!”
趕馬的車夫隻見薑策一個縱身飛躍下馬,轉瞬之間奔過房梁,向著前麵的火海衝了過去,被幾個人死死地拉住了,這時火勢已經被控製,隻剩濃煙滾滾,原本的鍾樓變成了一片焦黑的斷壁殘垣。
有幾具麵目全非的屍體被一個一個抬了出來,擺在薑策麵前。
他狹長的鳳目陡然閃過一絲殺意,“怎麽會無端端起火?你們這群廢物!葉輕水人呢?”
下人們已經被雷霆之怒震得跪了滿地,誰敢開口?
許久許久之後,管家才壯著膽子說道,“王爺,老奴聽說是下人們生火造飯的時候不小心,這才燒起來了,不過現下所有的人,連同姑娘也……便是想要問責,隻怕是死無對證了。”
死無對證。
死無對證。
薑策矗立在原地,沒有一個人能看透他心中的想法究竟是什麽,連他自己都快看不透自己了。緣何如此?不就是死了一個心思城府都深沉的女人嗎?她設計接近他陷害他,事已至此,什麽好為之情動的?
可是,心為何還是隨之沉痛?
“王爺,都怪妾身不好,妾身若是那一日再勸勸王爺,隻怕就沒有今日這一遭了,如今葉師姐葬身火海,想來又是何必同王爺賭氣呢?”
不知為何,看著這張嬌嬌弱弱梨花帶雨的臉,薑策反而想起了在地下監牢時的葉輕水。
那雙清澈靈動,倔強執著的墨瞳。
“你閉嘴。”
這是薑策第一次對常靈兒用那樣冷厲的語氣,他撇下所有人回到書房之中,腦子裏走馬觀花一般閃現有關葉輕水的種種。
她說,看到草民沒有死,王爺一定很失望吧?
她說,薑策,我這麽多傷疤還有死在我麵前的小舟,無一不是拜你所賜,你但凡對我還有一點點憐憫之心,便放我走吧,就當還了我昔年的恩情。
……
那些話連同昔年不算清晰的記憶一齊湧入腦中,竟然讓他破天荒第一次徹夜難眠。
是了,葉輕水出身武家,輕功不錯,內力更是絕倫。假如她想逃,說不定能夠逃脫火海,不至於變成一具焦黑的屍體,可是她選擇坐以待斃。
也許是心已經死了,也許是恨透他了。
他還有那麽多問題沒來得及問清楚,這下再也沒有機會了。
另一麵,芙蓉苑中。
“賤婢!賤婢!”常靈兒一改在王爺麵前柔柔弱弱的樣子,抬手左右開弓地賞了麵前的女子好幾個耳光,女子嚇得跪在地上一疊聲地求饒,正是小雪。
“你不是伺候過她一月有餘的麽?連誰是她你都分辨不出來?”
雲玄策的無眠之夜,常靈兒也不敢入睡——她派人悄悄地查過了,鍾樓裏服侍的一共有一十二人,帶上葉輕水原本應該有一十三人,但是,隻有十二具屍體被找到。
也就是說,葉輕水可能不在其中。
“主子別生氣,為了那麽一個卑賤之軀不值當。”常靈兒身邊的大丫鬟金珠勸道,“憑她有通天的本事,還能死裏逃生不成?再說了,現在人都不在了,王爺恐怕要不了兩日都會把人忘掉,到那時候您悲痛過了,順勢吹上兩句耳邊風,您不就是王妃了?”
“等您成了王妃後,那些個拜高踩低的,還有非議主子的,都得跪著給您提鞋!”
聽完這些話,常靈兒的神色才勉強好看了一點,懶洋洋地靠在太師椅上,一腳踹開了小雪,“滾出去,看見你就覺得死人晦氣。”
“娘娘,聽說淳王殿下回京,和咱們王爺去‘十裏畫廊’了!”
十裏畫廊什麽地方?三教九流、各大散修匯聚之地,魚龍混雜、不一而足。
常靈兒冷冷一笑,珠玉玲瓏下的容色更見清麗,完好地掩藏住笑容後的機鋒。小指上戴著的金殼鑲琺琅護甲敲擊在桌上,隻教人覺得無端膽寒、
若是隨便玩玩也就罷了,若是帶進來一個狐媚子……
死!
十裏畫廊內,蒙麵女子演奏完了一曲琵琶,贏得滿堂彩,其中綾羅珠釵不勝其數,有豪奢子弟想要出千兩高價買美人一親芳澤,然而卻被閣主拒絕了。
一傳十十傳百,人人皆知畫舫中有一位天仙似的人兒,卻從未一睹真容。
閣內。
葉輕水不急不緩地運轉了三周天,將內息渡勻,再取出已然見底的藥罐纏枝瓷瓶兒,不算細致地塗在脖頸之上,半途倏然瞬間抬眸,淩厲殺意如刀一般斜掃過去,“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