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同夥
“啪”地一聲脆響，笑悠然被她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腦袋都從枕頭上彈了起來又掉落回去。這一下可真不輕，小伶兒由於突然受到驚嚇，根本就沒考慮出手力度的問題，這也虧了是笑悠然，要是換成別的沒有修為之人，搞不好腦袋都被拍癟了。笑悠然氣得正想跳起來大罵，忽然眼前一黑，一副如記憶碎片般的畫麵從黑暗深處逐漸漂到眼前。
那是在一片煙波浩渺，一望無際的大海之中，自己似乎是站在一座漂浮的小島上，隻是這島看起來更像一座巨大的陵墓，而這海水也有些不同，沒有陽光的反射，仍然可以看見海麵上有星星點點的亮光，如黑夜繁星般璀璨奪目。
小島的中央有一具水晶棺槨，隱約可以看見有個身披紫袍金甲的魁梧中年男子安詳地躺在裏麵，另有個一身白衣，身形看起來與自己極為相似的青年男子正跪在棺畔失聲痛哭。笑悠然想走近點卻發現身體不能動，極力眺望想看清二人容貌也辦不到，隻能靜靜地站在原地觀望。
“嗚嗚……二師兄，是我對不起你！上窮碧落下黃泉，即便身死道消我也要為你報仇！嗚嗚嗚……”白衣男子抽噎著說了幾句後繼續嚎啕大哭，隨著他身上不受控製的修為波動，四周的海麵掀起了滔天巨浪，海風鼓蕩，海水咆哮，仿佛與他一同悲慟著。
笑悠然遠遠聽著看著感覺胸口煩悶，情緒躁動，心如刀割，悲痛欲絕。這是我的記憶嗎？原來我真的有二師兄，是我害死了他嗎，為什麽我會如此悲傷？正在他想張口詢問的時候，眼前畫麵轟然破碎，視野又回到了嶽家客房裏，有兩行滾燙的淚水滑過臉頰滴落在枕頭上。
“喔唷~，你怎麽還哭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誰讓你嚇人家一跳的，至於哭得這麽傷心嗎？”小伶兒站在一旁輕掩著紅潤的小嘴鄙夷道。
“你還好意思說？明明是你先在我身上亂摸還出手打人，怎麽你還有理了？”笑悠然剛回過神來聽到這句話立馬氣炸了毛，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掐腰攥拳嘴張得老大，好像要吃人一般。
“吖~！！不要啊，別再放那殘念出來了，我錯了，我給你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小伶兒被他凶惡的樣子嚇得連連後退，抱著頭瑟縮在角落裏。
“啊？什麽殘念？那是啥呀？”笑悠然被她的表現弄懵了，撓著腦袋訝異道。
“你不記得了？就是之前在廣場上操控你身體的那個聲音和力量啊！”小伶兒見他身上殘念並沒出現，這才鬆了口氣，眨著大眼睛喏喏說道。
“噢？那個聲音啊，他叫殘念？可他怎麽會出現在我腦子裏？”笑悠然似懂非懂地望著小伶兒。
“哎呀，笨蛋，不是他的名字叫殘念，而是他……”小伶兒一聽他不懂，更是放下一百個心，昂起小腦袋走到他麵前，背著小手像一個老學究一般講解起來。
原來殘念也屬於魂體能量，但不是真正的魂體，隻是留念之人垂死之際從神魂力量中分離出一部分而形成的遺世形象體，或者說是神魂分身，虛幻的影像、投影等等。雖然殘念保留了本體生前一部分的修為和記憶，但其本身並沒有完整的神智亦不能複雜地思考。大部分殘念隻會按照本體生前所遺留的意念機械地執行命令，隻有修為極高之人所留的殘念才具備簡單思考的能力，自行判斷執行命令的時機，因為殘念每動作一次都會消耗自身所擁有的修為和神魂力量，而若是能量耗盡，殘念也隻能消散在天地之間。
笑悠然又詢問殘念是否等同於執念，被告知並非如此。殘念為神魂力量外放形式生成的，相對來說是具有實體和神智的。而執念則不同，執念是神識強行凝結神魂力量而生成的，沒有實體和神智。並且殘念可由本體選擇或指定依附目標，也就是說具有可控性，但執念卻無法控製，隻能任其自生自滅。
“那你可知我身上的殘念是誰留下的？”笑悠然聽完點頭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那殘念的修為太高，連鳥姨都不是他對手，我哪能查探出來？不過，我倒是記得他稱呼你為師弟。”小伶兒搖頭說道。
“師弟嗎……”看來那真是我的記憶，二師兄你是怎麽死的，我又該找誰報仇？笑悠然心潮起伏，良久未語。
小伶兒見他呆立著半天不出聲，跑過去又蹦又跳地直咋呼，還用手在他眼前亂比劃，見他仍沒反應，忍不住又想去摸索那秘寶，可手剛伸進他胸口衣襟，笑悠然突然回過神來叫了一聲，嚇得她一哆嗦，差點沒忍住又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你個小女孩總往男人衣服裏摸什麽？”笑悠然跳後一步捂緊胸口衣服斜眼看著她。
“什麽嗎……我隻是想看看你那神魂秘寶長啥樣子，你想什麽呢？！真以為自己有多英俊瀟灑了？切~，不要臉！”小伶兒滿臉通紅，雙手抱胸一梗脖子，撇著小嘴不屑地說道。
“你，你摸我還成了我不要臉了？”笑悠然怒氣上衝，眼睛一瞪剛想懟她幾句，可忽然又泄了氣，悶聲不響地轉身朝屋外走去。
“哎~，你別走啊？這麽小氣啊，不給看就算了，也不用生氣吧？喂！你……哎呀，我還沒說完呢你怎麽就走了……等等我吖……”小伶兒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氣得一跺腳，連忙也追了出去。
笑悠然沒心思搭理她，算了算天時，快步向嶽家主房而去。可剛走進遊廊忽然感覺四肢無力，頭暈目眩，身子晃了晃軟綿綿地倒了下去。眼見腦袋就要磕在廊柱上，卻被隨後趕來的小伶兒一把抓住衣領拎了起來。
“哼~！不聽人把話說完，現在知道吃苦頭了吧？”小伶兒一副老氣橫秋的架勢，拎著笑悠然沿原路就往回走。
“什麽話沒說完，我這是怎麽了？你把我放下，我還有事呢……”笑悠然被她拎著想要掙脫，卻發現身體根本不聽使喚，使了好大勁也隻是輕微扭動了一下。
“我跟你說，被修為比自身高的殘念操控過的身體，因為承受超過極限的力量所以才會昏迷，即便醒過來了，身體也要處於虛弱狀態，至少一兩日才能複原。鳥姨說你要昏迷一日才能醒，沒想到隻半日你就醒了。你就老實回去躺著吧，有什麽事等你身體恢複了再說！”說話間二人已回到客房中，小伶兒將他“呯”的一聲丟在床上，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旁邊。
“可這……你……唉，算了，我躺著就是，你可以走了，順便幫我把嶽大哥叫來吧！”笑悠然無奈地歎了口氣。
“嗯？你在跟誰說話呢，怎麽沒大沒小的？！卸了磨就想殺驢啊？呃……不對，你才是驢，呸呸呸~！”小伶兒架著膀子晃著二郎腿，居高臨下地瞪著他。
“大姐姐我錯了，請你快走吧好嗎，我真的有急事，謝謝你了！”笑悠然倒是識時務，張嘴就來也不嫌害臊。
“哦？急事？我看你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吧，嘿嘿？！你那嶽大哥不在家，你要幹什麽不如跟我說說？”小伶兒收了腿一臉八卦地靠過來，衝他擠了擠毛嘟嘟的大眼睛怪笑道。
“哪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哎~？你別亂掏……”笑悠然麵上看起來若無其事，卻不自覺地朝自己懷裏瞄了幾下，而這樣明顯的舉動怎能逃過小伶兒那雙狡黠的大眼睛，沒等他說完就從他懷裏掏出一堆東西來。
“我看看，嗯嗯，一塊破令牌，爛彼岸花，餿了的迷魂水和迷魂湯……”小伶兒皺眉翻看著這些在她認為都是破爛的東西，把每個水壺都打開聞了聞，直到最後一個灰泥小瓶子，“咦？這是什麽……哇，好鹹啊，難聞死了！”
“原來是孟婆淚！哼哼，還說沒有不可告人的事，這下人贓並獲了吧？”小伶兒把灰泥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得意地說道。
“你，你別亂說，這都是別人送我的。”笑悠然心裏有鬼，目光四下亂飄，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胡扯！孟婆淚是孟家珍稀重寶，輕易不肯示人，連十殿閻羅平時都碰不到，怎麽可能送你？你以為你是誰？也不撒泡尿照照！”小伶兒毫不留情地揭穿他，附帶著鄙夷和嘲諷。
“我怎麽了？本公子風度翩翩……那個……呃……”笑悠然一聽不樂意了，瞪著眼睛就想反駁，無奈肚裏墨水實在有限，憋出一個詞來就沒了下文。
“行了，行了，別在那裝了，德行！快說你偷這玩意想幹嘛？！”小伶兒可沒功夫聽他廢話，嬌喝道。
“哼~！就不告訴你！”笑悠然氣悶無比，暗歎真是倒黴至極，費了許多力氣才搞到的東西，還沒等用就這樣被人發現了！於是翻著白眼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理都不理她。
“小弟弟，乖嗎！快告訴姐姐，我保證不告訴別人行嗎？”小伶兒見他耍橫也不惱怒，語氣反而軟了下來，把小臉伸了過來，小鼻子幾乎貼到他鼻子上，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還抖了兩下眉毛。
“喔？你真的不告訴別人？”笑悠然見事情似乎還有轉機，心念一動，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啊，是啊！現在開始我跟你就是一夥的，當然不會出賣你啦！”小伶兒雙眼放光，拚命點頭，臉上的八卦表情已經濃鬱到了極致。
“我想想……除非……你發誓！”笑悠然搖了搖頭，故意把聲音拖得很長。
“好~！我發誓！天地見證，要是我把這事告訴任何人，就讓我天打……”小伶兒俏眉一揚，想也不想就開口賭咒發誓，可才說半句就被笑悠然用額頭堵住了嘴，剩下的全都憋了回去。
“喂！你幹嘛？說好了我發誓你就告訴我，你這是要反悔嗎？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啦？要知道，是男人就要一言……那個啥……九什麽來著……”小伶兒一臉嫌棄地將他腦袋拍開，掐著小蠻腰不悅道。
“那叫一言九鼎，無知！好了，別唧唧哇哇了，我告訴你就是了，而且你得幫我做些事。”笑悠然剛才聽她發誓，心中莫名湧上一股憐惜之意，耗盡所有力氣才勉強把頭抬起來，結果人家不領情還把他拍得又砸在床上，感覺全身都跟著疼，氣得他什麽心情也沒有了，沒好氣兒地說道。
“好哇，好哇，快說！”小伶兒根本不在意他說什麽，眉飛色舞地湊了過來。
接下來小伶兒按他說的從廚房裏找來了許多東西。先將一個熬藥用的泥爐生上火，又將一口湯鍋架在上麵，接著把迷魂水和迷魂湯倒進鍋裏，然後把搗碎了的彼岸花下到湯中，接著放入糖、醋、辣椒油和苦菜汁液等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玩意。就這樣熬了半柱香時間，鍋內的各種材料已經完全融合到一起，一股奇異的香氣飄散出來，讓人聞了有種昏昏欲睡的安逸感。
“哈啊~……聞起來怪怪的，你這是在做好喝的湯嗎？我都有些餓了。”小伶兒打了個哈欠，吸著口水說道。
“就知道吃，現在還不能吃，看好火候。”笑悠然努力欠起身子注視著鍋內湯水的變化。
“還不能吃啊？都已經煮了這麽久了？！”小伶兒一聽不能吃頓時失望了，小臉落了下來，小嘴撅得老高。
“就是現在，快把孟婆淚倒一半進去！”當鍋裏的湯汁開始沸騰的時候，笑悠然連忙大叫一聲，把正用小手拄著下巴想要打瞌睡的小伶兒嚇得一激靈，手一抖直接將大半瓶的孟婆淚都倒進了鍋裏。
“啊呀呀~！我可不是故意的，誰讓你老是一驚一乍的……”小伶兒驚呼一聲，然後輕掩著小嘴弱弱地嘟囔道。
“這……唉，算了，就這樣吧。”笑悠然很是無語，嘴上雖不說，心裏還是有些擔憂的，畢竟這分量實在是多了點。
在二人注視下，鍋裏沸騰的湯汁在孟婆淚融入後，詭異地停止了翻滾，仿佛岩漿裏加入了玄冰一樣，竟慢慢地凝結成黏糊狀，直至最後完全冷卻成半固體，並且閃耀著晶瑩的光芒，一股濃鬱到讓人迷醉的特殊香氣瞬間逸散到房間中。
“哇~~！好香啊~！這是什麽東西呀，看起來好有食欲噢，現在能吃了嗎？哎呀~，用把蓋子蓋上嗎？香味一會兒都跑沒了！”小伶兒水汪汪的大眼珠都快掉進鍋裏去了，口水順著嘴角淌了下來，搓著小手圍繞爐子直轉圈。
“不能吃！注意現在是最後一步，你運轉修為把那株斷腸草震成碎末放進去。”當鍋裏的半固體湯塊因為持續加熱又再變得粘稠的時候，笑悠然衝小伶兒指示道。
“啊？這草是斷腸草？那可是劇毒啊，這還怎麽吃啊？會吃死人的！”小伶兒看著手中最後一樣材料驚呼道。
“讓你放就放，也不是給你吃的，囉嗦什麽！快點！”笑悠然盯著湯塊的變化不耐煩地喝道，小伶兒無言以對隻得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