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蕭之死(七)
雲照和蕭的下一站,是同化鎮的鄰鎮邯鄲。
聽聞那裏盛產奇異水果,雲照又是個吃貨,於是便帶著蕭去了那裏。
邯鄲比同化鎮大很多,這裏不僅有中原人士,還有許多金發碧眼的外國人,蕭第一次看到和自己不同樣貌的外國人時特別新奇,一直追問著雲照他們的來曆。
雲照見多識廣,給蕭普及了如今下的格局,這世界並不是隻有黑頭發黃皮膚的人,在這中原外,還有很多個國家。那些國家的人都和中原人長得不一樣。金發碧眼隻是其中一種,聽還有種黑皮膚白牙齒的。
這次下山,蕭算是大開眼界了。
果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一直待在山上,是井底之蛙了。
兩融一是在邯鄲閑逛,傍晚時兩人在一名為朝陽的客棧住下。朝陽客棧是邯鄲規模第一的客棧,這裏匯聚了許多外國人。
雲照選擇這裏的原因也是因為這裏能隨時見到稀奇的外國人。他看出師弟蕭對這些外國人興致頗濃。
是夜,蕭心懷心事,睡不著,索性就找店二要了兩瓶酒,坐在房頂上望著黑空發呆。
和他一樣被心事折磨的失眠的還有他的師兄雲照。雲照走到後院,本打算隨便走走打發時間。不想房頂上的蕭看到他,拋來一塊碎瓦片,打中了雲照的後腦勺。
雲照困惑的回頭,看到房頂上,師弟正拿著一瓶酒,衝著他揚了揚手。他勾唇一笑,足尖輕點,輕巧地跳上了三層樓高的房頂,在蕭旁邊坐下。
蕭將另一瓶酒遞給他,雲照接過。動作洋洋灑灑的仰頭喝了一大口。
“師兄也睡不著嗎?”蕭問。
雲照吞下嘴裏的酒,大大咧咧的抹了一把嘴,回道:“沒有睡意。就想著出來走走,也許過會兒就困了。”
他將酒瓶放在邊上,負手撐著地上,身體微微向後仰,臉衝著,雙眼眨也不眨地望著漆黑的夜空。
有寒風輕輕拂過,吹在肌膚上,透著幾分寒意。
蕭則是雙腿彎曲,微微張開,兩隻手撐在腿上,雙眼看著前方,道:“師兄,今日是百日祭了。”
雲照眼神微微一動,臉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道:“是啊,一百日了。”
是的,那些師兄弟,躺在冰冷的地上,已經一百了。
三個月啊,轉眼過去三個月了。
那場大戰,仍是曆曆在目,那些淒慘的哭叫聲仍是猶言在耳。
蕭和雲照之所以不約而同地失眠,是因為今是那些過世的師兄弟的百日祭。
蕭突然將酒瓶傾倒,將酒瓶中剩下的酒倒了一大半在瓦片上,這是在祭奠過世的師兄弟們。
雲照見他這舉動,也將酒瓶中的酒倒了些,隨後兩人朝舉著酒瓶,默然半晌,仰頭將剩下的酒咕嚕咕嚕的喝了個幹淨。
“師兄,明日我們找個寺廟為師兄弟們上柱香吧。”蕭突然道。
雲照也正有此意,他白就打聽好了,在這邯鄲的西北方向有個有名的寺廟。“好。”
第二日,師兄弟兩人連早膳也沒吃,直接在西市買了兩匹上好的馬駒,他們原來的馬屁在路上被馬販子偷了。
一炷香過後,兩冉了目的地。
為了防止馬屁再被馬販子偷走,兩人將馬兒暫時交給了寺廟旁邊茶攤的老板娘照看,給了些碎銀。
這座寺廟不愧是邯鄲有名的廟宇,香客爆滿,絡繹不絕。
待雲照和蕭祭拜完已時午時,兩人又餓又乏,便在茶攤點了兩碗陽春麵。
正吃得興起時,茶攤上出現了一位麵係輕紗的女子。她一出現,蕭就生出了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偷偷的打量了那女子好幾眼,她眉宇間像極了一個熟悉的人,她的氣質也和那人極為相似。他不能確定,便低聲對正吃麵的雲照道:“師兄,你看那女子,是不是閔君落。”
雲照正往嘴裏塞著麵,聽聞此言,他的動作頓住,微微側過眼去,瞥著右前方的那女子。
觀察了好一會兒,那女子感覺到他的注視,望了過來。雲照淡定從容地收回視線,低著頭繼續往嘴裏塞著麵。
那女子又將目光轉向他身邊的蕭,蕭不比雲照那般淡定,他做不到若無其事,他眼神中透著慌亂,也低著頭用筷子攪拌著碗裏的麵,可是他抓筷的手在微微的顫抖。
那女子分明看見了,卻當做什麽也沒看見,從容地收回目光,靜心等待著老板娘上麵。
待那女子關注不再自己身上了,蕭才敢低聲問雲照:“是不是?”
雲照嘴巴裏嚼著麵條,眼睛盯著碗,含糊不清地:“八成是她。”
蕭的心陡然一跳,強烈的不安席卷了他的心緒,一股恨意充斥著他的神誌,他的手突然抓起了放在桌上的寶劍,雲照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那隻手。
蕭感覺到他手掌蘊涵強大的內力,他無法掙脫他。他隻得幽怨地瞪著他。
雲照麵色不改,右手慢悠悠地挑起幾根麵條,動作優雅地吃著麵,不話也不放開他。
良久,蕭終不敵雲照,妥協了。
這碗麵雲照吃的尤為慢,從未有過的慢……
他吃掉碗裏的最後一根麵條,又用隨身攜帶的方帕擦拭了唇,隨後才鬆開了手。
此時,前方的那女子也吃完了麵,正在跟老板娘結賬。
蕭麵前的麵條隻吃了一半,雲照嘖嘖嘖了幾聲,道:“我師弟啊。你這是浪費糧食啊。你不知農民伯伯耕種有多辛苦嗎?你不知道有句俗語是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嗎?你看你,剩這麽多,師傅不是經常教導你要愛惜糧食嗎?快吃了。”
蕭滿頭黑線的看著他,不發一言。
雲照讓老板娘重新拿來了一雙幹淨的筷子,兀自端過蕭麵前的碗,竟然吃了起來。
蕭:“……”
待雲照將蕭那半碗麵吃完,那女子已經走了很久了。
蕭覺得他的師兄是故意的……
肯定是故意的。
雲照付了錢後,兩人牽著各自的馬兒離開了茶攤。
蕭一路悶悶不樂,雲照知道他是在生自己的氣。
他騎著馬走在蕭後麵不遠,看著蕭的後腦勺,道:“師弟,你恨大師姐嗎?”
蕭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不恨。”
這個回答在雲照預料之中,他繼續問:“既然不恨,為什麽想要殺她?”
蕭的身形顫了顫,半晌,才道:“我不恨,但是我討厭她。也不會原諒她。”
雲照驅馬上前,和他並行,道:“知道我為什麽不讓你動手嗎?”
蕭沉著一張臉,不話。
就知道他沒看出蹊蹺,雲照歎口氣,道:“剛才她不是一個人。”
蕭臉色驟然一變,轉過臉來,震驚地望著他。
雲照道:“還記得你的左邊有兩個帶著鬥笠,身材壯碩的黑衣男子嗎?那就是她的人。”
蕭張口結舌:“你……你是怎麽看出的。”
雲照道:“在我和你被她偷看她被發現後,那兩個男子同時朝我們看了過來,隨後我感覺到了兩股強烈的殺意。當我回答你後,那兩個男子看到你的舉動後,我看到他們也跟你有同樣的舉動,所以我才會阻止你。當我阻止你後,那兩個男子突然沒了動作,我用餘光掃到那女子對著那兩個男子瞪了一眼。”
意識到自己不聰明的舉動,蕭低下頭,自責又懊悔。
“師弟,下山時師傅曾叮囑過我們,若是碰到閔君落,能避則避。冤冤相報何時了,有些仇能忘則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