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破局（2）
三人一邊說著一邊繼續沿著曲幽小徑往山上走去，隻見三個碧水小潭相連在一起，流動不息的溪水帶起了清涼的水氣，而在最下麵的小潭下邊有一塊極其平整的棋盤石，還有兩個小石墩，棋盤石上還擺放著棋子，顯然是一盤還有沒有對弈完的棋局。
??雪峰說道：“這三個小潭叫三昧潭，意思可不是天上的三昧真火，也不是指天地人三界，而是這三個小潭雖然相鄰，同為一條溪水，但潭水卻有不同的味道，怪趣吧？所以先輩們起了個三昧潭的名字。”
??王升說道：“剛才你們就在這裏對弈吧？”
??雪峰拈須笑道：“正是，這裏有個很有趣的名字，叫仙人下棋。”
??郭定笑道：“原來剛才我做過了一回仙人，我竟然不知道，罪過，真是罪過，看來我還是沒有仙緣，隻能繼續做凡人。”
??雪峰笑道：“緣分未到，緣分未到，緣分未到。”
??王升笑道：“這盤棋還沒有下完，郭大俠，不如和大師下完這盤棋，看是否還有仙緣。”
??郭定笑道：“我不是爛掉斧頭的王珂，大師也不是臨凡的南極仙翁，所以我是沒有仙緣的了，下又如何？不下又如何？何必計較勝負？不如留下這局殘棋。”
??雪峰說道：“一盤沒有下完的棋，好，甚好。不好，還是不好，其實我們的這局棋早已經下完，在我們離開的時候已經下完，此時和那時的心境已經大不相同，所以這一局棋已經下完，一局沒有勝負的棋，何必再留下。”
??他衣袖一揮，在石台上一掃，所有的棋子全部被卷進衣袖裏，竟然一粒不剩，然後倒進裝棋子的瓷器裏。
??王升看得瞠目結舌，然後搖著頭，說道：“不可能，不可能，絕不可能，是我眼花了呢還是大師會變法術了呢？”
??雪峰郭定相視著哈哈大笑，郭定說道：“王大人，不是你眼花，也不是大師會變法術，大師施展的是內功，一門很高深的武學心法。”
??王升說道：“王升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
??雪峰說道：“貧僧還是學藝未深，在很多絕頂高手麵前，這隻算是雕蟲小技而已。”
??王升驚訝不已：“不會吧？”
??雪峰說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真正的內家高手，摘葉飛花，傷人立死，走吧。”
??三人沿著蜿蜒的石徑繼續往上走去，到了三昧潭的頂部，再走幾丈，隻見一道清溪從斷開的岩縫傾湧流而出，岩縫裏麵則是一個較為狹長的溪澗，溪澗中間部分較為寬闊，形成旋流，但凹彎處懸崖邊的水卻靜止不動，一股寒徹透骨的清涼水汽籠罩著四周，對岸是一堵十分巨大的光滑陡直的岩壁，岩壁的頂端鑿刻著“涅槃妙心、正法眼藏”八個蒼勁有力的大字，落款是智常禪師。
??王升問道：“我每一次來都是來去匆匆，從來沒有仔細觀賞過這裏的景致，這裏真是處處是景色啊，此處叫什麽？”
??雪峰說道：“老龍潭。”
??王升沉吟說道：“能夠有龍蟄伏的地方，想必是此潭很深了，究竟有多深呢？十丈？一百丈？”
??雪峰說道：“沒有人知道，傳說此潭直通山下，是真是假，恐怕沒有人敢潛下去一探真假了。”
??王升笑道：“傳說傳說，人傳我說，沒有求證的東西，通常都是你添一把鹽我加一口醋，結果便是越傳越神乎。”
??郭定說道：“有的越傳越假，有的卻越傳越真，結果假的變成了真，真的反而變成了假。”
??王升感慨說道：“謠傳可怕就可怕在這裏，一謠傳百非，既可以幫人解決事情，同樣也可以替人惹起事情，甚至可以殺人，而且是不見血沒有罪的殺人。”
??郭定說道：“一個謠言，可以傳出百種是非，原來這才是殺人的最高境界，看來我的武功是白學了，得要改學一下如何學是學非了，用是非砸死對家算了。”
??雪峰哈哈大笑，然後裝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說道：“誰身上有銅錢？”
??王升說道：“我沒有。”
??郭定說道：“我有，幹什麽？”
??雪峰攤開手掌說道：“借我一枚。”
??郭定不解，不過沒有追問，從衣袋裏掏出一枚銅錢，交給雪峰。
??王升笑道：“大師什麽時候愛上了銅臭味的？”
??雪峰笑道：“此時，此刻，再說銅臭味誰不愛，沒有銅臭味，連飯也開不了啊，活在世上的人，誰能夠離開得錢，佛在方外，也在方內，方內方外，皆同一界，官宦弄權，欺壓百姓，貪贓枉法，也因這個錢字，大人，是不是？”
??“這……”王升語塞，因為雪峰說的是不爭的事實。
??雪峰說道：“老衲現在拿郭大俠的錢，皆因老衲身上沒有，而老衲之所以拿郭大俠的錢，是因為有特殊的用途。”
??他隨手將手中那一枚銅錢拋下潭中：“給兩位看看一個奇特的現象，看仔細了，千萬別眨眼。”
??郭定王升故意瞪大了眼睛注視著潭水。
??那枚銅錢落水時並沒有擊起水花，在水麵浮蕩了幾下，隨即慢慢的沉下水中，這時一個奇特的現象發生了，沉下水中的銅錢泛起了一陣陣光影，越晃越大，在水麵看到的銅錢晃影也就越來越大，竟然大如籮鬥，最後隨著銅錢越沉越深，才消散不見。
??郭定王升這回真是看得瞪大了眼睛，那副吃驚的樣子，像見到了方外怪物一般。
??雪峰拈須哈哈大笑。
??郭定忽然笑道：“真是大開眼界了，大開眼界了，我終於知道什麽叫做錢大如鬥了，以前聽人說一文錢也可以大如籮鬥，想極也想不明白，如果今日不是大師演示，我想我這輩子都想不明白個中的道理，原來是這樣。”
??雪峰笑道：“不可混為一談，不可混為一談，這裏的錢大如鬥，是一個自然景象，你所說的錢大如鬥，是形容生活中錢財的重要。”
??郭定笑道：“反正都是錢大如鬥，一樣的道理，一樣的道理。”
??王升笑道：“歪理，純屬歪理。”
??三人大笑起來。
??王升抬頭指著刻著大字的岩石說道：“雪峰主持，這該怎麽念呢？”
??雪峰說道：“阿彌陀佛，很多人都念不出來，這是白雲寺開山祖師智常禪師留下來的偈語，智常禪師是禪宗六祖的得意弟子，聞說這裏山清水秀，故而到來開法場，他很喜歡在這塊岩石坐禪，故此將這八個字題刻在這裏，他故意將其中兩個字的排序放到了一起，考驗俗人的眼光，其實熟讀佛門經典的根本不難念出，涅槃妙心，正法眼藏，提示世人佛法的奧妙和無窮大，隻有參悟出佛法的精義，便得圓滿。”
??王升說道：“受教了，受教了。”
??郭定說道：“大師，你認為佛門和道家有何區別？”
??雪峰想了一想，說道：“雖然教義規則都不同，但到最後，還是殊途同歸，都是導人向善，修身明心。”
??王升說道：“說得好，說得好。”
??雪峰說道：“讓王大人見笑了。”
??郭定忽然指著潭邊的懸崖說道：“這是什麽神仙藥草？”
??隻見光滑的峭壁上長著幾顆兩片葉互相對生、葉麵青綠但葉背赤紫色的草本植物。
??雪峰拈須說道：“小郭好眼力，真識貨，這是天葵，葉背是紫色的，因此也叫紫背天葵，紫背天葵很多地方都有，但鼎湖山的紫背天葵卻有些特別，葉麵特別的大，藥用效果特別的好。”
??郭定問道：“有什麽藥用效果？”
??雪峰說道：“活血止血，清熱解毒、散瘀消腫，潤肺止渴等等，可以藥膳兩用，在鼎湖山中的紫背天葵，最頂級的就是老龍潭邊的紫背天葵，吸收山川靈氣，還有生長在頂峰雞籠頂山腰處那高達百丈的瀑布邊上的紫背天葵，本來老衲不許人采摘的，一花一草皆有情，難得小郭問起，就是與這幾顆仙草有緣分，請。”
??郭定飛身一起，躍過潭去站在峭壁上快速拔起那幾棵紫背天葵，一個旋轉空翻，回了過來，伸開手掌，那幾棵紫背天葵連頭帶根被他拔了回來，沒有任何傷損。
??雪峰笑道：“看樣子小郭學過采藥？”
??郭定說道：“跟隨家師上山挖過草藥，這種草藥很容易傷損的，一不小心就會折斷爛葉。”
??雪峰說道：“回去即衝即飲，那就愜意了。”
??三人沿著林中石級邊說邊往往山上走去，轉入一條用石塊鋪墊而成的古道，古道兩旁俱是參天大樹，有的粗壯到要幾個人才合抱得過，轉過一個山彎，隻見一座寺院建在山腰上。
??寺院不算大，但卻有一片空靈祥和的景象。
??王升說道：“好一塊風水寶地！”
??雪峰說道：“呦嗬，王大人也會風水地理堪輿？”
??王升說道：“不敢在主持麵前班門弄斧，這裏，藏風避氣，沒有一點蕭殺之氣，站在這裏，便已經感受到一種洗滌心靈平靜無爭的氣場，難道還不是風水寶地嗎？”
??雪峰說道：“整座鼎湖山都是風水寶地。”
??王升說道：“說的也是，聽聞這裏風水名稱叫做仙人騎鶴，所以相隔上一段時日，必然會興衰更替，不能長久，是否對呢？”
??雪峰說道：“哪個混賬東西說的？猛虎下山不行嗎？”
??王升笑道：“猛虎下了山，那就是虎落平原被犬欺咯。”
??雪峰哈哈大笑。
??郭定笑道：“大師，王大人說得沒錯，你在這裏是山大王，出了江湖到處都是絕頂高手，還真有虎落平原被犬欺的感覺。”
??雪峰笑道：“你也來湊熱鬧不是？”
??郭定說道：“我就有這種感覺，來廣東的途中，我經過浙江杭州的時候，見過盧紹南大俠的出手，他才算是真正的大老虎。”
??雪峰說道：“一山還有一山高，能人背後有能人，江湖從來都是如此。”
??王升說道：“所以還是仙人騎鶴好，起碼悠然自在過日子，天地靈氣，孕育山川河嶽，人生在世，總有興衰更替，完成自己肩上說承擔的責任，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郭定鼓掌說道：“王大人說得好。”
??雪峰感慨道：“這是在智常禪師當年的原址上重建的小寺院，旁邊還有一大片空地，我輩想重塑當年的輝煌已經是有心無力了！”
??王升說道：“唐代大詩人劉禹錫說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在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白雲古寺院廟雖小，有雪峰主持則揚名已！”
??雪峰笑道：“好一個王升，科舉出身的就是科舉出身，的確是能言會道的才子。”
??王升笑道：“過譽了，過譽了。”
??郭定說道：“馬屁拍多了，會腸胃不好的。”
??雪峰王升指著郭定大笑起來，笑聲在山林裏回蕩著。
??寺院前的空地，雪峰、王升、郭定圍坐一起，一個少年和尚奉茶上來。
??雪峰說道：“這就是剛才小郭采摘的新鮮紫背天葵衝泡的茶，請。”
??郭定用力一聞，淺嚐一口，讚歎說道：“嘩，香氣飄逸，沁人肺腑，湯色帶紅，甘中帶甜，甜中帶酸，喉舌生津，別樹一幟，別樹一幟的味道。”
??雪峰說道：“老衲已經叫弟子備好一些幹品，下山的時候帶走，小郭，帶回去讓江湖朋友們嚐嚐。”
??郭定說道：“謝大師。”
??王升說道：“據說唐代高僧鑒真曾在這裏住過？是不是真的？”
??雪峰點頭說道：“是真的，鑒真大師東渡扶桑弘揚佛法，前後一共進行了六次，第五次都以失敗告終，第五次東渡的時候被大風大浪吹到了雷州，北返途徑肇慶，跟隨他的扶桑和尚榮睿病倒了，走不動，白雲寺的和尚聞風而動，下山迎接鑒真，鑒真一行人也太疲憊了，同時也想好讓病倒的榮睿休養生息，便上了這裏來，但榮睿的病實在是太重了，回天乏術，不久就在此圓寂，鑒真大師自己北上，重新出發，不知是不是鼎湖山靈氣庇佑的緣故，結果第六次成功東渡，將佛法帶到了扶桑去。”
??王升感慨說道：“人若想成就千秋留名的大事，必須要有百折不撓堅毅不屈的精神，鑒真大師就是最好的例證，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終於成功東渡弘法！”
??郭定說道：“誰堅持到最後，誰就會成功，成功從來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雪峰笑道：“所以小郭必定能夠擒獲那個殺手。”
??王升心有餘悸道：“但願如此，而且我還希望這一天早些來臨。”
??郭定說道：“盡我所能，還王大人的一個安全壞境。”
??雪峰說道：“王大人，你不是還要燒香許願的嗎？快進去吧，我們在這等你。”
??王升說道：“好，麻煩二位稍等一下。”
??他起身進了寺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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