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人生總有憾事（3）
崔子玉疾步衝進客棧裏。
??客棧裏沒有人，聲音是從後院方向傳來的，他幾個箭步衝到後院。
??隻見掌櫃瑟縮在牆角裏，嚇得麵如土色，身體抖個不停，嘴裏不停的哭叫著：“殺人了……殺人了……”
??崔子玉看見了一個躺在後門邊的人，不過卻是一個死人。
??他聽到了一聲微弱得幾乎聽不到的呻吟聲從門外的後巷傳來，他快步走出去，隻見後巷中倒臥著一個人，他轉身對還在哆嗦不停的客棧掌櫃說道：“害怕什麽，快進去拿燈出來，巷道裏還有一個，可能沒死。”
??那客棧掌櫃收攝一下心神，連聲應著“哦哦哦”，抖顫著雙腿卻邁不開步。
??崔子玉目光一寒，掌櫃心裏一驚，連滾帶爬進去提著一盞燈籠回來，戰戰兢兢遞給崔子玉：“大俠，給你。”
??崔子玉提著燈籠小心翼翼走近，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地上那一把細而尖長的怪劍。
??崔子玉認出了這一把劍，因為他見過這把怪劍，江湖之中，迄今為止隻有一個人用這樣的劍——曾經殺人無算身份神秘行蹤詭異令武林英豪聞名色變的一點紅！
??崔子玉是在君喜居客棧見過這一把怪劍的，幾個月前在君喜居客棧時候為了爭搶錦獅鏢局一個鏢頭歐友行帶著的一件據說是價值連城的東西，眾多高手在那裏大打出手，一點紅也在其中，而錦獅鏢局的鏢頭就是死在這一把怪劍之下的。
??難道這個女子就是一點紅？
??崔子玉見過一點紅的出手，絕對算得上是一個頂尖高手，劍法詭異，狠辣，神出鬼沒，沒有招式可言，再說早些天她和利大三交手，吃虧在沒有劍在手，才輸了的，如果這個女子真是一點紅的話，殺她的人豈不是比利大三還高？
??一點紅的劍法已經很少人能比得上，她的冷靜和沉著更是很少人能比得上。
??是誰殺了她？
??崔子玉吃了一驚，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女子，一看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真的是一點紅段蓉！
??他警惕地蹲下身，仔細察看著，發現段蓉的左胸心髒的位置仍在冒血，身下已經是一片血跡。
??刺在這個位置，人還能不死嗎？
??“一點紅，剛才聽到你微弱的呻吟聲還以為你沒死，原來那是最後發出的生命聲音，可惜了一條像鮮花一般盛放的生命了，救得了一次，救不了你兩次，唉——！”崔子玉搖頭歎息一聲。
??“啊——！”一聲微弱的呻吟突然從這一點紅的口中叫出來，並且身體動了一動。
??死人會叫會動的嗎？
??崔子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了，自己的眼睛是否看錯了。
??一個心髒被刺穿的人，竟然還有命活著，相信不相信？
??他有點不相信，幾乎懷疑自己說見到的是幻象，可是自己眼睛見到的卻是鐵一般的事實，他想不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
??任他學識淵博，一時之間也無法想得通了。
??自己碰上了一個天下絕無僅有的奇跡了。
??他伸手一探一點紅的鼻息，有微弱的鼻息，他顧不上那麽多了，抓起一點紅的手一探脈息，真的還有脈象，一點紅還活著。
??前幾日他出手相救一點紅，是因為利大三見色起心，他於心不忍才出手的，他對一點紅的過去一無所知，但還是出手相救了。
??一點紅在江湖上的地位雖然很高，算得上是個風雲人物，但是名聲卻不算好，因為她的劍下從不留活口，可崔子玉並沒有因此而認定一點紅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名聲不好並不代表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待人處事一定要客觀，不能主觀地妄下判語，這是不公平的。
??盡管他不大同情一點紅，但現在的一點紅已生命垂危，他當然要施以援手了。
??他不是一個見死不救的人，即使可能救的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如果他還未搞清楚這個人的身份，他也會先救了再說。
??他立即丟掉手中的燈籠，抱起段蓉，走進客棧，看了一眼那個還在渾身發抖瑟縮在牆角的掌櫃，說道：“掌櫃，你千萬別去報官，那個殺人凶手你實在是招惹不起，招惹了他，你一家就會大禍臨頭的，知道了嗎？”
??掌櫃回過神來，忙不迭的點頭：“知道，知道了。”
??崔子玉：“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掌櫃明白了，說道：“這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崔子玉：“很好，快將那一具屍體藏起來，等一下我會處理好的。”
??掌櫃忙不迭打躬作揖：“謝謝大俠，謝謝大俠。”
??崔子玉：“掌櫃，她住在哪一間房間的？”
??掌櫃道用手一指：“那一間房就是。”
??崔子玉抱著段蓉迅速走進房間，把段蓉在床上，然後閂上房門，關上窗戶，點上燈火，問道：“姑娘，你是不是一點紅？”
??段蓉似乎聽到了他的說話，慢悠悠地睜開一雙眼睛，但視線卻很模糊，看不清楚，氣若遊絲：“你……是……誰？”
??崔子玉：“曾經救過你的人。”
??段蓉斷斷續續說道：“大俠，救我，一定要救我，我不能這樣死掉。”
??她不知道這人是誰，她不想死，她在賭，賭這人是個行俠仗義的人。
??崔子玉從衣袋裏掏出一個木瓶子，倒出一顆小藥丸，放進段蓉嘴裏，道：“這是不可多得的續命丹，快咬碎咽下。”
??段蓉拚盡力氣想咽下，但就是咽不下，她已經沒有氣力了，她已經危在旦夕。
??崔子玉捏開她的嘴巴，掏出藥丸，放進自己嘴裏嚼碎，嘴對嘴地把嚼碎的藥丸和著口水用舌尖送進她的咽喉裏。
??段蓉還有意識，把變成藥水的藥丸吞咽下去。
??崔子玉看到她的喉嚨動著，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姑娘，恕我就冒犯了。”
??段蓉當然明白“冒犯”是什麽意思，她那蒼白如紙的臉龐頓時泛起兩朵紅彤彤的紅暈，耳根也紅得變成了紫色，她賭對了，這人真是個行俠仗義的人。
??她身上的衣服被崔子玉一件件的解開，一件件的脫下，她還是第一次被男人脫光衣服，第一次將滑如冰玉的身體寸縷無遮地展現在男人的麵前。
??她羞死了，不敢再睜開眼睛，即使眼睛看得模糊，她還是閉上眼睛。
??崔子玉皺緊眉頭，隻見她雪白的胸膛已給她自己的鮮血染紅了，左邊胸脯下有個冒血的傷口，迅速從衣袋裏拿出金創藥，倒在傷口上，但傷口還在冒血，衝開藥粉，唯有用手緊緊捂住。
??段蓉不禁全身都在發抖，這位置實在是太敏感了，她體內深處竟然莫名其妙地陡然升起一股熱力，她暗暗大叫：“天啊，這是怎麽一回事？我怎麽會有這一種要命的感覺？段蓉，你絕不能胡思亂想！”
??她連忙收攝有點錯亂的心神。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崔子玉看到她的蒼白的臉色開始有點回複紅潤，明白續命丹的藥力生效了，但是捂住段蓉傷口的手卻不敢鬆開，他怕金創藥的藥力還沒有完全發揮出來。
??再過了片刻，鬆開手一看，傷口沒有血流出來了，這才拿開手，撕爛外衣，做成條狀，攔胸綁上，用棉被蓋住段蓉的身體，說道：“好了，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了。”
??段蓉閉著眼睛，有氣無力說道：“謝謝大俠的救命之恩。”
??崔子玉：“殺你之人刺的位置十分準確，我就不明白了，凶手分明刺中你的心髒，你怎麽死不去的？”
??段蓉說道：“我的心髒有異於常人，是生在右邊而不是左邊，因此凶手沒刺穿我的心髒，我當然死不去。”
??崔子玉不由得驚愕地瞪大了一雙眼睛。
??這一種萬中無一的人體奇事居然發生在一點紅身上，居然又讓自己碰遇上了，原來這個天下絕無僅有的奇跡是這樣發生的。
??他不禁笑起來：“這年頭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會發生。難怪我捂住傷口的時候卻感覺不到心跳，你可真是天生‘異心’啊！”
??段蓉：“如果不是這樣，我還有命活嗎？”
??崔子玉：“沒有，你真正算得上是從鬼門關闖回來的人了，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知道是誰傷了你？”
??段蓉：“鐵手銀鉤楊百川的弟子楊迪！”
??崔子玉悚然動容：“什麽？是他？他怎麽會找上你的？”
??段蓉：“說來話長，他殺我想殺人滅口。”
??崔子玉一愣：“這是怎麽一回事？”
??段蓉緩過氣來，張開眼睛一看，模糊的視線這回看得清楚了，她大吃一驚，完全呆住。
??崔子玉微笑著：“怎麽啦？不認得我嗎？”
??段蓉有氣無力：“我的眼睛是不是有毛病？”
??崔子玉：“你的眼睛沒毛病，對，我是崔子玉。”
??段蓉：“你是人還是鬼？”
??崔子玉：“當然是人。”
??段蓉：“天啊，怎會這樣的？你不是死了嗎？”
??崔子玉：“你被人刺穿左胸都死不去，我又怎會死得去？”
??段蓉想一想，說道：“我明白了。”
??她突然意識到什麽：“剛才朦朦朧朧中聽到你說曾經救過我，莫非幾天前殺掉點蒼派的利大三也是你？”
??崔子玉：“是。”
??段蓉：“難怪我當時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隻是沒有想到是你，謝謝你，崔大俠。”
??崔子玉：“老實說，如果不是利大三見色起心，想糟蹋掉你，我真不會出手。”
??段蓉：“這就是命。”
??崔子玉：“你和楊迪交手多少招？”
??段蓉說：“二十招。”
??崔子玉：“他真了不起，僅用二十招就把你這個名震江湖的一點紅差一點送入陰曹地府裏。”
??一點紅：“鐵手銀鉤楊百川教導出來的徒弟，武功當然是極為了不起。”
??崔子玉：“他為什麽要殺你？”
??段蓉說道：“因為他要殺人滅口，不想我把他當年犯下的滔天罪行公諸於世，受世人所不齒，從而身敗名裂。”
??崔子玉：“你叫什麽名字？我說的是真實的名字，當日你和利大三的對話，由於距離遠，我沒有聽得清楚。”
??段蓉：“段——蓉！”
??“你姓段？”崔子玉似有所悟沉吟著：“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哪裏人？”
??段蓉傷感說道：“安徽合肥。”
??“你姓段，安徽合肥。”崔子玉念叨著，驟然記起一段二十多年懸而未決的武林公案，吃驚起來：“難道你是合肥段家的後人？”
??段蓉淒苦說道：“不錯，我就是當年慘遭滅門之禍的安徽合肥段家的後人，唯一活下來的後人！”
??崔子玉震驚地看著她，然後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明白了，所以你流落江湖，報仇雪恨？”
??段蓉說道：“我所殺的人，都是些該殺的人，至於當中有沒有無辜者，已不到我去計較，也不能計較，否則我無法生存下去。”
??身世可憐的女人！
??遭遇淒慘的女人！
??崔子玉同情地看著這個背負血海深仇的女人，說道：“那楊百川……”
??段蓉悲聲說道：“他就是當年策劃這件血案的主凶之一，我留在杭州，就是等他回來，想不到卻給他有所發覺，派他的大弟子楊迪秘密回來殺我。”
??崔子玉突然明白過來，原來楊百川派楊迪秘密回來是衝著眼前這女人的，難道自己估計錯誤了？楊迪回來並不是針對丁情和司馬飛鳳的，可如果順帶是殺掉丁情和司馬飛鳳呢？絕對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他沒有說出來，問道：“那另一個死者是誰？”
??段蓉說道：“跟蹤我的人，我剛殺掉他，楊迪就到了。”
??崔子玉：“你說的糟老頭，是不是名噪武林的多管閑事糟老頭？”
??段蓉說道：“是，他知道我的身世，當年他老人家和我爹是很要好的朋友。”
??崔子玉：“當年你家遭到一批絕頂高手洗劫，聽說段家無人幸免於難，你是怎麽逃出來的？這件事又是如何發生的？”
??他目不轉睛看著段蓉。
??段蓉眼閃淚花然後匯成淚珠，大滴大滴落下來。
??這副悲痛欲絕的模樣，已經說明了她所說的是真話，崔子玉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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