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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故國神遊(40)三合一

  故國神遊(40)


  劉墉就發現,書院雖是才設立的, 但裡面絲毫不亂。就比如叫領書去, 然後對面的走廊里,隔一段的外面就豎著一個招牌。什麼商院、農院、工院、理院、數院、藝院、儒院……這麼一大串過去, 劉墉愣是沒找見經院在哪。


  當然了, 比起那邊,這邊的人就不算多了。可見錄取的比例也不是那麼多。


  剛才他只顧著找自己的名字,倒是也沒看經院還有誰。


  他這麼一路走, 走廊里走了一遍, 還是沒有見到經院。


  這倒是奇了!


  轉臉過去, 看見了果親王。他像是瞅熱鬧似得來回的轉悠, 就抬腳過去打算問問。


  弘曕驚訝,來回的打量了一下劉墉,眼裡閃過一絲艷羨:「經院?那不用找了,經院無書本。」


  無書本……學什麼?

  弘曕朝走廊的盡頭指了指,「你過去問問, 那邊有專人負責應付各種問題。」什麼話不能從自己嘴裡說,有時候身份特殊是這樣,開口的話必須是要負責的。


  劉墉朝弘曕拱手, 讓到邊上請弘曕先行。


  弘曕欠了欠身, 表示禮遇, 這才抬腳繼續轉他的。


  劉墉只覺得對方這個姿態叫他覺得哪裡怪怪的,但這會子人來人往,他也顧不得了。奔著走廊的盡頭而去。


  到那邊的時候, 桌子後面坐著的人,這人劉墉還真認識,宗室眾人。好像是弘旺的兒子。之前在外面遇見弘旺倒是有過一面之緣。


  而此時,桌面圍繞著幾個人,好似都在問經院的事。


  「為何沒有書本?」


  「所學內容為何?」


  劉墉沒往前擠,只看圍著的幾個人。年紀有二十多的,也有四十上下的,有穿著粗布的,也有錦衣華服的。最前面那位側過臉來,他還真認識。


  這不是高斌的侄子嗎?對!當年寵冠後宮的高貴妃就是此人的堂姐。他叫高晉,不是正經的科舉出身,但卻早就被萬歲爺給了監生的身份,然後做了官了。知縣好像都做了好幾任了。怎麼現在在這裡?


  他忙抬手打招呼:「高大人?還真是您!幸會幸會。」此人隨他叔父去自家的時候,他們見過。每年都見那麼一兩次,不熟,但也肯定不是生人。


  高晉見到劉墉卻毫不意外,笑的特別爽朗:「是賢弟啊!還想著跟你結伴過來,不想沒看見你的人。」


  劉墉慚愧,到底是人家更老道,他之前只思量著經院的事,當真沒注意榜單。他一臉的苦笑,「高大人,您見多識廣,這經院根底如何,還望賜教!」


  高晉擺手,當真不知。不過還是低聲道:「賢弟沒看榜單,此次經院中榜人數最少,包括你我而二人在內,只七人而已。」


  劉墉眼裡的流光一閃而過,怪不得高晉對自己如此熱情。按說,以他的起點和聖寵,以及經驗和高家的人脈,還有這比自己要年長不少的年紀,原也不用如此。


  正說著呢,遠處跑過來一個二十上下的小夥子,「敢問……經院……」


  話沒問完,肅英額就起身了,「經院的都來齊了?」


  劉墉左右看看,果然等著的包括他在內只七個人。


  「王傑……孫士毅……伊爾根覺羅桂林……高晉……劉墉……蔣鼎……朱珪……」


  正好七個人。


  然後七個人面面相覷,站在這裡很快就能發現一個有意思的事,那就是他們之間的年歲察覺好像有點大。年紀最大的高晉四十多了,縣令卸任之後正等著安排呢,然後考來了。而年紀最小的朱珪,才二十冒頭的樣子。高晉的兒子好像都比朱珪大!

  其次,滿漢比例問題。這裡除了那個桂林和抬旗的高晉,其他人可都是漢人。


  再次,出身上,有勛貴外戚出身,有高官子弟,還有……好像是寒門出身吧。


  王傑和孫士毅這二人也就是二十六七、三十上下的年紀,氣宇不同與一般人。可只看衣著便知道,這二人出身絕對不高。


  所以,錄他們入經院,標準是什麼呢?


  肅英額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諸位之前問的問題,在下統一說。經院是什麼,這還真不好說。只是老聖人定為經院,那便是經院。另外,之前諸位問我開課之後學什麼,這個在下倒是知道。這麼說吧,老聖人講什麼,你們學什麼。皇上講什麼,你們聽什麼。其餘的課程,老聖人定了誰來講,諸位便聽誰講便是。至於課程安排,這裡只有課程時間安排,內容隨機。至於教課的先生,除了老聖人和皇上,剩下的不確定。可能是名儒大家,也可能是田裡的老農。可能是朝中諸位老大人,也可能是將作監里的小工匠。書院選擇學生,學生也有權利選擇書院。若諸位對這樣的課程安排心存疑慮,可以選擇退出。」說著,就看向七人,等著七人的決定。


  這需要卻衡量嗎?

  如果只是老聖人授課,那確實得要思量一下。畢竟老聖人的人聖人未必用呀。可如今聽這意思,聖人和老聖人都會親自授課……那這意義就不一樣了!哪怕是萬歲爺來的少或是不來,但只要掛著這個名,意義都是不一樣的。


  都說天子門生,什麼是天子門生?參加了殿試,這就代表了是天子門生。


  以前是,但從今往後只怕不是!

  所有參加過殿試考中進士的這種門生,都是不如從這經院出去的人。如果說進士是天子門生,那他們這幾人便屬於天子的嫡傳弟子,意義不可同日而語。


  這裡面便是出身好的,像是劉墉這樣的,碰見萬歲爺的機會也幾乎是沒有的。而高晉這樣的……呵呵,怎麼說呢?高家人多,在外面都給幾分面子,皇上若是知道是高家的人,如果是好的,也會多幾分偏愛是有的。但要說多看重,那則未必。而如今這般,總有跟萬歲爺相處的機會,三不五時的能見到……想想都叫人激動的渾身顫慄。


  高晉差點不能自持,劉墉饒是穩重,也被這突然而至的驚喜給砸的有些暈乎。


  幾人對視一眼,同時朝皇宮的方向行禮謝恩。


  肅英額這才道:「諸位可回家修整,三日後前來報道。來時除了帶些確實是不能割捨的動,其他的日常瑣碎用品,都不用帶。書院都已經準備好了。食宿免費之外,每月二十兩銀子的補貼。來之後,這裡不許帶侍從。每十個寢舍,有一個粗使婆子。鑒於經院只七人,因而,你們七人一個粗使。」說著就喊了個小子過來,「帶這幾位去轉轉,分一下寢室。」說著就看向王傑和孫士毅,「如若有住在客棧的,今兒就可退房搬過來。」


  如此能減少不必要的開銷。


  這個條件兩人當然歡喜,但不讓帶侍從這一點,出身高這幾位心裡就打鼓。打從生下來就有人伺候,突然沒人用了,這能順手嗎?晚上洗漱難道還得自己去打水。


  結果一轉之下放心了,寢舍分內外。裡面不大,床衣櫃,別無所有。外面一個書架一個書桌,幾把椅子。門口的柜子里是洗漱用品,很是齊全。


  邊上的小廝介紹,這些東西有些一月一添置,有些半年一更換。比如澡豆毛巾,這個就是一月一份。比如臉盆,就是半年一個。床上的床單被褥,每九天更換一次。


  因為九天休沐一天。第二天他們在或者不在,都有人幫著更換。


  每日早起,婆子送水到房門口。若是要沐浴,書院里有澡堂子,只管去泡就是了。吃飯有伙房,能帶回來也能在那邊就餐。每天的菜色都是標配。兩葷兩素的配置,盡飽吃便是了。若是晚上要加餐,食堂總有灶火不熄的。沒精細的吃食,熱粥熱湯包子點心這些是有的。不過這些得自己花錢。


  這或許都家境富裕出身的人來說沒什麼,可對於寒門出身的人,如此的待遇,基本沒有花錢的地方。連筆墨紙硯都有供應。那麼每個月念書不僅不花錢,還能用這些銀子養活一家老小。


  就像是王傑,他就是給人做幕僚的。一年的俸祿也才四十兩。如今這麼著,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之前還憂心老家的父母妻兒,如今這個銀錢,攢一攢都足以在外城買個小院接了家人來過活了。


  劉墉心裡暗道,別的院是什麼待遇還不可知。但哪怕是這個待遇打了對摺,這也很是可怕。有多少寒門學子會走這麼一條路呢。又會有多少寒門人家會想盡辦法也要叫孩子讀書。好像每個人都有機會踏足這裡。


  而那時,科舉又該如何呢?

  他突然嗅到了一絲很別樣的氣息,似有大變要隨之到來。而自己走運的是,自己來了,並決定留下來。


  正如劉墉所想的一樣,這錄取的名單一出來,便掀起了一股子軒然大波。而這種波動,在百姓中的反應遠比在朝中反應激烈的多。


  誰家的子弟考進去了,這不奇怪。但凡有點能力的,誰不叫孩子讀書習武呢?


  可出身寒門的則不同,這可是一腳就踏上了青雲梯。


  山西會館里,一富態的中年男子正跟人高談闊論,外面一小廝急匆匆的從外面跑進來,一路高喊:「老爺!老爺!少爺中了。」


  中年富態男先是一愣,繼而大笑,「中了?好好好!中了……我兒中了……」


  此人乃是山西富商常威,子弟肯定得讀書識字,但這確實為了家業的。此次來京城,是尋人辦事的,剛好趕上了,老三想去試試,沒想到真給中了。那樣的地方,商戶人家……想想都不敢想的。以往在縣裡,見了縣太爺都得巴結著,用銀錢孝敬著。如今……那樣的地方,聖人的眼皮子底下,他歡喜的幾乎是手舞足蹈,別人恭維的聲音圍繞著,他只記得一個勁的喊著『賞!賞!賞!』。


  常萬達人還沒回來,這邊的宴席就擺上了。等人回來,常威顧不上應酬,帶著兒子回了院子,「怎麼才回來?」


  「跟一些一起中考的同窗去喝了點酒。」常萬達二十許歲的人,臉上帶著幾分熏意,這會子喝了一口濃茶,微微有些苦澀,卻叫他頭腦更加清明,眼睛也是明亮有神。


  常威低聲問說:「真中了?」


  是!常萬達笑道,「是商院!爹!是商院。」


  常威擺手,「別管是啥院,只要中了就行。」本就是商戶,讀商院有什麼不對的?


  常萬達卻擺手,若不是跟同窗們出去,他也會如父親一般的想。可今兒見了很多的人,出身顯貴的,家世顯赫的,見識不凡的……他這才意識到,「商人……商人以後不比誰地位低!爹,你明白這裡面的意思嗎?朝廷的風向要變了!」


  而在城中的一個大雜院里,租住著不知道多少從外地來京中謀生的人。這裡的柴房原不過是租給一個江南來的小子的,這小子也就十四五歲大小,說是父親曾是秀才,他讀了幾年書。因此在街口擺個攤子,替人代寫書信的。人家問他好好的江南不呆,跑京城幹嘛來了?這孩子說,爹死娘改嫁了,他才十歲歸伯父撫養。伯母刻薄,將他送去銀樓做學徒。來京城是因著銀樓的少東家要在銀樓開鋪子,這才帶了他來的。結果帶的銀錢被少爺賭光了,然後被老管家帶回去了。老管家好心,放他跑了,說是沒看顧好少爺,回去怕是得被遷怒。要是被逮住了錯處往衙門一送,小命都沒了。他想回鄉也沒有盤纏,就這麼混著過活。之前去書院,不過是見去那邊的人多,他雕了一些小玩意想過去賣的,鬼使神差的報了名,誰知道這就中了。是工院,得住書院去,管吃管住不算,每個月還有十兩銀子的補貼。他年紀不到過了十三不到二十,要在書院里學五年。要是過了二十,能被選拔上去再學兩年,補貼翻倍,每月能補貼二十兩。


  就有人喊說,這念一輩子書都是使得的。


  還有人推了他家的孩子出來,「我們家這個八歲了,人家要嗎?」


  「要的!只要考的過就要。什麼都一樣,只補貼少些,每月五兩。等過了十三,會給十兩。」不過這種特別不好考就是了。今兒聽說,凡是年紀小的,不是出身不凡,就是早前就幸運的在老聖人跟前受教過的。攏共也就二三十人的樣子。


  這些孩子要麼是開蒙特別早,要麼就是天賦奇高。


  好似八歲的除了皇家的貝勒皇子之外,也沒別的。其他的都在十歲上下,十一二歲的樣子。


  這樣的例子不用多,出上一個,就能宣揚的滿世界都知道,作為一個標杆。


  就像是名牌大學那麼多學生里出了那麼一兩個發展的不好的,很多人就會冒出來說,讀書沒用。讀大學掙的還不如民工多。


  而初中畢業的那麼多,成功那麼三五個,就又被宣揚的人盡皆知,告訴大家:看!我說讀書沒用吧,人家不上大學一樣混的比你牛。


  如今的情況就類似,出那麼一兩個能跟皇子阿哥貝勒爺一起念書的寒門子弟,不知道多少人心存希翼。當然,這就是四爺和桐桐希望看到的。


  林雨桐現在不管錄取的那些學生怎麼樣,她現在關注的是弘暉要去念書了。一樣的,跟所有人一樣,住那邊,吃那邊。雖然書院和後面是連著的,但就是不咋回來住了唄。


  弘暉:「……」這其實跟內院外院住是一樣的。


  「可你從沒過過不要人伺候的日子。」林雨桐說起來就愁。


  但我幾十歲的靈魂了,我還就過不了了?

  也是!


  但趁著基本還都沒報道入住,林雨桐還是去看了分給弘暉的屋子。一排排的幾乎是一模一樣,弘暉的屋子在其中毫無特色。


  住在這裡唯一不方便的就是上廁所。不過每個房間都有恭桶,早上提出來放在門口,婆子收了院外馬上有人拉走,再換洗刷乾淨的過去。冬天倒是不怕冷的,這邊的火牆燒起來特別暖和。


  從裡面出來,順著這些寢舍往回走,一路上倒是間或有屋裡的燈是亮著的,顯然,已經有學生早早的搬來的。想必都是外地的。


  剛要轉過彎,結果林雨桐被一讀書聲給吸引了注意力。這是這一排最邊上的一個寢舍了,屋裡燈亮著,窗戶上投著一個剪影,此刻手裡正拿著書翻頁呢。而林雨桐聽到對方在念:「……桔梗一錢五分,甘草五分,白前一錢五分,橘紅一錢,百部一錢五分,紫菀一錢五分……」


  這是《千金方》上的止咳散。


  他反覆不停的只讀這一個方子,顯然不是查著用的,而是在背誦。


  沒想到招來的學生里有一個對醫學明顯感興趣的。


  她也沒打攪,叫芳嬤嬤把屋子寢舍號記住,回頭查查看,這裡面住著的學生是個什麼情況,聽聲音年紀不大。


  芳嬤嬤應了,馬上就去辦,結果肅英額直接就過來了,「那裡住的是個安徽來的學生,父親是宣化知府,只有秀才功名,今年十六了,叫王錫琛。之前倒是見他跟梅大人的家僕有過接觸。」


  梅文鼎家的家僕?

  哦!林雨桐想起來了,當時德海查的梅開雲正跟王家議親,只怕這個王錫琛便是那個跟梅開雲議親的小夥子了。


  這可真是巧了。


  是了!是了!那個將來會出現的數學家王貞儀出生醫生家庭,那也就是說王錫琛到底是走了學醫的路子。


  這個發現叫她有些意外的驚喜。她想用梅開雲,不用當真可惜了。可同樣的,若是這樣一個姑娘背負太多的壓力,這也是她的過失。可婚姻一事,冷暖自知,誰都無法替代誰。若成親的對象是這麼個人的話,倒是也好。生了女兒,能由著她往自己喜歡的方向上發展,至少證明王家開明的家風,以及深厚的底蘊。


  當然了,這是自己希望的方向。但自己如今橫插了一杠子,每個人的命運在這個節點上都會發生變化,路究竟會怎麼走下去,誰也不知道。


  可要是因為這個變故就不朝前走,那也不現實。不能因為可能會生出一個數學家的女兒,就要放棄兩人要走的路。不知道這個王錫琛怎麼想,至少梅開雲想來是不願的。如果條件允許,她難道不能成名成家?

  想到了她,林雨桐就吩咐芳嬤嬤,「明兒打發人把那孩子接來吧。」


  這邊覺得一切順利,但乾隆那邊卻迎來了第一波反對的聲音。


  這次反對的聲音不強,起因是皇子們都去皇家書院念書了,上書房怎麼辦?

  上書房有大學士一到兩人,還有各個皇子的師傅,滿蒙文師傅,以及騎射習武諳達數名,另有被冠以『上書房行走』這樣差事的人,以前這是榮譽。現在連上書房都沒有了,你還行走個甚。


  對這些人來說,失業其實事小,真正失去的是那份不一樣的榮耀。想想,不是學問好人品好,皇上能挑選出來給皇子授課?

  現在把人家的生源搶了,人家當然不樂意。


  主要是皇子有一些傳統的科目,像是蒙文、滿文,這些學是不學?這東西要是連皇子阿哥都拋棄了,那這還是滿人的江山嗎?蒙古對大清多重要的,滿蒙分不了家,那皇上你說,蒙文該不該學?

  又有消息靈通的,人家弄來一張書院的作息時間表。這也不是秘密,這個時間表的時間跟皇子們的作息完全不同。這麼下去是不是也太憊懶了。


  上書房凌晨三點開始早讀,這意味著皇子們兩點就得起來,怎麼不得墊吧點東西呀。到五點就得開課。當然了,下午一點,這一天的課程就完了。但每天帶回去的功課多的時候能叫人熬到晚上。除了暑假課程上課時間減半之外,其他的也就各大節日放假一天。一年三五天而已。


  你看看現在那個課時表,按照西洋演算法,就是早上六點才起,六點二十齣操,七點解散,七點十分吃早飯。七點四十早讀,八點半才開始上課。然後課程到了下午三點半就結束了。剩下的時間便是自習自修,完成課業。


  「皇子要這麼養下去,是要養廢的!」鈕鈷祿太后把弘曆叫過去,也是這種論調,「皇帝,勤政勤政,關鍵在於一個勤字。若沒有那小二十年的三更起,也不能有你的今日呀。」


  半夜三更起來,誰受過那罪誰知道。


  大臣們之前上摺子,說的也確實有道理。滿蒙文的師傅,他是打算送到書院去的,之前跟皇阿瑪也說好了,可以開設這個課程。皇子們本來也沒有那麼些休沐,十天上一天的滿蒙文,也是盡夠了的。他本來想全面開課,但皇阿瑪說可以列為選學。誰願意利用休沐上上課,誰就去旁聽。要不然學什麼也學不精。不過也答應在言院里開設滿蒙及各族各國的課程,只要有先生,就招收學生。一個學生不嫌少,百八十個不嫌多的那種。


  他想想也有道理,如此的話便把這個問題解決了。


  至於說作息時間安排,這個皇額娘跟他提過,她說不能太早起,那對身體康健沒有益處。若不是老規矩不是那麼好改,他都想改改他的作息時間了。皇額娘說的也有道理,每日學習的時長一樣,達到的效果一樣就行。


  在這事上他沒太爭辯,因為裡面招收的很多人都不是孩子了。時間規定是死的,但人卻是活的,讀書人習慣早起,這是打小就養成的。也正好看看各自的勤奮程度。


  他就跟額娘講道理,「書院那邊到了□□歲去考也是使得的。太小也不要。上書房六歲就得讀書,也沒有說要取消上書房。永璇這不今年馬上要上上書房了。還有老五家的永璔……哦!過幾年還有更多的皇孫,永璜家的大小子要不了兩年也得進宮念書了,上書房還是上書房。況且,那些小子去,若是有三次考試不過關,是要被退回來的。退回來怎麼辦?還不得在宮裡念書……」


  「那就更不能去了。」鈕鈷祿本來是半靠著的,這會子也不由的坐起來,「本宮可聽說了,去那邊連一個伺候的都不許帶。皇子的母妃們過來哭了不止一回了,你不心疼我心疼。這要是有個萬一,這可怎麼辦?」


  「額娘,您是親祖母,但那邊也是親祖父。在那邊,對他們才是最好的。皇額娘那一手醫術,能出什麼事。在那邊,她比您用心。」她比您更怕孩子在那邊出事。


  可也養的跟我不親了。


  鈕鈷祿良久沒言語,就道,「那就把永琪給本宮留在身邊。本宮見天的看見那孩子,一日不見便想的慌。這總不算是過分吧?」


  「這不是還有永璇嗎?」


  「永璇能跟永琪比嗎?」鈕鈷祿十分堅持,「那書院,皇子跟泥腿子家的孩子一起念書,這能養出帝王來?」


  可那邊是皇阿瑪親自教導的。皇阿瑪對待侄兒都能悉心調|教,會對親孫子疏於管教嗎?雖說不叫帶伺候的人,但皇額娘一向周全,難道就真虧了他們。那種一視同仁,面上總是要做給人看的。再說了,皇子的母家都有子弟考進去了,寢舍跟這些人挨著,能不受照顧嗎?


  再說了,永琪到底有什麼特殊的?就因為從滿妃的肚子里出來?

  朕正值壯年,位份更尊的后妃肚子里就再誕不下皇子?

  本來因為壽數的事心裡就犯嘀咕,再一聽這話,心裡能不發賭嗎?


  他呵呵笑了兩聲,「您要是覺得永琪不一般,那邊讓永琪留下來在宮裡念書……」


  「在宮裡本宮也見不上。上書房遷到園子里,也便於你教導永琪。」鈕鈷祿氏真是好心,「弘曆啊,你知道當年你被耿氏養著,額娘的心情嗎?額娘沒有一日睡的安穩,就怕你只認她不認我。我是加倍的對弘晝好,如此才能換來跟你親近。而今,你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去跟……親近。這將來萬一……可如何是好?弘曆啊,跟誰留點心眼都是沒錯的。」


  那麼您跟朕留點心眼也是沒錯的了。


  乾隆沒說話,只緩緩起身,「額娘早些歇吧。都按您說的辦,將永琪留在園子里念書。」


  於是,五阿哥永琪,成了第一個拒絕了書院的學生。


  此次的招收的學生不多,三百六十七人,實到三百六十六人。


  第三天報名結束之後,林雨桐得了消息都差點以為自己幻聽了。別的皇子都來了,只永琪特殊,弘曆打發了吳書來晚些的時候才來解釋說,太后離不得五阿哥,留在身邊侍奉了。


  林雨桐能說啥?說那蠢貨把後宮的一池水順利的給攪渾了。


  別人心慌不心慌的林雨桐不知道,但是皇后和有子嗣的妃嬪肯定是心慌了。這就把儲位許給永琪了?


  她就問說:「五阿哥也十歲上下了吧?」


  是!十歲了。


  在皇家,這不算小了。十一二、十二三的成親的都有,難道這五阿哥真這麼不長心眼。如此做這是好是壞,他自己心裡沒點判斷?

  怎麼會沒有?五阿哥是欲哭無淚。愉妃擱在寢宮裡發了好大的脾氣,一再的叮囑兒子,「去求求你皇阿瑪,或是出宮求求老聖人。只說上書房上完課便去旁聽。五阿哥,所有的宗室阿哥凡是有點能耐的,都在書院。你一個人留在宮裡,別人怎麼接納你?」


  其實,哪裡用的著半年?很快這些人就能發展出不一般的友誼來。


  報名一結束,這就住進來了。有能習慣的,有覺得到了天堂的。但對於真正富貴人家出身的公子哥,這地方還是有很多難以適應的。


  先說住,這地方小的都不及身邊伺候的人住的地方好。悲催的是沒有伺候的。洗臉刷牙脫衣服穿衣服,都沒有人伺候了。這可不要了老命了。


  弘旺說沒有酒喝了。一進來就有規矩,除非特殊許可,這地方不許私下裡飲酒。


  完蛋!要了命了。


  弘晗就道:「最要命的是沒人暖被窩了。這他娘的誰受得了呀?」


  這話一出,鬨笑聲一片,誰家裡不是妻妾成群的。便是弘旺這不得志的,家裡還有小妾兩三隻呢。剛納的小妾都是年輕鮮嫩的年紀,這事整的,不地道呀。


  男人聚在一塊,葷話不斷。


  這屬於大齡的老男人一撥的。十七八二十上下的,還屬於比較矜持的,一起吟詩作對交友嬉戲,好不熱鬧。對於年齡再小的,那真是還處於小惶恐中,換了個新環境,正小心翼翼的用小觸角慢慢的往出探呢。


  不管老少,精力都異常的充沛。


  精力充沛好啊,精力充沛了正好軍訓。把阿桂和兆惠借一個月,別的事沒有,就是操練。


  於是第一天吃完早飯,就被通知全體換裝。入了學校就沒有便服,都換上衣櫃里掛的校服。兩套長袍,兩套短葛。靴子和布鞋可以領取自己的尺碼。靴子全是軍中款式的。


  衣服換好出來,才知道還有這麼一個項目。


  這臉發白的可不止一個人,大部分人臉都白了。


  年紀小的不用高強度,但跑跑跳跳的還一樣需要。被帶到演武場的一角訓練去了。其他人不管分哪個院的,一起訓練吧。


  這裡大部分是文人吶,文武向來兩對立,文人最看不慣的便是武夫。現在叫他們跟糙漢子一樣習武——不不不!老聖人,不是這樣的!這簡直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有一個出聲質疑,就有一片人出聲質疑。


  然後四爺才從最末尾走到前面。


  學生穿的是竹葉青一般顏色的衣裳,管事穿的是褐色的衣衫,雜役穿的是灰色的,先生們一水都是黑衣。混雜在一群先生中間,又墜在後面,之前並沒有人發現。結果從學生隊伍中一穿過去,宗室這邊就鳥悄了。之前只有他們起鬨起的厲害,這會子跟鵪鶉似得,先是低頭,然後嘩啦啦的跪下。別的嚷嚷的人就安靜了,都朝四爺這邊看。


  四爺指了指大殿,都進去吧,在外面說話對著這麼多人說話全場未必都聽的清。然後就有人指揮著將人往裡面帶。


  別人才有些恍然,這就是老聖人?

  「不可能!」王錫琛驚叫出聲。


  邊上的人趕緊捂住他的嘴,「不要命了?」


  四爺回頭看了一眼,站住腳,問王錫琛,「你叫什麼?」


  王錫琛只覺得腿肚子都抖,「學生王錫琛。」


  哦!桐桐昨兒還在提此人。


  四爺知道他為什麼認為不可能,就笑道:「你覺得朕不像是年過古稀的老者?」


  王錫琛還是不可置信,「是……」


  「胡言亂語。」梅文鼎急忙從後面過來,「老聖人,他……」


  四爺擺手,「朕知道,你喜醫學醫術,從你的角度看,覺得根本不可能。」


  對!是的!


  四爺就笑,「那若有機會,讓你也習得此術,你可願意?」


  「真的?」王錫琛抬起頭來,眼裡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然後才搖頭,「書院里並無醫……院……」


  「那便單為你開一學堂有何關係?」說著就看站在後面的肅英額,「記得把最後頭那個小院子收拾出來,那就是醫科學堂。今年,只他一個學生。明年若有此人才,再招收也不遲。」


  肅英額應了,深深的看了王錫琛一眼:此人好大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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