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邪心
三十長藤鞭,鞭鞭傷身,鞭鞭傷心。而此時,哀莫與心死相等,我看不透這世間,看不透這人情交往,更看不透的卻是人心……
柳青拂去額汗,將長藤鞭丟棄一旁,聲線低沉衝我說道:“師弟,三十鞭不多不少,你已責受。隻……隻是我有師命在身,縱然心有顧及,卻不能違逆,所以,這鞭下之力不敢存私,當真是苦了你了……但,但你承這三十鞭罰,鞭入皮肉,皮開肉綻,你卻不呼不饒,你心中當時何想?”
我已類似案板魚肉,既是師命門規,我心有千言萬語卻也不能一語自主,隻能承其受罰。罰就罰吧,打就打吧。但說來竟有些奇怪,鞭罰之痛雖入人心,絞肉之痛,可在這絞肉之痛之餘,我的腦海原本模糊的思緒竟然漸漸有了一些開明。
我回道:“那我現在是否該離山了?”
柳青說道:“現在時辰雖早,可山門遠離塵世,方圓數十裏不見人家,而你如今受罰傷重,此時讓你離去,我心何幹。”
我說:“既是師命,且又是刑罰堂內,當著越師叔古師叔以及眾位師兄師姐的麵,我若有半點違逆,豈不更是這山門不容之人麽。罷了罷了,痛在己身,卻不及心,我既甘心受罰,自當遵從。隻,隻是能否請師兄攙我一把,容我起身喘息一時,再離山自去。”
“這自是可以。”柳青趕緊將我攙扶起身,瞧著我臀部皮肉開裂,忙說道:“對了,芙蓉師姐的傷藥不是送了你嗎,你趁現在趕緊敷上膏藥,我現去幫你收拾行禮,趁著天色尚早,護你出山。”
我客氣說:“有勞師兄。”
柳青說罷離去,而我則停留刑罰堂外。方才腦海思緒有了一些明朗,卻依舊有一些事想不通透,而這時皮肉疼痛刺入心肺,我咬牙切齒隻能忍痛趁著沒人移步到刑罰堂外的一處角落,退去長褲,將膏藥敷在傷口。在這瞬間,清涼入肺,疼痛漸消,這膏藥必是不凡,然而,縱然如此,皮肉開裂依然需要些時日方能愈合。
“芙蓉師姐?原來她叫芙蓉!”
我塗好傷藥,腦海之中突然響起,不禁自言自語。想來也是我為人有些不與人情,即便之前不小心從半山崖墜下患了憶症。但在這之後,我卻也有與越師叔以及她兩位弟子有過三四次接觸,言語固然不多,可人情交往,且又在這長仙殿內,竟是直到如今,我方才知曉那位在我心裏與其他人有些特例的師姐叫芙蓉……
刑罰堂內當著眾人的麵,周仙人是現父已然給了我懲處,罰我長藤鞭外便是逐出山門。現在我已經接受了三十長藤鞭罰,接下來便是知趣離山離門,由此,長仙門與我不再有半點幹係。然而,說不清到底是因為什麽,我心裏突然想見一個人,這人並不是柳青,並不是周仙人師父,反而是坡師叔門下的這位芙蓉師姐。
憶症,這憶症到底讓我失去了些什麽……
“師弟,你這是?”才不過多時,柳青離開又回,隻不過,此時他手中多了一個包袱。
我張了張嘴,正欲脫口,可腦中一想,這原本準備脫口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沒事,沒事。師兄,有勞你了。”
柳青說:“和我客氣幹什麽。對了,剛才我去你房間收拾的時候,師父見我與我有幾句交待。”
我忙問:“師父說了些什麽。”
柳青說:“師父說,今日這事,他對不起你,但他也逼於無奈,望你莫要胡思亂想。其次,師父說,你因自身天賦資質不能修道修行,但畢竟師徒一場,不能帶你入道升仙就隻能讓你入塵,所以,師父特意給你留了一些銀錢,我已裝在了包袱內,讓你離山之後,不愁吃穿衣行。”
我說:“師父現在在哪?”
“應該在煉丹房,但師父說過,不再見你,因為,再見亦是徒留傷感。”柳青說。
以前的事,因為憶症我絲毫記不清。可這幾天發生的一切,我卻記得一清二楚。在聽完這番話,我衝著煉丹房方向跪下身來叩了三個響頭。
柳青說:“師弟,時辰不宜耽擱,我現在送你下山吧。”
我說:“好。”
長仙門,長仙殿,陌生中多了一絲溫暖,溫暖中卻又多了一絲從未有過的傷感。我環顧這長仙殿,將眼前陌生的一切再度強製印入腦海,半晌,我隨著柳青一起走下了山道,長仙門漸行漸遠,長仙殿已然不在眼前。
說羔芙蓉師姐膏藥奇效,原本受了三十長藤鞭,我連起身站立都咬牙稱難,卻不想,在敷完膏藥之後,皮肉疼痛僅如蚊蟲叮咬罷了。一個時辰之後,我和柳青已然出了長仙門地界範圍,而周遭已然青山綠水,人跡絕無。
柳青將包袱遞與我,說:“師弟,縱然我們情深似海,可如今我身在山門,隻能送你到此,還望你莫要責怪。”
我說:“師兄說笑,你為我做的這一切,作為師弟心中有愧,此生恐難再報,借此我行與一禮。”我說完,趕緊跪身下禮,但身在一半,還沒有跪在地上,就被柳青半途阻止。
他說:“說來也是我愚。你現在已然不是長仙門弟子,況且,我們兩人私交非同他人,這師兄師弟的稱呼,自不必再提。譽弟,你如今犯了這麽大的事,現在被逐出山門,你接下來又有何打算?”
我說:“我也不知道。”
說話的同時,我猛的敲著腦袋。
柳青忙道:“你患了憶症,諸多前事短暫時間難以恢複,你不必強迫。這樣吧,長仙門近鄰鹹陽遠不過百裏,這包袱裏又有些銀錢,你先去這鹹陽找一處落腳。待一切妥當,你與我信息。”
我說:“山門三年,時載千日,現因憶症,一日難記。青哥,不瞞你說,對於今後時至如今,我依然沒有半點打算。但是,現在我唯一想要僅是找回這段失憶的千日記憶。”
柳青說:“那你接下來?”
我說:“既是三年之前登山拜師,那麽,一切就回到三年之前……接下來,我想要回一趟家,見見養母養父,說不一定,這憶症症結由此而開。”
柳青雙眼微眯說:“你現在想要回家?”
見他語氣有異,我怔道:“這有何不可?”
柳青斬釘截鐵道:“不行,你絕不能回去。”
我不明其心中所想,忙問道:“我為何不能回去。雖然憶症,記不清前日昨日,可你與我說過,要不是當年你的父母我的養父母心生慈悲,我這條性命早就不在了。既是如此,再則上山三年不曾回家與親人相聚,如今既然我已被逐出山門,這當前一事必然是回家與雙親團聚。”
“你給我住口!”柳青臉色頓變,不知道我何時得罪了他,又或者是因為我剛才所說的話開罪了他,以至於此時他看向我的目光之中竟然有著難以掩飾的怒光。“我方才與你說過,這包袱裏有足夠的銀錢,你去鹹陽足以讓你不愁吃喝。”
我說:“青哥,這難道有何衝突?”
柳青說:“有。你必須按照我所說的去做。”
我不太明白柳青說的這段話的意思,但是,我更加不明白此時此刻柳青神情言語陌生轉變。“為,為什麽?”
柳青突然放聲大笑,笑了好幾聲,待止住笑聲看向我說:“宋譽,事到如今,有些事,你也該知曉,況且,現在我們已然離開了長仙門地界,已然不存在隔牆有耳,被他人聽及。所以,現在我可以如實的告訴你第一個事實,在你與我上山的第一年,我便與家裏寫了一封信。信中內容自是想念父愛母慈,可除此之外,卻還有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在這封信函上,我親筆寫道宋譽意外命絕!”
我怔了怔說:“你的意思是說,在上山的第一年你與家裏通信,便與養父母說我已不再人世?”
柳青陰鷲邪笑說:“沒錯!你的恩你的怨,你不斷,我柳青幫你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