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飄雲
2019年4月21日,清晨5點。
??趙安按點醒來,一年多的時間已經固定了他的生物鍾。他房間之中的擺設很簡單,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山上的晝夜溫差比較大,趙安多蓋了幾床被子。
??十分依戀地從溫暖的被窩之中出來,趙安不由地打了個冷顫。洗漱了一番,趙安將已經齊肩的長發插上一根祥雲木簪,梳成混元髻,換上了一身藏青色的居士袍。
??在道教之中,分為信士、居士、道士。趙安屬於第第一種,信士。信士也稱信眾,是指相信或奉行道教的人士。由於各種原因,隻能信奉道教或信奉道教的某位神或仙,而自己不能或不願意擇師叩拜、進入道教之列。是沒有經過特別的宗教認定儀式的人。
??趙安幾次想請求張金源道長為他傳度受戒,正式拜入道教門下,通通被道長拒絕了。道長總是說現在的他,還不是真心情願地拜入道教,而且道長不相信趙安能做到九戒之中的嗔戒,也稱修真戒。
??事實上,趙安在龍虎山一年,他已經喜歡上了這種悠閑的生活,不用去想俗世之間的爭鬥與黑暗,可終究他不屬於這裏。這一下山,他不知道是否還能回來,是否還能回歸這種生活,一切都是未知。
??趙安來到一處供放先人靈位的地方,這裏擺放著趙安父親的靈位,當初趙安的父親在趙安上大一的時候車禍去世,安葬在了老家,張修明幫著趙安又在天師府立了一處牌位,日日聽經。
??趙安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鄉了,那裏已經沒有了趙安能依附的事物,他就像一片雲,風往哪吹,雲就往哪飄。
??母親從趙安兩歲起就重新組建了家庭,而且有了兩個孩子,日子過得挺紅火的。當初趙安父親去世的時候聯係上了,卻在葬禮上沒有出現。那時候趙安就知道,最好的相處方式是互不打擾。
??剛上大一的趙安隻沉浸在生離死別之中,是導師李天青,也就是李瀾的父親把他從悲傷之中拉了出來。
??跪在靈位麵前,趙安淚如雨下,每每想起父親艱難而又短暫的一生,趙安心如刀絞。
??趙安的父親是一個在老家小縣城修摩托車的師傅,小時候家裏窮,沒條件讀書,十四歲開始就賣苦力補貼家用,後來學了門手藝,靠著這門手藝養活了趙安。1989年,那是趙安出生的前一年,趙安的奶奶病逝了,留下了一大筆債。還沒等還清,趙安的爺爺也得了肝癌,花光了所有借的錢也沒有治好,1990年,趙安出生那一年他爺爺也去世了。趙安的母親實在是受不了這種生活,也跟趙安的父親離了婚,丟下了趙安重新嫁了人。趙安的大伯也跑了,二十多年沒回過家,隻留下當時隻有25歲的趙安父親一人在那苦撐。
??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把錢都還上了,後來幾年又學了修理汽車,日子也算過得去了。在趙安記憶之中,父親總是穿著被油漬浸染的外套和褲子,而趙安自己每個季節都會有新衣服穿。父親也隻有在自己犯了嚴重錯誤的時候才打自己,平常的時候總是輕言輕語的。
??每次放學總是騎著那輛趙父自己改裝的2001年生產的本田cb750 cafe racer來接趙安,也讓趙安對改裝摩托燃起了瘋狂的熱愛。那時候管控不嚴,有時候趙安還會騎著這車出去,在田野之中穿梭,感受著速度帶來的快感。趙父也從來不阻止,隻是對趙安說:靈魂放肆是快樂,肉體放肆是找死。
??趙安騎車的時候總是謹記這句話,至今就連一次摔倒都沒有。
??2007年,趙安的父親接到了趙安以優異成績被中國人民大學錄取的消息,那張被生活摧殘的不成樣子的臉上露出了比太陽還燦爛的笑容,苦日子總算是熬出了頭。可這美好的生活還沒開始,趙安的父親就突遭車禍,闔然離世,那時的趙父隻有43歲。
??就算是麵對死亡,趙安的父親告訴醫生的最後幾句話,依舊是讓趙安把書讀下去,好好活著。
??當看到父親遺體的時候,淚水止不住的流,但趙安心中卻木然,他不懂那種感覺是什麽。可當他看到那已經報廢的那輛cb750的時候,悲傷與痛苦就像瀑布一樣從心底宣泄而出,那時候他才意識到,父親是真的永遠地離開了他,他再也不能和父親一起騎車,一起奔馳在田野之間。
??當趙安的導師李天青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也不由地感慨:是個男人,是條漢子。
??李天青覺得自己作為趙安的導師,有責任把趙安照顧好,他也是如此做的,甚至一度讓李瀾覺得自己不是親生的,為此還憤恨了好久。
??也是李天青,請了假,以律師的身份親自去把趙安父親的賠償金要了回來,一百萬一分不少的交到了趙安手上,並且讓趙安存了四年定期,大學期間的學費他幫忙申請學校給予免除,生活費他出了,等趙安大學畢業再還給他。
??趙安是幸運的,他遇到了一個好人,還有一個好父親。
??日出東方,趙安把張金源道長送的紫竹洞簫放入行李箱之中,收拾好了行李。
??走到大門時,敏言小朋友跑了過來,手裏還拿了個東西。
??“大叔,送給你這個。”敏言小朋友昂著頭,一臉不舍。
??趙安笑了,從她手上接過,那是張敏言最喜歡的玩具,迪迦奧特曼的變身器,神光棒。
??“你把這個給我,那你怎麽辦?”趙安看著敏言,笑問。
??敏言小朋友很是不舍,但還是大方地道:“我在山上有太公他們保護我的,你就不要擔心我啦。你到外麵那些危險的地方,要是遇到怪獸了,就用這個,光會賜予你力量的。”
??趙安哈哈一笑,揉了揉張敏言小朋友可愛的小腦袋,道:“嗯,等我回來,到時候給你帶好吃的。”
??聽到這話,張敏言小朋友喜笑顏開,伸出粉嫩的小手道:“拉鉤。”
??趙安伸出小拇指,契約達成,道:“回去吧。”
??小朋友嘻嘻一笑,邁著小短腿跑了回去。
??趙安看著張敏言小朋友跑的沒影了,輕笑了一聲,扯著嗓子喊了一句,道:“老爺子,我走了哈!”
??不遠處傳來一道中氣十足的怒喝聲,道:“臭小子,還敢擾道門清淨?快點滾,等你回來再打斷你的腿!”
??趙安頭一縮,連忙拿起箱子跑了,隻不過臉上帶著發自內心的笑容。
??早上七點鍾從龍虎山出發,五十分鍾左右到了鷹潭北火車站。
??趙安坐在候車大廳,拿出了剛才買的手機。之前的手機一年多沒用了,不知道怎麽了已經開不了機了,幸虧裏麵的資料的話,都在雲端有備份。趙安用的手機不是什麽好的,一直都是用一個一千多塊錢的係列手機,新買的這個也不例外。
??從剛剛自手機店出來,趙安的手機就響個不停,引得旁人一陣側目。好不容易消停了,趙安將通訊錄從雲端拷貝了下來,找到一個熟悉的電話,撥打了過去。
??嘟嘟嘟
??“喂,哪一位?”電話接通,一個好像還沒睡醒,顯得有點沙啞的渾厚男聲傳入趙安的耳朵。
??“狗懶子,你還睡覺呢?幾點了還不起來撒尿?”趙安輕佻的笑道。
??“安哥?”電話那頭的李瀾聽到趙安的聲音,很是驚喜,“你下山了?”
??“嗯,今天下山的,現在在火車站等車。”趙安的聲音中也有一絲欣喜。
??“幾點的車?”李瀾清醒了一點,聲音也不沙啞了。
??趙安:“八點十五分,中午十一點半到。”
??“安哥你聯係明哥了麽?”李瀾喝了口水,問道。
??趙安:“先打給你的。掛了,我去聯係師兄了。”
??“嗯,等你到了我去接你。”李瀾很是期待的說。
??趙安:“到了再說。”
??啪嗒一聲掛了,找到通訊錄中的另一個號碼,撥通。
??嘟
??隻是一聲過後,電話就接通了,傳出一聲儒雅的聲音,驚喜地道:“安仔?”
??趙安臉上也浮現出笑容,隻不過讓旁邊的人覺得很恐怖,不由地遠離了趙安:“師兄,是我。”
??“你下山了?”儒雅聲音正是趙安的師兄張修明,也是張金源老爺子的孫子。
??趙安:“嗯,現在在等去魔都的車,十一點半到。”
??“聯係瀾仔了麽?”張修明問道。
??趙安笑道:“剛打電話給他還在床上呢,他說他待會來接我。”
??“嗯,待會我跟他在公司碰頭,一起去接你。”張修明道。
??趙安問道:“公司不忙麽?”
??“現在都上了正軌了。別說這個,你一說我就來氣。你倒好往山上一躲,我和瀾仔兩人累的跟狗一樣。”張修明假裝氣憤的說道。
??趙安連忙賠笑,“師兄,能者多勞嘛,這樣,待會中午擺桌酒賠罪。”
??張修明不由地笑罵道,“你小子這是要打我的臉啊!待會中午上我家來吃,讓你嫂子煮點好的,好好給你補補。”
??趙安喜笑顏開,道:“得嘞,就等你這句話,好久沒吃嫂子做的飯了,記得讓嫂子做那道臭鱖魚哈。”
??“你小子是想讓我被鄰居投訴麽?再說那東西現在哪去弄?”張修明好像對趙安說的那道菜怨念頗深。
??趙安隻聽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憤怒的河東獅吼,道:“張修明,是不是瞧不上我這個徽菜廚師世家做的菜啊?”
??張修明聲音一滯,都結巴了,道:“老婆,我哪有這麽說啊!我這不是怕你勞累麽?”
??“安仔要回來了?”張修明的老婆朱悅搶過手機,“安仔,你到哪了?”
??趙安連忙答到,“嫂子,我這還沒上車呢,得中午才能到。”
??“得嘞,那待會中午去我爸那定一桌正宗的徽菜,給你接風洗塵。”朱悅爽朗地道。
??“謝啦嫂子,我都好久沒吃過家鄉菜了。”趙安欣喜。
??“就這樣定了,我這就去跟我爸說。”朱悅把手機還給了張修明,風風火火地去置辦了。
??“安仔啊,你這一回來就把我往火坑裏推,合適麽?”張修明無奈地道。
??趙安笑了,嫂子的父親是徽菜特級廚師,長得五大三粗,比趙安還嚇人,一直對張修明這個女婿看不順眼,倒是對趙安這個同樣來自皖南的老鄉很是對脾氣。
??“別擔心師兄,待會我會幫你掩護的。”趙安像是想到了有趣的畫麵。
??“行了,等你到了再說。”張修明很是鬱悶,一下子就掛斷了電話。
??趙安看著手機,笑的很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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