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以酬主恩
戴笠站在蘇珊·埃斯波西所住公寓的外麵，幾個手下正在小心搜索蘇珊的一切行李，行李箱上麵雖然有一把掛鎖，可還是被開鎖高手利索的打開。隻是，裏麵除了隨身衣物、雜物以外，並未發現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也未曾發現她的護照。看來，這個女人將一切重要物品都放在自己隨身攜帶的提包裏。
??聽鬆廬裏的談話還在繼續，晚餐非常可口，可蘇珊和常凱申夫妻一樣，暫時失去了食欲。常凱申這邊談話是宋美齡為主、常凱申為輔，聽到蘇珊說‘蘇聯間諜誤導’，宋美齡追問道：“請問為什麽說是誤導？是說日本那邊有蘇聯間諜嗎？”
??蘇珊想進入正題卻遲疑了一下，她問道：“請問在這裏談話安全嗎？”
??“當然。”宋美齡道。除了常凱申夫妻，在座的還有負責翻譯的俞大維，所以蘇珊有此一問。
??“事情非常重大，這將會改變世界曆史。”蘇珊微微有些失神，即便她是個局外人，也對高野六郎所設想的計劃感到震驚。“高野先生認為委員長先生找一個懂德語的年輕翻譯，談話之後槍殺他或者軟禁他到死亡為止。”
??“啊。”俞大維和宋美齡都嚇了一跳。常凱申則動了動眼皮對俞大維道：“你下去吧。”
??“是，委員長。”俞大維不得不站起，恭敬的向常凱申夫妻和蘇珊致意才離開餐廳。半個小時後，一個新的翻譯悄然到來，他一到聽鬆廬就對常凱申和宋美齡畢恭畢敬。
??“我們開始正題吧。”蘇珊與此人商談了幾句，這才開始談話，同時又點上了香煙。
??“在日本政府內部，有一個規模極為龐大的蘇聯間諜小組，這個小組的內部代號叫做拉姆紮，它滲透了日本政府高層，其中一個間諜正是日本現任首相近衛文麿的私人秘書。”蘇珊說話間抽著煙，但常凱申已經忘記討厭她的煙味了，他和宋美齡靜聽翻譯說的每一句話，雖然翻譯因為震驚翻譯的結結巴巴。“所以，有這個間諜小組存在，日本和蘇聯永遠不會開戰，除非日本已經不堪一擊。要想日蘇之間發生戰爭，就一定要清除拉姆紮小組，這是高野先生特意吩咐的事情。”
??“可我們又怎麽清除他們呢？”聽得入神的宋美齡插言道，蘇珊則看向了常凱申。
??“達琳，這件事情是有辦法的。”常凱申揮手掃開飄著自己麵前的煙霧，說了一聲。
??“蘇聯領袖斯大林一直在清洗他以前的戰友，此前作為幫凶的蘇聯情報部門克格勃遠東地區負責人留希科夫少將很快也要被斯大林清洗，所以，他和日本方麵聯係了，但開價是八萬英鎊。委員長先生的錢很快就會被交給留希科夫。”蘇珊說到這裏常凱申微微點頭，雖然他並不清楚克格勃遠東地區負責人是誰。
??“也就是說，這名蘇聯少將很快就會叛逃到日本？”宋美齡道。
??“是的。”蘇珊道。“他掌握著滿洲所有蘇聯間諜的名單，還有遠東蘇軍的布置情況，日本人看到那些東西會大吃一驚的。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留希科夫知道斯大林不會放過自己，他有一個萬無一失的暗殺計劃，如果這個計劃成功，斯大林將被刺死。”
??聽說要刺殺斯大林，常凱申的神色頓時變得極為凝重，宋美齡也轉頭看向他。蘇珊早就經曆過這種震驚，她解釋道：“這是日本內部的事情，由留希科夫少將和日本間諜策劃執行，他們唯一的問題就是不知道日本政府內部存在拉姆紮小組。也許斯大林不會死，但這一定會激怒斯大林，日蘇將在蒙古和滿洲邊境上發生大規模戰爭。
??高野先生認為，下個月，留希科夫少將就會叛逃到日本；而根據蘇聯方麵的情報，下下個月，日蘇將在邊境一個叫張鼓峰的地方發生戰爭，他希望蘇聯那邊的軍事情報可以通過一些渠道傳遞給日本人，就像清除拉姆紮小組一樣。張鼓峰的戰爭雖然會很劇烈，但並不能形成曠日持久的戰爭，所以，必須通過刺殺斯大林才能達成長期開戰的效果。”
??“蘇聯方麵的情報？”常凱申看向翻譯，然後再看向蘇珊。
??“是的。高野先生有蘇聯方麵、德國方麵、美國方麵、英國方麵的情報，我猜想他身後有一個跨國性的情報組織。”蘇珊臆測道。
??“或許我們能在日本刺客行動之前通知……”宋美齡提出另一種辦法，她了解丈夫的顧慮，那就是不能和斯大林的死有任何關係，尤其是在蘇聯對華提供大批軍火的情況下。
??“不！高野先生認為斯大林是一個極為精明的掌舵者，並且意誌堅定，懂得在必要的時候砍斷自己的手腕，隻要他還活著，日蘇之間就沒有在近幾年發生大規模戰爭的可能。日本軍隊將全力進攻中國，中國將死傷無數的軍隊和人民；如果相反，那將有無數中國人得救，中國軍隊也會得到蘇聯最有力的援助。
??高野先生強調，白種人的死活和黃種人沒有任何關係。即使全世界白種人都死光，他也沒有任何意見。”蘇珊這個白種人有些尷尬的說著這種話，這卻讓常凱申對高野六郎有些惺惺相惜——潛意識裏，他認為白種人基本都是帝國主義者。“中國應該想辦法在一到兩個月內清除拉姆紮小組，並告知日方蘇軍在張鼓峰開戰的情報，最後在斯大林死後借助一些渠道出示日本進行刺殺行動的證據——他會一直監視著日本人的行動，直到這件事情成功。這些證據一旦公布，而斯大林又已經死亡，日蘇戰爭將不可避免。”
??整個計劃蘇珊都說完了，常凱申聽完之後一直在沉默，他有些後悔直接麵見這個女人，也明白為何高野六郎要殺死德語翻譯或者終身囚禁他，這計劃牽涉實在重大，並且惡毒異常，一旦泄密，蘇聯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到底要不要在最後時刻通知蘇聯，我還要考慮。”常凱申淡淡的說了一句，再一次把眼前的煙霧拂走。蘇珊說完計劃全身一輕，見常凱申如此，她當即熄滅了香煙。
??“拉姆紮小組都有誰？”宋美齡明白丈夫的意思，開始詢問一些細節。
??“都在這裏。”蘇珊打開自己的提包，從帶子上拆出一張小紙片，然後又拿出一個放大鏡，這是她到了武漢之後讓人買的。
??“她也是蘇聯間諜？！”宋美齡草草看過名單，這是中英雙語寫就的，她看到了史沫特萊的名字。這個記者因為報告西安事變而名噪一時，現在則是英國曼切斯特衛報的記者、紅十字會的代表人，她此時正在漢口向全世界呼籲支援中國的抗戰事業。
??“是的，她曾經和拉姆紮小組的核心成員、蘇軍總參謀部第四局間諜佐爾格在北平同居過一段時間，是她將日本首相的秘書尾川秀實介紹給佐爾格的。”蘇珊道：“夫人，高野先生說，有很多國際名人都是蘇聯間諜，包括已經‘逃脫’的牛蘭夫婦，還有一些則是美國人，比如上海總領事館副領事約翰·謝偉思。”
??趁著常凱申夫妻口瞪目呆之際，蘇珊提出了另外一個要求，“如果委員長先生想知道更多的情報，那就請下令德國大使館、漢堡領事館給德國猶太人發放簽證。另外，高野先生還需要幾個殺手由他指揮，他的一些事情需要人手。如果委員長先生覺得這不安全，那可以派朝鮮人前往，並抹清他們和中國之間的關係。”
??“簽證？”常凱申自然知道德國納粹對猶太人的態度，感覺此事不好答應。
??“是的，簽證。”蘇珊道。“每個月大約發放一百到兩百個簽證，不需要猶太人前往大使館領事館排隊。高野先生正在通過猶太人獲取情報，還有美國，猶太人在美國的影響力無與倫比。而日本人正在策劃一個河豚魚計劃，由猶太專家安江仙弘負責，並且這件事馬上就要提到五相會議上討論，通過的可能性極大。如果通過，猶太人將在哈爾濱建立一個幾十萬的集聚地甚至是猶太國家。作為回報，猶太人將為日本提供巨額資金、技術，並協助說服美國和英國同意日本在中國的擴張。”
??“這件事是……”聽到日本要讓猶太人在哈爾濱建立一個國家，常凱申臉都氣綠了，他本想問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可高野六郎的情報向來準確，這事情當然是真的。
??“高野先生認為中國政府接受幾萬名猶太人並不困難，困難的是與德國的關係會不會受到影響，如果委員長先生有這個想法，那可以擴大簽證頒發規模，然後在沒有失陷的領土上建立一個臨時的猶太人聚居地。他們的政治影響力、特別是對美國的政治影響力將有助於中國的戰爭，華爾街猶太財團也將因此援助中國，最少會遊說美國政府援助中國，羅斯福總統的幕僚裏就有很多猶太人。
??日俄戰爭中，在歐洲銷售債券的日本銀行副總裁高橋是清就是因為有美國猶太銀行家雅各布·希夫的幫助才逐漸賣出日元債券的，而後羅斯柴爾德家族也秘密購買日本債券。這雖然有英國政府支持的原因，但俄國沙皇迫害猶太人，這才是猶太財團支持日本的根本原因，中國應該搶在日本人之前贏得猶太人的好感。”
??“但德國政府會對此表示抗議。”常凱申已經意動，可宋美齡知道他擔心交惡德國。
??“所以前期是小批量發放簽證，高野先生會建議何時可以大規模發放簽證。最重要的是中國要和猶太人在這方麵達成共識，從而破壞日本人的計劃，贏得他們的實際支持。如果委員長先生同意，高野先生會促使猶太人領袖赴中國商談具體事宜。”蘇珊說完見常凱申有同意的意思，心中鬆了口氣的她補充道：
??“和德國人一樣，日本人也認為猶太人是一種麻煩，但猶太財產卻很誘人，這就像河豚魚，有毒卻很美味，所以他們取了‘河豚魚計劃’這麽一個名字。如果中國幫助猶太人移民，他認為可以叫‘鯉魚計劃’，因為隻有少數幸運的人才能跳上龍門逃生，剩下的都會被納粹折磨致死。”
??“好的，我會找人馬上安排這件事情，但前期簽證數量以不引起德國政府抗議為限。”能破壞倭寇的河豚魚計劃，又能獲得美國猶太財團的支持並影響美國總統羅斯福，常凱申沒有不答應的理由。但中德關係仍需維係，所以每年一到兩千個簽證他是可以答應的，但一年數萬簽證他肯定無法接受。
??“請喝茶吧。”宋美齡越看蘇珊越覺得順眼——對任何能幫助丈夫的人，她都覺的順眼。如果斯大林被刺殺，中國通過第三方渠道公布確鑿證據，日蘇開戰是必定的。而她本身是親美的，夫妻倆身為基督教徒已經引起過美國社會對中國的普遍同情，但這還不夠，美國國內孤立思想嚴重，通過美國猶太人將是中國遊說美國政府支持的另一條渠道，雖然這未必會取決定性作用，卻勝在代價微小。
??三件事情完成兩件，蘇珊並不著急的喝茶。派出殺手是最簡單是事情，而且中國人此前已經有了一個教訓：如果當時就把馮·勃洛姆堡元帥的女秘書殺死，那德國政壇未必會在二月份巨變。
??果然，常凱申一會就打破了沉默，他道：“最後那件事情我會交代雨濃負責，你可以和他商談。第一件事情的細節也須你和他詳談，比如清除拉姆紮小組，還有張鼓峰蘇軍的情報，還有……；猶太人的事情請高野先生派猶太代表來，我們願意和全世界的猶太人成為朋友，也會盡其所能的給在德猶太人發放簽證，四川或者雲南可以先建立一個一萬人左右的臨時性猶太人聚居地，但必須保密。”
??常凱申逐字逐字的說著自己的答複，做了出關鍵性的選擇。當晚，因日蘇有望開戰興奮的他在日記裏寫到：‘昔日祈禱終於印驗，主今日派瑪利亞來華助我，願主賜我日蘇開戰順利，當在武漢建立大鐵十胤字胤架一座，以酬主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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