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開價

  日軍野戰重炮聯隊的編製是二大隊六中隊，每中隊四門150mm重炮，而獨立野戰炮兵聯隊的編製則是二大隊四中隊，每中隊四門240mm重炮，如裝備的是150mm重炮，那一個大隊就有三個中隊。此前，一個240mm中隊和兩個150mm中隊被調到了前方，現在兩個聯隊剩下的還有七個150mm中隊和一個240mm中隊。


  ??雖然日軍第2軍司令部有撤退不及便炸毀大炮的命令，但金岡嶠沒想到追兵來的這麽急，更沒想到他們不是從身後而是從身側衝來，追兵推進太快，而此前抽調兵力進攻守軍陣地太多，一時間想炸炮也是來不及。坦克轟隆隆的開進炮群，機槍掃射下日軍炮手不是中彈倒地就是避之不及，等步兵衝下坦克，日軍也就沒有炸炮的機會，隻是，天很快就要亮了。


  ??“已經交火了！”北關鎮88軍指揮部，兩天未睡的廖耀湘臉色蒼白，他剛剛收到前線交火的報告，再看天色就要大亮，忍不住建議道：“空軍應該馬上起飛，不然……”


  ??“……”廖耀湘是希望空軍按照原計劃起飛爭奪戰場製空權，徐庭瑤和杜聿明卻不做聲，現在胡獻群不回援已經是違反軍令了，還要空軍援助，委員長恐怕不會答應。


  ??“還是我跟校長匯報一下吧。”過了一會，杜聿明開口說道，他感覺不匯報瞞著也不是辦法。


  ??“還是我來吧！”徐庭瑤攔住了杜聿明，把手伸向了電話。


  ??“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劉斐接的電話，此時盛怒之後的委員長已經睡著了。“88軍已經追上日軍重炮聯隊，繳獲野戰重炮三十餘門，空軍是不是……”接完電話的劉斐對林蔚講述88軍的情況。


  ??“88軍怎麽搞的？！”林蔚滿臉不高興，現在日軍的坦克騎兵控製著蘭封城外一大片區域，陳留口已經交火了，88軍卻置軍令於不顧，這真是目無法紀。“他們繳獲了重炮，能拖得回來嗎？拖不回來那繳獲又有什麽用？”


  ??“隻要空軍掩護他們半個小時，重炮就能先藏起來，天黑就能拖回來。委員長不正是這樣希望的嗎？”劉斐反駁道。“14師團殘部占領陳留口又如何，他們不可能在一天之內撤走。”


  ??“14師團是不可能一天之內撤走，但是土肥原呢？”林蔚反問。“土肥原要是跑了，誰擔得起這個責？國內外輿論都會說我軍戰報弄虛作假，戰績不可信。”


  ??“土肥原是土肥原，戰績是戰績。這些重炮亮出去，誰敢說我們戰績不可信？”劉斐本想說就是你在戰報上作假的，現在卻要全軍為你擦屁股，但他還是忍了。“現在馬上要派出空軍掩護88軍，不然所有努力都功虧一簣。”


  ??“你去叫醒委員長吧？”林蔚索性放手，看劉斐如何收拾。


  ??“我……”劉斐雖然是軍令部第一廳廳長，可林蔚卻是軍政部次長，作為桂係，常凱申信任的自然是林蔚。劉斐在房間裏轉了兩圈，見林蔚若無其事的抽煙，不得不走向常凱申的臥室。


  ??“劉廳長，委員長已經睡下了，你有什麽軍情還是緩一步匯報吧。”王世和在常凱申的門口站崗，他見來的是劉斐，當即和言相勸。


  ??“事情緊急，我…我不能不見委員長。”劉斐硬著頭皮道。“現在88軍繳獲了敵軍重炮，如果空軍不出動支援，重炮很可能會被敵軍飛機炸毀……”


  ??“咳咳……”劉斐正說話，裏麵臥房一陣咳嗽，常凱申被驚醒了。“是劉廳長嗎？”


  ??“是，萬分抱歉打攪委員長休息。現在88軍已繳獲倭寇重炮，急需空軍支援。”見常凱申醒了，劉斐在最短時間之內將前線情況匯報了一遍。


  ??“繳獲了日軍重炮？”裏麵是桌椅移動的動響，常凱申的聲音很是驚訝。


  ??“是，委員長。23師將倭寇攔在蔬沙河南麵，88軍聽到槍炮聲打了倭寇一個措手不及，繳獲150mm以上口徑重炮三十一門，其中還有四門240mm口徑的野戰重炮……”劉斐為了讓常凱申同意派出空軍，匯報戰果之後特意提到了240mm口徑的野戰榴彈炮，這種口徑的大炮國.軍絕無僅有。


  ??‘哐當’一聲，著急起床的常凱申又打碎了一個杯子，但他的聲音傳了過來：“馬上命令空軍支援，馬上命令空軍支援……”


  ??*

  ??李孔榮趕到裏約熱內盧的時候，從周應聰手裏看到的是數日前國.軍的戰報：擊斃日軍六萬餘人，繳獲日軍重炮二十八門。他笑著道：“這種吹水戰報有什麽好看的，你無聊就看這個？”


  ??巴西在南半球，南半球的夏天就是北半球的冬天，從瑞士剛過來的李孔榮並未察覺南北半球的差異，隻覺得這裏似乎比蘇黎世涼快一些。


  ??“此地太過無聊，隻能看這些東西。”周應聰出國已經快一年，確實太過無聊——在日海軍的搜索下，寧海號東躲西藏，不少日子還要躲到阿拉斯加海域，自然沒有什麽戰利品給他處理，他大部分時間都按照李孔榮的要求尋找生產基地，最終他覺得巴西尚可。


  ??“南北美這些國家，英屬美屬的除外、和德國關係密切除外，剩下的就隻有巴西和墨西哥，墨西哥排華嚴重，篩選下來最後也就剩下巴西了。”周應聰請李孔榮上了汽車，開始解釋為什麽要李孔榮來巴西。


  ??“巴西就不排華？”李孔榮對巴西毫無印象，他本以為周應聰會找智利。


  ??“巴西是排華，但不屠華，這裏華人很少；墨西哥卻是屠華的，民初的時候有過兩次，以後有沒有誰也不知道。智利也有一些小鋼鐵廠，但智利親德，你不是說不能親德嗎？這不就是隻剩下巴西了。”周應聰答道。“還有，這幾個國家都是軍政府當政，資源也不少。我不清楚你要在這裏幹什麽，真要在這裏建造船廠？”


  ??“我也不知道要在這裏幹什麽。”李孔榮實話實說，他搞不清楚要把什麽生產放在巴西。大戰中很多原料都要靠美國進口，放在巴西就不如放在美國，這樣最少不要付兩次關稅。另外在美國以外的地方或許能辦造船廠，但造船廠需要鋼鐵，他又得辦鋼鐵廠——這等於要重新構建一係列大型上遊工廠，他沒這個錢。


  ??“那我們……”周應聰見李孔榮也沒有主意，也有些犯難。“國內說你在瑞士那邊搞的很大，說已經有上千號人了，你這……”


  ??上千號人隻是林獻炘的吹牛，瑞士李孔榮走的時候才剛剛一百人。李孔榮當即道：“哪有那麽多人？按計劃最多幾百個人而已，有工廠之後人會多一些，隻是這工廠……”想起夭折的青黴素項目，李孔榮眉頭緊鎖，他道：“你去美國的簽證辦好沒有？”


  ??“辦好了，怎麽，馬上要去美國？”周應聰問道。


  ??“嗯。”李孔榮點頭，他難以確定自己手上到底有多少錢，與其如此，不如先去美國。


  ??“可我已經約好人了。”周應聰大吃一驚，李孔榮的意思似乎是巴西這邊先晾著。


  ??“如果是國內方麵的人，那就不見了。”李孔榮道。“如果是巴西政府那邊的人，考慮到以後萬一要在這裏做什麽，我就隻能見一見，但談不出什麽東西。”


  ??“都是國內方麵的人，熊公使對海軍能在這裏落腳很感興趣，他願意……”


  ??“現在資金是瓶頸！”李孔榮看著他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個問題不解決，一切都白搭。”


  ??“你以前不是說有十足把握解決資金問題嗎？”周應聰雖然是陳紹寬的親信，但也是海軍的人，海軍要重建他是全心全意支持的。林獻炘買了四架兩萬美元的北美航空公司TB-9教練機回國，看到教練機後海軍人人都動了心思，大家全把希望放在林獻炘李孔榮身上，沒想到李孔榮一句話就是沒錢。


  ??“這事情一言難盡，到了旅館再說吧。”李孔榮悶頭使勁抽煙，早前信心滿滿的他已經被青黴素打掉了一半的信心，現在隻剩另一半。


  ??總的來說，巴西算是一個比較富足的國度，每年出口的咖啡占全世界產量的四分之三，隻是，29年經濟危機之後，咖啡出口劇減，靠賣咖啡掙錢的經濟也隨即蕭條。經濟下行自然政局動蕩，這算是定律了。八年前巴西爆發革命，上台的是熱圖利奧·瓦加斯。


  ??南美這些國家政變極為正常，李孔榮並不吃驚，他真在關心的是巴西的工業基礎、投資環境，再就是軍事力量。前者的情況和中國類似，工業基礎薄弱，年產鋼鐵不到十萬噸；至於投資環境，在威權政體下，投資的又是軍事武器，政府自然持支持態度。當然，前提是他們明白所生產武器的價值，比如雷達，如果巴西人不清楚雷達的價值，那不可能會支持。


  ??周應聰在此之前就拜會過巴西海軍，和對方簡單商談過意向性問題，人家的回答雖然不算很支持，但肯定不反對。隻是，在李孔榮看來，巴西的軍事力量太過薄弱，全國軍隊中，陸軍不到五萬人，海軍好一些，但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有兩艘戰列艦，兩艘裝甲巡洋艦、十艘驅逐艦、六艘魚雷艇、四艘潛艇，人數在兩萬人左右，可這些艦船都是一戰前後的老船，另外這個國家沒有空軍，軍隊的飛機不超過一百架，有多少架能飛天才知道。


  ??“這裏感覺如何？”簡單介紹完巴西的情況，特別提及自己和巴西軍方的關係，周應聰開始繼續之前的話題。在他看來，巴西是唯一合乎要求的地方。


  ??“說不清楚！”李孔榮一言難盡。他認為最合適的地方其實就隻有歐洲和北美，歐洲爆發戰爭，剩下的隻能是北美，可他又不願意將一切都放在美國，狡兔三窟，自己兩窟總要吧；而且美國的問題因為排華法案的限製，能進入該國的人很有限。


  ??“其他就不提了，最少巴西人同意我們在這裏訓練，這才是最重要的。”此前汽車上不好說話，周應聰終於說出了自己選擇巴西的根本原因。


  ??李孔榮也猜到了這一點，他道：“如果日本施壓呢？”


  ??“那就要看我們出多少價錢了。”周應聰道。“巴西和日本並沒有太多交往，即使日本知道了，日本人能做的也僅僅是抗議而已。”


  ??“現在是什麽價錢？”李孔榮問。


  ??“一條航空母艦。”周應聰說道。


  ??“一條航空母艦？！”李孔榮吃了一驚。


  ??“是。還有就是打點各處的錢，大概也就五百萬米爾雷斯吧。”周應聰補充道。


  ??“不行，太張揚了。”李孔榮搖頭，“我們如果在這裏訓練，結果就是日本人天天盯著，這不好。再說我們的航空母艦都是搶來的郵輪，隻不過改裝了而已，日本人肯定會猜到這是他們郵輪改裝的。有這個前提，開戰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準備把海軍放到哪裏訓練？”周應聰反問道。


  ??“我準備……”李孔榮也想過訓練的問題，或許飛行員能在五大湖地區訓練，那整艘航母還是要出海的，可問題是華人不許進入美國。“我想到的辦法隻能是半路上船。”


  ??“半路上船？”周應聰驚訝的看著他。


  ??“是。航母掛美國旗，不設武裝，等同於郵輪一類的船隻，到了公海我們再上船……”李孔榮說著說著自己都感覺不對勁，他又道。“這個問題總能解決的，一條航空母艦代價太大，我們本來就沒有幾艘，你現在一答應就去了一艘。”


  ??“對方就是這麽開價的，我有什麽辦法？”周應聰無奈道。和巴西海軍的商談中，自然會談到航母問題，巴西海軍隻有戰列艦沒有航母，當然會想要一艘。


  ??“不過……”李孔榮忽然想到曆史上五大湖那兩艘明輪航母，那是美國海軍航空兵的訓練航母，買過來據說隻花了十幾萬美元，夠便宜了。“也許可以重新談一談。”他改了主意。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