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搶鋼材
李孔榮話到最後已經說的很重了，張楚琨低頭沉默，有些尷尬的傅無悶拿起來之前擬定好的采訪提綱問下麵的問題：海軍對國共兩黨怎麽看？采訪提綱是來之前擬定的。
??“海軍對國共兩黨沒有看法。”李孔榮結束自己文青式的批判，如此說道。
??“海軍總要有一個立場吧？”張楚琨追問，他來之前非常希望海軍成為一支民主力量。
??“海軍的立場就是海軍本身。”李孔榮道。“海軍的本身一是福建人、二是華僑，所以海軍隻維護自己人的利益，其他人沒有合作能順帶幫一把就搬一把，有合作那就不同了。”
??“李上校你對三民主義怎麽看？”這邊張楚琨追問，那邊關楚璞等人也想知道海軍對國民政府的看法。“國內國外，大家不是都是在常委員長的領導下進行抗戰嗎？”
??“可常先生不是福建人，也不是華僑。”李孔榮笑道，他明白王君實的意思。
??“可……”王君實錯愕，“都這個時候了，海軍難道還要限於畛域之分嗎？”
??“任何時候海軍都護著自己人而不是外人！”李孔榮說的斬釘截鐵。“海軍可以和重慶合作，但海軍有自己的打算，也有自己的利益，在合作範圍外，重慶的利益與海軍無關。”
??“……”李孔榮如此說，王君實氣得站了起來，可最後還是坐下。關楚璞道：“海軍如果隻顧自己，那麽抗戰……，李上校，我請教一個有些冒犯的問題，如果日本能給海軍足夠的好處，海軍難道會和日本人媾和嗎？”
??“當然。”李孔榮出人意料的同意，舉座皆驚。“日本如果退出福建，同時賠償福建、海軍的軍費損失和個人損失，再把大於五千噸的軍艦全部賣掉或者鑿沉，把東亞海權讓出來，我們會很樂意和日本人簽約的。”
??“這可能嗎？應該不可能吧。”關楚璞想了想，憑直覺覺得不可能。“可是李上校是抗日英雄，如果真和日本人媾和國人是不會答應的。”
??“國人是誰？他們答應不答應和海軍何幹？海軍欠他們很多錢？！”李孔榮陰沉沉一笑，對‘國人’不屑一顧。“海軍隻是福建人和華僑的海軍，不是國人的海軍、更不是國民政府的海軍。我在香港就說過，這是一支福建民兵和華僑義勇聯合組成的艦隊，她的經費是自籌的，作戰計劃是自定的。不是這個體係內的人，除非必要，海軍不會考慮他們的利益。
??我這樣說你可能會覺得無法理解，可你換一個角度看：如果國民政府和日本和談，他會在停戰協議裏添上‘日本不允許擁有五千噸以上軍艦’這一條嗎？不可能。國民政府的底線肯定是日本退出關內，雙方回到七七事變前的狀態，他不可能在和談中顧及海軍的利益。你說你無法接受海軍和日本媾和，我告訴你海軍也無法接受國民政府和日本簽訂停戰條約。”
??“但國民政府畢竟代表國家啊！”王君實拍著大腿，他之前很佩服李孔榮，現在才發現他絲毫沒有國家觀念。
??“國家？誰的國家？你的？他的？國民dang的？反正不是我的，也不是海軍的。”李孔榮訕笑，“除非利益交換以及自身需要，海軍不會為海軍之外的人流一滴血。”
??“這是軍閥啊。”同樣的詞從新加坡記者嘴裏吐出來，上一次是香港記者。
??“海軍不算軍閥。軍閥是有地盤的、是要從老百姓那裏收稅的，海軍軍費自籌，也不想在東亞大陸打下哪塊地盤，說軍閥是高看我們了。”李孔榮澄清著事實，“如果非要說清楚海軍是什麽，我想你們可以類比明末時期鄭芝龍的艦隊，當然不是招安的鄭芝龍、也不是投降滿人的鄭芝龍。台灣在當時還是化外之地，他以台灣為基地，控製著整個東亞海權，連當時的世界海上霸主荷蘭人都要讓著他，而日本那時還在閉關鎖國。
??海軍的最高利益就是東亞海權，現在海權在日本手裏，所以海軍必須擊敗日本聯合艦隊，把東亞海權搶過來。”
??“那英國人美國人呢？他們在東亞也有艦隊啊。”關楚璞道。
??“英國皇家海軍不但是我們的老師，還是我們的盟友。我相信大戰之後英國會因為各種原因將部分東亞海權移交給我們，由我們來維護東亞的秩序，當然他們也會給我們相應的利益。”李孔榮暢想道。“美國人的利益在菲律賓，菲律賓幾年之後是要獨立的，我想如果我們能維護東亞秩序，他沒必要把艦隊派到東亞來。”
??“如果國民政府戰後重新組建海軍，海軍怎麽辦？會、會招安嗎？”傅無悶滿腦子想著鄭芝龍，招安都被他問出來了。
??“如果你是海軍，那你就不要去碰大陸。英國人是不會派兵占領歐洲大陸任何一塊地方的，他們隻追求大陸均勢平衡，防止大陸出現強權。他們的反麵就是日本，本來是一個海洋國家，偏偏要深入大陸，結果被拖住了，然後一點點垮下去。海軍對招安和投降沒有任何興趣，我們的目標是星辰大海，幹嘛非要給自己找個主子呢。”李孔榮笑道。
??“可海軍不是也有福建人嗎？”傅無悶一邊想一邊問，他不清楚這是李孔榮個人的意思，還是全體海軍的意思。
??“是啊。這確實是一個大問題。”李孔榮同意。“但我還是傾向海軍隻是海軍，她隻是控製東亞海權，然後靠海權和商業謀生，和大陸不必要有什麽交集。我想戰後這件事是會決斷的。”
??“那海軍現在有多少人？”傅無悶繼續看提問，“裏麵有多人是國民dang？是否有共產黨？”
??“有多少人不好說。”李孔榮想了想，“不到一萬人吧。國民dang、共產黨，這個肯定沒有，有也必須退黨。海軍不介入黨派之爭，也不允許軍隊裏有什麽黨派的成員。你想，萬一他把海軍賣了怎麽辦？誰負責？”
??“這……是不是專.製？”傅無悶點頭之後又問。
??“看來你們對軍事知道的還是太少。海軍至始至終就是一個專.製的軍種，任何人都不能質疑長官，長官就是天。長官坐著吃牛排品葡萄酒，小兵隻能站著過道啃土豆喝涼水……，這樣例子實在是太多，數不勝數。”李孔榮笑道。“你要想民主或者平等也可以，離開海軍就是了。如果你要來，那就不要有怨言。”
??“海軍的薪餉是不是很高？”傅無悶隻覺得這恐怕是因為海軍待遇好。
??“肯定要比陸軍好。”李孔榮點頭道：“拿的最少的練兵、役夫也有十一塊法幣。海軍是發美元的，匯率是按戰前算，這就是三四十塊法幣了，我看這要比國內陸軍的排長高，如果他不吃空餉的話。一等兵是十九塊法幣，五美元七十美分，換成法幣大概五六十塊吧。
??再就是海軍吃的好，頓頓吃肉，香煙、酒都有發，還不要像陸軍那樣在軍餉裏扣夥食。陸軍的軍餉，戰前士兵的軍餉扣除夥食還能存上幾塊錢，現在戰時恐怕軍官的軍餉扣除夥食也存不了錢了，慘，實在是慘。海軍軍餉發下來就是你的，吃喝拉撒算海軍的，不要你再出一分錢，軍餉發下來你可以全部存起來或寄回家裏。
??軍餉、夥食……，撫恤和退役之後的待遇也是不錯的。陸軍一等兵陣亡政府給一百塊法幣撫恤金，每年給遺族五十塊年金，實際上這些錢很難發下來，十個難得一個，陣亡的人實在太多了。海軍肯定個個發，也是發美元，按戰前的匯率，這就要比陸軍高三倍。傷殘的、退伍的，海軍都會妥善安排出路，等於說，你隻要加入了海軍，隻要不犯錯開革，那這輩子一家的生計都由海軍負責。吃得比一般人好、穿得比一般人好、住得一般人好，兒子長大也可以讀海軍學校……，這怎麽說呢，反正好處是說不完。”
??李孔榮做了一次征兵廣告，而後覺得漏了些什麽，又補充道：“我說的僅僅是士兵，軍官待遇自然更好，一個海軍準尉軍官最基本的：三個月工資必須能買得起一輛福特轎車，有自己的公寓，家人每天能吃到肉，每季都能買新衣服。不會為生計發愁，日子過得體麵。
??這是尉官，校官和將官就更不用說了。比如我，每月五百法幣，也就是一百五十美元，還是艇長，可以再加三十美元，還有戰時津貼。這算是少的了，我認為上校的工資每月六百到八百美元才不會顯得寒酸，如果不是這個月擊沉日軍艦船有獎勵，這些錢根本不夠我帶著家人去歐洲。所以現在紐約那邊也在改，明年軍官的工資就會調整。
??但要成為海軍軍官必須讀海軍軍校，時間很長，七八年才能畢業，也很嚴格，有很多人畢不了業。不過現在海軍在招飛行員，身體合格的青年可以參加。普通飛行員待遇也很高，平時六十美元，戰時肯定超過一百美元，擊落敵機擊沉敵艦確認後還有獎勵。我覺得這是一條成為軍官的捷徑，很多海軍軍校生我都建議他們去學開飛機。”
??“李上校，誰都可以報名參加飛行員嗎？”王君實沒管其他，就問飛行員。
??“當然不是。”李孔榮道，“國內福建人可以報名，海外就不限了，隻要是華人就可以。”
??“其他省份怎麽辦？”王君實對李孔榮如此不再意外，他本來就是沒有國家觀念。
??“如果是海軍急需的人才那自然沒有問題，如果不是，那就不行。”李孔榮道。
??“很出色也不行？”王君實不死心。
??“越出色越不行。”李孔榮搖頭：“很出色你來海軍幹什麽？有何目的？為什麽不去空軍？”
??“……”王君實被他問的無語。“李上校，海軍這樣的不行的，大家都在為了這個國家……”
??“海軍隻為自己。”李孔榮打斷他。“國家是黨國的，不是海軍的。海軍裏沒有國民dang員，所以不要拿那套理論來要求海軍；海軍更不欠黨國什麽，之所以雙方可以合作，是因為海軍要奪取東亞海權，敵人是日本。在這裏順便說一句：如果有國民dang員故意隱瞞自己的身份報名參加海軍，一旦發現將做間諜處理，一般是槍斃！”
??“那共產黨呢？”張楚琨趕緊問。
??“一樣要槍斃！”李孔榮道。“其他黨派來也一樣要槍斃。海軍不允許內部存在任何政黨，也不信仰任何主義，海軍隻崇尚手足之情。”
??*
??“用冰真的能建造軍艦嗎？”幾天後，柱島長門號戰列艦，聯合艦隊司官山本五十六看過新加坡發來的報告就一直再想這個問題。對於船來說，用冰這種堅硬且輕於水的材質製造當然可行。不過冰很脆，而且還會融化，支那科學家到底發明了什麽樣的特種冰。
??“閣下，你還在想冰製戰列艦嗎？”參謀長福留繁少將進來見山本又在沉思，當即猜到了他的心思。
??“是啊。如果真的能用冰製造戰艦，那麽支那海軍百萬噸級戰列艦我們是沒辦法抵擋的。”山本五十六不無憂愁的道，他已經命令艦政本部立即著手研究這個問題了。
??“閣下，我認為支那人在撒謊。”福留繁也想了幾天，“海水的溫度很高，冰一定會融化。這樣的冰製戰列艦隻能在白令海、北冰洋上航行，根本不能去南太平洋。”
??“艦政本部來電說如果軍艦內有製冷係統，冰是不會融化的。”山本拿出一份電報道，“他們去了製冷工廠，據說用鹽水就能達到很好的製冷效果。”
??“真的嗎？”福留繁很吃驚，他沒想到這樣異想天開的東西居然真的能造出來。
??“但艦政本部還不清楚支那人是如何解決冰過脆的問題。”山本五十六轉了個身，他手裏捧著一個碗，碗裏是廚房送來的碎冰塊——不愧是投資水變油的人，對任何新技術都感興趣。“哎。”他重重的歎了口氣，“如果冰真的可以製造戰艦，我們就不必和陸軍搶鋼材了。”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