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會議
昆明大捷在第一時間傳遍全國各地，數小時之後報童們奔向各條街道，吆喝著大捷的號外，在五原大捷之後再給苦難的人們添上一些勝利的希望。雖然航空隊掛的是美洲華僑的名號，可明白人都清楚這是海軍飛行員。從五原到昆明，隻在海上出沒的海軍似乎一夜之間登陸了整片大陸，哪裏都有他們的影子。看過大捷號外的人不免開玩笑的想：這抗戰說不定真要靠海軍才能贏，說不定海軍真能打到日本去……’
??普通百姓的玩笑隻是玩笑，或者說是一種憧憬、對勝利的渴望。可隱隱約約間，常凱申卻並不認為這是憧憬，這是現實。陳納德的電報讓他意識到海軍現在的飛機不是驅逐機，是一種小型的轟炸機，即便是小型的轟炸機，陳納德也給予其很高的評價，這種評價在這次的大捷裏展現無遺，五十二架飛機先行出戰，十五架飛機隨後出現，數量不過倭寇三分之一強，卻打下倭寇一百二十七飛機、擊傷三十五架，這樣的戰果實在是強空軍太多了。
??“龍誌舟那邊有什麽異動？”黃山雲岫樓，常凱申看向前來匯報的戴笠，對於雲南和海軍，他一直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和關注，尤其是上次拒絕海軍的提議之後。
??“上次壘允軍事會議後他推說身體不適，又在壘允小住了兩天，和李漢盛估計有一些密談。”戴笠說罷有些遺憾，“軍營和飛機廠管理很嚴，我們很難滲透進去。不過從昆明這邊得到消息是海軍會幫滇軍裝備一個樣板師，師長的人選、軍官的人選還沒有定。”
??“就這些？”這些都是常凱申已經知道的，並不是什麽機密之事。
??“還有……”戴笠低了低頭，“有一個消息從龍誌舟身邊傳出來，說是‘人家的東西不是那麽好拿的，要拿就要幫人家打仗’，這話說的含糊，可當時龍誌舟正在談樣板師組建的事情，他說了這麽一句話。”
??“幫海軍打仗？這是龍誌舟說的？”情報有頭沒尾，但這很讓常凱申警惕，這說明雲南和海軍之間的勾結日漸緊密，需要格外提防。
??“是。傳話的人說這是龍誌舟親口說的，消息絕對無誤。就是不清楚這是不是針對海軍說的，也不清楚龍誌舟要幫海軍打什麽仗。”戴笠道，說完看見常凱申還在沉思，又道：“海軍以前的情報很難獲得，不過學生現在已經想到了辦法，以後會好很多。”
??常凱申關注細節，以為一切事情自己都能比部下做的更好。戴笠的辦法他能猜到一些，海軍居然當著記者的麵說‘女人不夠分’，看來昆明的娼妓是夠少了。
??“委員長，會議已經準備好了。”張治中敲門之後走進來報告，通知常凱申參加軍事會議。會議的內容就是上次壘允的那些內容，當然，礙於常凱申的拒絕，國內部分沒有列入會議議題，所以隻討論國外部分，也就是緬甸戰役部分。出席的主要是軍令部和軍政部要員，有徐永昌、楊傑、白崇禧、劉斐、何應欽、陳誠，以及軍統的戴笠——軍統將擴大安南、暹羅、滇緬站，負責收集與戰役有關的軍事情報。
??“戰役的目的是在日軍南下時保衛滇緬交通線，確保我國戰略物資的輸入。”白崇禧一上來就開宗明義，“滇緬路一失，我國將處於孤立無援之境地，國內汽油、柴油、大炮、炸藥、汽車、電台、化工原料，這些戰略物資的來源將徹底切斷。隻能靠國內生產，但國內有些東西生產不了，有些則生產不足，這對抗戰將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參考海軍的建議，日軍若從暹羅攻入緬甸，仰光恕難保證安全，尤其英緬當局目前態度不明。而邊界畹町距仰光距離超過一千公裏，若英軍潰退過快或有意作梗，我軍絕無趕到仰光之可能。仰光是緬甸最大口岸，仰光一失，緬甸戰役幾如失敗。為此，海軍建議在印度洋東側，也就是這裏，”木棍指在了皎漂，白崇禧接著道：“如果在這裏建設一新港，物資上岸沿著皎馬公路運抵伊洛瓦底江，那麽我軍就不必前出一千公裏保衛仰光，隻需在此守住同古、卑謬一線即可。這裏距離畹町大約在六百多公裏，考慮到英軍潰退之後沿路的阻擊，我軍先頭有很大的可能會搶在日軍前麵於同古和卑謬兩地布防。
??日軍北上期間……”白崇禧看了赴會的戴笠一眼，“若能及時破壞道路、鐵路，那麽我軍主力部隊將順利於同古卑謬一線集結駐防。而海軍承諾保證42年下半年後東印度洋的安全，注意！海軍隻保證海麵上的安全，海底下的日軍潛艇他們無法保證，從緬甸南部日占區、暹羅起飛的陸基飛機他們也無法保證。用李漢盛的話說，海岸以外一千五百公裏的地方海軍無法保證安全。不過現在看來他這話說的過於保守了，海軍既然能在昆明大勝日軍轟炸機，那這些威脅東印度洋的陸基飛機也可以消滅之，最少可以保護商船順利到港。
??為此，我建議軍委會立即準備入緬作戰事宜：情報部門應全麵深入了解日軍、英緬當局、以及緬甸當地的一切情況，特別是要做好阻擊日軍順利北上之準備；外交部應事前與英緬當局斡旋，爭取我軍早日入緬；軍政部門應盡早確定入緬作戰部隊番號、人員、作戰所需彈藥、糧秣、油料；作戰部隊須熟悉緬甸氣候、叢林作戰之特點，並進行針對性之訓練……”
??白崇禧的介紹是綱領性的，主要是讓常凱申、徐永昌、何應欽、楊傑、戴笠等沒有參與壘允會議的人了解緬甸戰役的目的、要點，如此才能盡快籌備戰役所需。他說完後常凱申還在看地圖，戴笠就問道：“海軍如何得知日軍一定會攻占緬甸？”
??“雨農兄，這個問題其實應該問‘海軍如何得知日軍一定會南下’。”白崇禧笑道：“或許諸位會對海軍的判斷不以為然，但諸位有沒有想過這麽幾個問題：為何海軍知道日軍會登陸金山衛？為何海軍知道日軍會登陸欽州灣？為何海軍能掐準時間在德國與英法等國宣戰之前俘獲他們的郵輪？
??我認為這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或是海軍有我們所不知道的情報來源，或是他們對時局的判斷非常準確。今天已是3月30日，海軍對歐洲戰局還有一個判斷，那就是法國將在7月份之前被德國徹底擊敗並向德國投降，法國投降後桂南日軍將進入安南以切斷滇越鐵路。這是幾個月之後就將發生的事情。如果這些事情不發生，緬甸作戰可以取消；如果這些事情發生，那入緬作戰戰就應該加緊準備。”
??“入緬作戰大概需要多少兵力？”戴笠沒話說了，軍政部長何應欽又問了一個問題。“我們能確定日軍兵力嗎？還有時間，戰事將發生在什麽時間？”
??“建議先期三個軍或者四個軍入緬，後續根據日軍增兵情況增加。”白崇禧道。
??“海軍認為日軍隻有一個軍進攻滇緬？”即便是按開戰初期的三比一，日軍也最多不過一個軍，何應欽有些困惑，“滇緬公路對我國如此重要，日軍怎麽隻有一個軍的兵力？”
??“因為……”白崇禧道，“日軍南下不僅僅進攻滇緬一地，菲律賓是日軍南下咽喉要衝，如果南下菲律賓肯定是要占領的，那裏需要不少兵力；香港，香港是英國在華南的據點，這裏也必須攻占，另外，李漢盛認為日軍為防止我們救援香港，屆時武漢第11軍將發動對長沙的佯攻作戰，以牽製我軍南下，甚至在此之前，也就是明年4、5月之間，沿海一些剩餘的小口岸也被日軍占領，以防止我軍利用這些小口岸出擊。
??菲律賓、香港、新加坡、馬來亞、荷屬東印度、還可能包括南太平洋上的澳大利亞，這些地區都是日軍的攻擊目標。這麽多目標日軍必將兵力不足，所以前期進攻緬甸的部隊估計隻有兩個師團，新加坡淪陷後則會有新的師團調至。前期派出三個軍在兵力上並不處於劣勢，海軍則會在雲南建立樣板師訓練營，明年上半年美國援助到達後，入緬作戰部隊將配備足夠的大炮、卡車、機槍、火箭筒等武器，戰鬥力強於國內軍隊，海軍航空隊也會提供空中支援，我軍與日軍的差距將會大大縮小。”
??“建生兄有一個前提沒有提及，兄弟我補充一下。”陳誠站看了常凱申一眼，見他點頭才道：“經孔院長確認，美國將在明年上半年開始援助我國，在戰役之前緬甸將有堆積如山的軍事物資，比如大炮和汽車。如果不存在這個原因，入緬作戰的價值將大大降低。”
??“哦！”會議室裏輕哦了一聲，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特別是何應欽，他是軍政部長，軍需、槍械、彈藥都是他在負責，國內戰線已經補給不足，現在又多了一個緬甸戰線，這對軍工生產的壓力可想而知。上次壘允會議他其實很想前往，奈何常凱申指定了陳誠，他隻得坐擁愁城等消息。陳誠嘴嚴，到現在才透露美援明年將至的消息。
??“這件事毋須保密！”常凱申先讓大家高興一會，之後才冷靜無比的告誡。“更不要對美國抱太過期盼之心理。沒有美國我們就不能抗戰了？沒有美國人我們照樣要抗戰到底。”
??“委員長訓示的是！”常凱申話說完，一屋子的人全都點頭稱是。
??“入緬作戰涉及甚廣，並不隻是軍事方麵，還有外交方麵。”常凱申又說話了：“如果港口和公路的建設不能齊備，明年年末不能使用，那入緬作戰的意義有限。此事我將責成行政院盡早完成對英交涉，爭取早日將港口和公路修好。美國方麵的援助我們也將加緊爭取，這關係到入緬部隊作戰。至於入緬部隊的挑選和編成，考慮到戰事是在明年年末，此事將在今年年末最終確定，但情報方麵的工作、軍需方麵的籌備，今年就應該納入計劃……”
??壘允會議李孔榮建議由白崇禧指揮緬甸戰役，白崇禧則希望桂軍入緬作戰，常凱申對此是絕不容許的。一旦桂係在緬甸接受美援，那以後就不好控製了，萬一他們由此扯上美國的關係，後果更難預料。入緬部隊隻能是中央軍，比如桂南戰役後裝備即將消耗殆盡的88軍、組建第二支裝甲軍卻因蘇聯方麵推說坦克不足沒有徹底編成的71軍，以及陳誠的家底部隊第18軍。
??這三個軍都是曆次會戰打出來的強軍，又隸屬中央，他們接受美援常凱申是放心的。而滇軍，樣板師是攔不住的，中央不批準，海軍就不會給龍雲武器嗎？照樣會給。樣板師放在明處總比放在暗處好。至於是否要派一個軍的滇軍入緬，真到了緊急關頭，入緬也不是不可以，但中央可以和英國方麵交涉，隻要不存在入緬障礙、緬甸防線可以穩固，那這個軍將調到其他地方。
??像流官製一樣，軍隊也要施行流軍製——雲南的軍隊絕不能留在雲南，不然雲南就會據此對抗中央，最終演變成軍閥，久了說不定還會另起爐灶鬧獨立。至於客軍民情地理不熟、客軍作戰意誌薄弱、民眾不支持客軍等等，這些都是因為三民主義未深入人心，隻要三民主義深入人心，大家愛國甚於愛家，這些問題最終會全部解決。
??常凱申講話背後的思考就是這些，陳誠見白崇禧對此茫然不知，心裏暗暗好笑。老頭子用的乃是拖字訣，現在不提入緬是哪些部隊，以免大家不高興。到時候準備入緬，軍令部事先一陣亂調，把桂係全部調的遠遠的，他們想入緬也入不了。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