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舊景重現,觀超度禮
. ,
自常歡回桃花山莊後,重雲便去了闞雪樓,八大門派攻打魔宮的消息也早已在百姓間流傳開來,那些個紈絝子弟也收斂了玩心,無一人出門,皆在宅邸等待結果,實則也
是怕遭到殃及,故闞雪樓今日既無客人,小倌們也都在房間裏樂得清閑。
而重雲的出現,也讓未傾隱懸著的心有幾分鬆緩,她一直在房間徘徊,心緒不寧,既擔心紫魄能否安然無恙,又掛念著武義德的安危。重雲的到來,可謂是讓她服下了一顆定心丸,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好友和常歡彼此心係已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想必重雲能夠在這個節骨眼上趕來看望自己,常歡定
是與她已經見過麵了。
但她沒從重雲的眼裏看到什麽異樣,實在是難以猜測,究竟這場戰役誰勝誰負,又或者誰活了下來,誰又命喪黃泉。
重雲自顧自的坐了下來,見到桌上一隻酒壺,兩隻酒杯,酒杯裏還剩幾滴清酒,扭曲著自己的麵容:“這一次八大門派攻打曼陀羅,雖有犧牲,幸而平安歸來。”
“正邪交鋒,難免死傷,幸得……是你心上之人,能夠平安歸來吧!”未傾隱一邊坐下,一邊打趣道。他也知道,這多出的酒杯也並非是未傾隱未卜先知給自己準備的,或許,是給武義德準備的,又或許,是給紫魄準備的,想到這,重雲眼底閃過一絲愧疚,他是戲子,他
擅長偽裝情感,可真正害死紫魄的人,該是自己,是自己偷聽到紫魄的秘密,告訴了除魔同盟。
現在,他又來隱瞞紫魄死亡的事實,看著酒杯裏自己扭曲的麵容,他覺得自己的心也是扭曲的,越發的透不過氣來:“在這世上,我本來無牽無掛,孑然一身!”
“但你遇到了我!”
“即便你與我多年老友,可沒了我,你還有安滿,還有蕭翎、連酒這些個把你當做恩人的小倌們作伴,還有眾多英雄豪傑,達官貴人恭敬著你這八麵玲瓏的美人之首。”
“果然,女人一旦有了心上人,就再也忍不得寂寞了!”未傾隱笑道。重雲知道未傾隱很聰明,她一定聽得出自己的話中之話:“男人女人,其實都是一樣的。我在不堪剪,也如你這般焦急等待,現在,我心上之人與我重聚,卻還未與我多些
溫存便又速速離開,這份寂寞一時壓得我透不過氣,便想來與你分享這份喜悅!”
“一品紅,從前你總是不溫不熱,不悲不喜的,能看到你也有厭棄孑然一身的一天,我打從心裏為你感到開心!”未傾隱柔聲道。
重雲有些感動,但越感動就越憎恨自己,他不得不回避了未傾隱溫柔憐惜的目光:“武義德武少俠也受了傷,但沒有生命危險,你不必擔心!”
“義德雖然憨厚老實,但也懂得量力而行,我相信他不會自不量力而把命搭進去的!”未傾隱說道,“我還等著他回來喝這半壺秋露白呢!”
這壺酒原來是留給武義德的,重雲對著這酒杯倒也沒有方才那麽沉重了:“蒼月少俠和田藥少俠都犧牲在這場戰役中了,星印大師和他的弟子留在桃莊決定為他們超度!”
“沒想到,就連星天戰的兒子都犧牲了,我記得,他比雷三公子還小上兩歲,真是英年早逝,令人惋惜!”重雲自是跟著歎了口氣:傾隱,若是你知道,星沫蒼月是因為跟紫魄同歸於盡而死,你還會怎麽想?而他能夠成功殺死紫魄,我卻是罪魁禍首,你又會不會恨我這個多年
老友?
也許星沫蒼月作為一世葬唯一修煉成功的修煉者,卻也是唯一死亡的一個,這讓未傾隱惋惜的同時,又更加放下心來,這讓她更加堅定紫魄相安無事了。
重雲一直待在闞雪樓,陪未傾隱說話,直到戌時才離開,他並未返回不堪剪,而是直接去了桃花山莊。
在離開之前,重雲邀請她一起去桃花山莊,觀超度禮,但未傾隱拒絕了。
“還是算了吧,一個心係魔宮魔頭的人,豈配出現在桃花山莊呢!”
重雲也沒再執意邀請,隻是告訴她:“傾隱,明日我再過來找你!”他忽而緊緊握住了未傾隱的手,“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一定要等我來,因為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
未傾隱雖然覺得重雲有些古怪,但還是笑著點點頭:“好,我等你來!”送走重雲後,未傾隱關上房門,回頭便看到一位白發白眉,紅衣玉麵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後,未傾隱雖然從未見過他,但她也算是見多識廣,自然猜出眼前人便是那烈火宮
的宮主白狐了。
白狐一直隱匿在闞雪樓的暗處,直到重雲離開,他才進入闞雪樓內。
白狐忽然出現,令未傾隱既害怕又十分疑惑,她強忍著恐懼,故作鎮定而道:“是白之宜派你來抓我的?”她所能想到的,便隻有在這次交戰中,白之宜徹底的毀掉了公子慕雪隱的臉,因為紫魄不想再與自己相見,所以是白狐奉了白之宜的命來取自己的臉,此刻他才會出現在
闞雪樓裏。但白狐並沒有逼近未傾隱,他麵無表情,但透露著疲憊,他一直握著拳頭,走到桌子旁邊,看了一眼未傾隱,才攤開手掌,將一隻血跡斑斑且斷成兩截的紫色蝴蝶放在了
桌子上:“別再等了,紫魄他死了。”
語氣十分平淡,可卻讓未傾隱如同墜入地獄。
白狐破窗而出的一抹涼風,就像一把冰涼的刀子,將她的心髒割得粉碎,像是再也無法融合的泥沙,隨風飄散,不再完整。
就快到戌時了,星印和他的弟子們都已經做好了為星沫蒼月、田藥、馬麟成和犧牲的眾多武林人超度的準備。桃莊的下人們也都在安安靜靜的準備著,九千九百九十九根白燭遍布莊裏上下,為了確保燭火不滅都有下人把守,每處房簷均掛著成雙成對的白色燈籠,每一扇門,無論
是桃花山莊的大門,還是各個廂苑的門,還是房間的內門,都四敞大開,不得關閉。
這些準備對於他們來說,一點都不陌生,可這並不陌生的事情,卻讓人感到如此沉重。
衙門。
文有才處理完所有的事情,也已經是酉時了。
剛脫下官服,他便急忙趕來文珠兒的房間,守在門口的方均不一直盯著門鎖,不知所措。
“沒動靜了?”文有才小聲問道。
方均不急忙站直身子:“估計珠兒姐是摔累了砸累了,這會兒正歇著呢吧!”
“這個丫頭啊,太任性了!”文有才雖然知道文珠兒任性,但卻不至於因為這點事就去做傻事,所以才放心的把她鎖在閨房裏,不讓她出去胡鬧。“大人,不怨珠兒姐跟您吵跟您鬧,您明明答應她,讓她跟著段捕頭秦大俠一起去的,結果緊要關頭您卻反悔了,珠兒姐做夢都想跟著那些江湖大俠一起懲惡揚善呢,結果
好好的一個機會就這麽沒了,我要是珠兒姐,可能也會鬧他個天翻地覆吧!”“我這不是為她好嘛!懲惡揚善我便不攔著了,我知道段如霜、金瑤和秦絡繹都會保護她,可這跟攻打曼陀羅宮能一樣嗎?萬一出點事,我怎麽跟她九泉之下的娘親交代呢
!”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方傅也走了過來,“你們這些小孩子,哪能體諒我們這些老的有多害怕失去自己的孩子呢!”
“我能理解,但是氣頭上,當然是什麽道理都聽不進去了!”方均不抿了抿嘴,“也不知道段捕頭和秦大俠他們都怎麽樣了!”
方傅說道:“聽說都回來了,也不知道是誰犧牲了,不過都是百姓們之間傳開的,也不知真假,但那少林的和尚們可都留在桃莊沒走,該是為超度亡魂而留。”
“大人,您剝奪了珠兒姐跟段捕頭、金捕快他們並肩作戰的機會,可不能再連送別江湖好友的機會都不給她了!”方均不說道。
“罷了罷了,你把門鎖打開吧,鎖得住她的人,也終究是鎖不住她向往江湖的心!”文有才歎道。方均不打開門鎖,文有才和方傅也都跟著走了進來,看到屋內一片狼藉,倒也不奇怪,可是文珠兒不哭不鬧,就靜靜的坐在狼藉中,盯著腳邊的一把劍發呆,文有才才覺
得奇怪:“閨女,你還好嗎?”
“沒死!”文珠兒語氣低沉,但是這說話的口吻倒也像她平日的作風,文有才也鬆了口氣。
方均不說道:“珠兒姐,你別怪我,是大人他吩咐我鎖著你的。”
“冤有頭債有主,我怪你什麽,要怪就怪段如霜!還有那個臭老頭!”文珠兒瞪了文有才一眼。“珠兒,爹今日,才算明白了你的決心,你想成為女俠,並不是一時覺得風光好玩,你那麽愛段如霜,也知道他一心向往田園,而你執意練劍終究會與他分道揚鑣,卻仍然
不想放棄,爹今日,才算真正的認識了自己的女兒。”昨日出發時被段如霜點了睡穴,直到今天晌午才醒,文珠兒知道段如霜這麽做,一定是文有才下的命令,故而跟文有才大鬧一場,被關進房間裏不許出來,送來的飯菜也
被打翻,屋內所有的桌椅擺設都被她砸的稀巴爛,發泄過後,她反而平靜了下來,在這一個時辰裏,她想通了很多。再加上,方才在門口他們說的話,她也都聽到了,她看著文有才,表情也不再那麽氣憤:“臭老頭,你說得對,我太任性了,如果我足夠強大,你也不會如此擔心我,也不會讓段如霜點了我的睡穴把我送回來。終究是我自己太天真,練了幾天的劍,就以為自己能跟曼陀羅宮對抗了,那些比我出入江湖早的都有可能喪命,更何況是我呢?若
我像風大哥和皇甫雲一樣,再不濟,也像雷弟一樣,爹你也就不至於把我當成一個易碎的花瓶了。”
“我的珠兒,你長大了!”“隻為他人排憂解難,卻讓自己的家人擔心,還又算什麽英雄好漢呢?”文珠兒站起身來,聲音堅定而又穩重,“我執意跟著同去,隻會束縛段如霜金瑤他們的手腳,在戰場的廝殺中,他們一邊對抗敵人還要一邊保護我,還讓您跟著一起擔心,是我太任性,太不懂事了。我太不懂得為人著想,隻顧著自己。爹,您放心,今後,我會用心跟著
秦絡繹練劍,等到我真正可以獨當一麵的那一日,等到師父、皇甫雲、段如霜和您都認可的那一日,我再光明正大的以一個女俠的身份加入除魔同盟。”
“好閨女,我也不再攔著你,等你能夠自保,爹便放開束縛你的鎖鏈,以後我們父女倆雙劍合璧,爹為百姓請命守護一方淨土,你為江湖清除罪惡還諸光明。”
文珠兒終於有了些笑意,她點了點頭,撲進文有才的懷中。
看到他們父女和好,方傅和方均不相視而笑。
“每一次與邪惡對抗,都要視死如歸,這才是江湖,你做好準備的那一日,爹也便做好隨時失去你的準備!”
“固然要視死如歸,但有家的人不配,你閨女我絕對不會讓你這個臭老頭失去我的!”文有才輕輕的摩挲著文珠兒的頭,最後在她後背拍了兩下:“去吧,讓小不陪你走一趟桃花山莊,看看段如霜他們一行人都怎麽樣了,也算是代替朝廷,送行那些犧牲的江
湖英雄了。”
桃花山莊。
戌時,乃是萬物盡滅之時,枉死之人要入地獄審判,超度過後,便可直入輪回,轉世投胎。
“時辰已到,老衲與座下弟子將會念誦經文,超度亡魂,切忌喧囂!”星印雙手合十,神情嚴肅。
皇甫青天躬身而道:“大師,有勞了。”
白色燭火微微跳動,滴落的白色燭淚透露著多少生還之人的心酸和不舍,白色燈籠隨風飄擺,像是一個個心願未了遊蕩人間的魂魄。
和尚誦念經文的靡靡之音,像成千上萬隻雪花層層疊落,一麵那麽輕鬆,一麵又那麽沉重。
即便知道自己此來的目的,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看到這熟悉的場景,還是令文珠兒心裏咯噔一下。
“珠兒姐,這……”
“噓!”文珠兒低聲道,“這些白燭是星印大師和他的弟子在為犧牲的人超度而備,在此期間,我們不能說話,不能打擾他們。”方均不點了點頭,入目皆是純白一片,而所有下人都守在白色蠟燭前,似乎在看守這些白燭,不讓他們被這冷風熄滅,不知怎的,方均不感覺到有些被迫的平靜,明明方
才還那麽緊張。
有桃莊下人見是文珠兒來了,都沒有阻攔,也沒有說話,隻對她和方均不恭敬的點了點頭,便又低下頭繼續看守白色蠟燭了。
順著白色蠟燭前行,便看到很多住在桃花山莊裏的難民和江湖人都聚在一起,而他們安靜的望著裏麵,盡管什麽都看不到,也還是恭敬的站著,誰也不說一句話。
文珠兒和方均不繞過他們,徑直往裏走去。
等到視線通明,她便看到皇甫青天、江池、飛盾和流星等一眾前輩站在一側,均是安安靜靜的望著前方。
而另一側,則是皇甫風、皇甫雲、皇甫雷、金猛、常歡和武義德等晚輩。
剩下的一些人,有花碧傾、龍泉、枕上笑等人則站在對側的左方,表情均是悲痛。
而對側的另一方,則是桃莊女眷,武月貞、李葉蘇、江聖雪,以及她們的貼身婢女玉翹、玉嬌,庒兒和滿月等人。他們所圍著的中央,是一個白色蠟燭圍成的巨大圓圈,在那中央,坐著十幾名少林弟子,他們呈圓形盤膝而坐,左手直立胸前,做著奇怪的撥動動作,而右手做出握著的
姿勢一下一下的做出敲打的動作,嘴唇也是一上一下的微微張啟著。
文珠兒知道他們在超度,這場景恍如昨日,舊景又重現了。她不禁踮起了腳尖,往少林弟子圍成的圓圈內望去,見是星印方丈,他也坐著同少林弟子一樣的姿勢,嘴中念念有詞,那發出來的靡靡之音,好像是從他的身體裏點點散
出來似得,甚是神聖。文珠兒也不知道是誰犧牲了,這種情況之下,她也不敢問,便忍不住往前走了走,才又往裏麵看去,隻見星印麵前的不遠處,躺著被白布蓋著的屍體,可卻看不出是人的
形狀。她又注意到,鳳綾羅不在,但是皇甫雲在場,從他的表情來看,死去的人不是鳳綾羅,金瑤正扶著段如霜,金猛也在他旁邊,看樣子,段如霜是受了很重的傷,文珠兒有
些擔心,但轉念一想,他回來之後就一直留在桃花山莊了,殷儲肯定已經為他治療過了。
香燕不在,但是無燕的表情很平靜,犧牲的人也不是香燕。皇甫三兄弟看起來傷勢不重,江家堡來的人也都在,不對,少了一個!田藥,那個最年輕的男人,難道是他犧牲了?看到枕上笑和龍泉悲痛的表情,她便更加篤定了這個
想法。當她又看到悲痛到麻木的星天戰時,她又疑惑了,星沫初雪臉色蒼白,表情沉痛,她的身邊向來形影不離的雙生弟弟星沫蒼月卻不在,可地上的屍體隻有一具,如果犧牲
的不是一個人,那就是有人死無全屍!
難道……
文珠兒急忙捂住嘴巴,紅了眼眶,險些叫出聲來。
星沫蒼月,他還是個小孩子,就像當年的金衝一樣,他不僅是狂神星大俠的兒子,更是皇甫三兄弟的弟弟……
方均不見她忽然之間這麽悲痛,便也猜到死去的人是她認識的人,也不由得感到一陣悲傷。
秦絡繹不知何時走到了她旁邊,輕輕的拍了拍文珠兒的肩膀。
文珠兒收斂了一下激動的情緒,回應秦絡繹一個讓他放心的眼神。
“我不喜歡這樣的生離死別,也無意感受他們的悲泣,你會不會覺得我有些太冷血了?”
“人都有七情六欲的,我不相信你沒有!”
“自母親死後,我便了無牽掛,無人為我哭泣,我也不必為他人傷心。”文珠兒知道,這樣的場麵總能讓他想起已故的娘親,再冷血的人,內心深處都會有一個令他柔軟的人存在:“師父,自我拜你為師,你我便有了牽絆,你出了事,有我為你
流淚,我出了事,你也自然會為我傷心。”秦絡繹看著她寫滿了真誠和關心的目光,不禁有一絲悸動,他慌忙閃躲,轉眼間又恢複如常,他看了一眼裏麵,轉過身去:“這裏太沉重了,而且也不需要我做什麽,我先
回衙門了,你是留下,還是跟我回去?”文珠兒看到並肩而站的段如霜和金瑤,在那些江湖人中央,兩個經曆過生死的人徹底的水乳交融,合二為一,他們看淡廝殺,向往平靜,而自己就像秦絡繹一樣,一個執
著於劍,一個執著於江湖,被囚禁在女俠的願望之中,天真而又可笑,終究是要與他們分道揚鑣的。文珠兒垂下頭,在那些江湖人中,自己什麽都不是,她就是一個縣令的千金,不知江湖險惡,一意孤行。沒有參戰,沒有獻出一份力量,更沒有資格詢問究竟還有多少人
犧牲在邪惡之下。“本來想跟段如霜算賬的,誰讓他害的本姑奶奶成了縮頭烏龜,這筆賬,日後再算也不遲,師父,我跟你回去!”文珠兒有些惆悵的看了一眼段如霜的身影,隨即說道,“小
不,你留下,超度結束後,你跟皇甫盟主打一聲招呼,就帶著段如霜、金瑤和她大哥一起回衙門吧!”
這一次,無魚仍舊沒有站在其中,比起那份沉重,他更願意坐在清冷的房簷之上,看著人們的悲喜冷暖。
星沫蒼月和紫魄的同歸於盡,令他感到五味雜陳,他為一個少年命喪江湖中感到不值,可是,值與不值,誰又說得清呢!
抬起頭遙望遠方,又是萬家燈火,給這血腥絕望的夜晚增添了一抹溫情,原來百姓們也加入到了祈福的隊伍裏,亦如當年。
他看到文珠兒和秦絡繹一起離開了桃莊,又望了望那原本清冷的白燭,奇怪的是,此刻卻多出了一分平靜,但是內心深處渴望孤黑變回孤白的心情也迫切了些。
曼陀羅宮。
白狐回來的時候,東方聞思已經在紫魄的墳前睡著了。她太累了,控製自己不妖化很累,與皇甫雷的感情糾葛很累,麵對離開曼陀羅便是懸崖、守在曼陀羅便是牢籠很累。背負著奪回曼陀羅的重任很累,孤苦無依很累,那未
知的未來很累……看眼前這片荒涼的禁地,白狐是第一次進來,但他知道,這裏之前一定不是這個樣子的,因為東方聞思曾對他說過禁地裏的樣子,雖然不是鳥語花香,人間仙境,但也是
花田芬芳,蝴蝶飛舞的一方淨地。禁地可以從生機勃勃變成荒蕪斑駁,人的未來又如何掌控得了?他看了看東方聞思那掛著淚痕的蒼白麵容,白狐發誓,他不能再讓東方聞思沉浸在悲傷中一蹶不振,他要
改變這一切,盡管自己能為她做的有限,但盡力而為,方可無愧。他將外衣脫下,蓋在東方聞思的身上,又挽起中衣的袖子,看向那荒蕪的土地,恍惚間,那焦黑的花草,重新有了顏色,泛著花香,吸引來了翩然的蝴蝶,群蝶之間,心愛的女孩在那裏對著自己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