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無欲即欲,江中逃亡
接著入目第八位羅漢,身子似是斜靠著什麽,手覆在上麵呈撫摸狀,神情莊嚴凜然。
“他是笑獅羅漢,主導人之向善,寡言多行,勤修謙虛,謹慎而為!待你力量足夠,也要收斂光芒,否則,必會被人不解,成為眾矢之的。”星印說罷,第九位羅漢現身,隻見他神情歡喜,眼神清澈,毫無雜念,站立坦然,“這便是開心羅漢,他主導人的信念,心中有佛,自然有愛,心中有愛,自然無愧,心中無愧,自然無悔!”
皇甫雷知道自己現在的信念就是得到百姓們的理解,成功修得《軒轅斬》,打敗白之宜,這也是自己的重任。而星印仿佛在告訴自己,若是心中無愧,為民除惡,殺戮也是救贖,心中無悔,亦為大愛。
第十位羅漢,盤膝而坐,隻是一腿架於另一條腿上,雙手舉起,作呼氣狀,姿勢神情都很怪異,卻讓人覺得安悠自在。
隻聽星印說道:“探手羅漢主導心之自由,不被束縛,身在狹域,心在四海,但又能辨是非,知善惡,心行千裏,慈悲八方!”隨著探手羅漢歸位,星印繼續說道,“這第十一羅漢,乃是沉思羅漢,他主導沉思自省,在沉思中能知人所不知,在行功時能行人所不能行,所獲取的智慧與行動將是修行之大為,而你,錯失良機!”
沉思羅漢盤坐凝思,瀟灑秀逸,正是自己永遠都不能達到的境界。
接著便是第十二位羅漢,隻見他正用一隻手挖著耳朵,閑逸自得。
星印說道:“挖耳羅漢主導耳根清淨,不聽閑言,減少悲喜,若你信念堅定,必不會被世人閑言碎語所擊潰!”
皇甫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看向第十三位羅漢,他的姿勢是背著什麽正在行走,神情歡喜,好似走於天地之間那般暢快!
“布袋羅漢主導大善至善,即救他人渡自己,自古以來,得道高僧各有出身,但若修得正果,皆是普渡眾生,以渡紅塵,涅槃極樂!”星印笑道,“不過,讓俗家之人修得這般,卻是不能強求!那第十四羅漢,乃是芭蕉羅漢,他主導虛空,世間萬物本不存在,修心即是心之為目,用心觀望世間萬物,方能大徹大悟!”
皇甫雷見芭蕉羅漢昂首闊步,傲世虛空,明明隻是個穿著青色僧衣的武僧,卻頗有仙風道骨、超脫凡塵之感,難道,這就是萬物為虛空,自己也為虛空,心想看到什麽,便是什麽?
芭蕉羅漢歸位,既露出第十五位羅漢,他撫摸著眉毛,眉眼間透露著讓人舒適的慈祥。
“長眉羅漢主導心胸寬闊,即為不被牢籠所困,心之所向,心之所往,虛也為實,實也為虛!”星印說道。
皇甫雷有些迷惘,不解,隨即長眉羅漢也已歸位,而第十六羅漢,手握木棍,警覺凝視,作防衛狀。
“這是看門羅漢,他主導震懾心魔,人心之大,能裝天下,人心之小,掌心能握,可生大善,可生大惡,但是心魔也可操控人心,修心之一便是除去心魔。”看到皇甫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星印繼續說道,“這第十七羅漢,便是……”
話未說完,就被皇甫雷打斷:“我知道,第十七位羅漢,就是降龍羅漢,民間傳說中最聞名的兩位羅漢,降龍和伏虎!”
星印點了點頭:“降龍羅漢之所以聞名,是因為他象征著無邊法力,你且看他不怒自威,身姿瀟灑,氣度不凡,眼神又十分堅定,正是主導著力量!若是破了十六位羅漢陣的俗家人已乃渡過自己,但想要渡過降龍羅漢,勢必要有足夠的力量,且能夠割舍塵緣,犧牲小我,為他人犧牲,也是一種絕對的力量,所以能破解到這裏的俗家人,不僅武功絕世無雙,還能犧牲自我,而已經亡故的世上仙司徒仙和不死人紫魄也隻能破解於此。”
“大師,您的意思是,紫魄和司徒仙也隻能破解到降龍羅漢,而無法破解最後的伏虎羅漢?”
星印點了一下頭:“伏虎羅漢乃是十八羅漢之末,首為起點,末為終點,而他所主導的正是吸引!
“何為吸引?”
“甘願為你放下屠刀,甘願為你踏破紅塵,甘願為你犧牲自我。破了十八羅漢陣,便是徹底踏出紅塵之人,隻有曆任方丈和老衲,以及逍遙人殺流幻,能夠破解十八羅漢陣。”
皇甫雲看了那伏虎羅漢,的確容貌不凡,可是比起絕對力量的降龍羅漢,他實在不解為何紫魄和司徒仙無法打敗他:“為何紫魄和司徒仙這樣的絕頂高手無法破陣?我記得紫魄可是破過十八羅漢陣的最高陣法八卦陣!”
星印笑道:“人生在世,難免七情六欲,這是人。而拋卻七情六欲,卻還能牽掛芸芸眾生,便是人之上者,乃為仙為魅,而這不凡魅力包括可以吸引人的外在和感化人的內在,也便是前十七位羅漢的結合體,能夠讓任何人為之傾倒,為之信服,為之讓路,為之相助,為之內心之中所放不下的事物而放手,這就是伏虎羅漢的力量!能夠破解前十七位羅漢陣,隻是渡過自己內心罪惡和有著非凡力量,可是到了伏虎羅漢,就不再是自己,而是我皆天下,天下皆我,我之骨肉,可與天下人分食,我之真理,可與天下人共享,我之一切,將是天下人所有!”
皇甫雲再次看向伏虎羅漢,他的確是十八羅漢挑選的武僧中容貌和氣質最為不凡的一個,但真正令人不忍殺戮的卻是那雙眼睛,他看向你的眼神能讓你想起你內心最柔軟的地方都裝著什麽,他忽然明白為什麽紫魄和司徒仙武功那麽高,卻無法打敗伏虎羅漢,那是因為他們的內心中,都裝著最虧欠的人,他們的一生隻為那個最虧欠的人而活,做不到我皆天下,天下皆我,更做不到踏出紅塵,了無牽掛。
這一路上,乃是陽光明媚,無風無雨,雜花生樹,草長鶯飛,一人一囊,無劍無馬,天涯海角,自在逍遙。
無燕已經走了整整一個上午的路,總算看見一點人間煙火,正碰上一個挑著兩擔柴火的白發老漢,便走上前去,詢問道:“老人家,請問前麵是什麽地方?”
白發老漢十分友好的回答道:“前麵就是臨閬縣了!”
“臨閬縣……”無燕小聲嘟囔著,總覺得十分耳熟,忽然想起什麽,便又問道:“那裏是不是有一座城,遍地繁花?”
“姑娘,你說的是花咒城吧!”
“我還要走多久,才能到那裏?”
“進了臨閬縣,過了君子山,就到達花咒城了。”
無燕看了一眼山頭,並不遙遠,低頭輕聲道了一聲“多謝”,便各自擦肩,往各自的方向而去。
無燕沒走幾公裏,就已看到陸陸續續有著人家的村莊了,煙囪冒著灰煙,難怪,都已經晌午了,無燕捂著咕嚕叫的肚子,隻想著趕快進城,好找上一家客棧,美美的吃上一頓,睡上一覺,翌日便去被百花裝點的花咒城遊玩,順便去無恙山莊拜訪一下九殺劍客蕭陽錯。
左前方有一座不算高的山,想必就是君子山了,無燕聽說過君子山以前是座無名山,因為曾經的武林盟主君行止在此安家,建立了君子山莊,等到君子山莊人去樓空,這座山頭從此便叫做君子山了。
為了遊山玩水更好的欣賞風景和散心,無燕並沒有騎馬,一路步行,沒有方向,沒有目標,走到哪算到哪,現在誤打誤撞的來到了臨閬縣,若是不去趟花咒城看看,豈不是白來一遭。
還未進城,便看到前方有一座簡陋無棚的茶舍,還飄著飯香和酒香,無燕摸了摸腰間的錢袋,所剩的銀兩也不多了,這裏定會比城裏的酒菜便宜,便進去要了壺酒,兩樣小菜。
店小二見她相貌美麗,卻是粗布麻衣,應該也不是什麽有錢人,便也沒有那麽熱情招待,無燕也並不理會。
酒足飯飽後,無燕起身打算離開,走了幾步卻覺得頭暈目眩,天旋地轉起來。
接著,便見四麵八方湧出十幾個人將她團團圍住,看那些人黑色衣服上的曼陀羅花紋,便知道他們都是曼陀羅宮的人了。
還沒等無燕做出反應,那些人便二話不說,一擁而上,十幾把劍紛紛襲來,各個劍氣如虹,無燕心中清楚他們是要致自己於死地。
無燕咬緊牙關,手無寸鐵之下,麵對齊刷刷的寒劍,隻得原地旋轉著腰身,與此同時已經扯下肩膀上的包裹,用力甩出抵擋鋒利的劍尖,爾後飛至空中,眼前更是一片模糊,她雖然洗去了毒功,但是對一般的毒藥還是有些免疫,雖然已是寡不敵眾,但卻還能抵擋些許。
已經不能毒氣化刃,又無兵器,內功因為毒藥的緣故正在漸漸消失,包裹四分五裂四散飄落,轉眼間就已身中數劍,傷痕累累。
心中還有遺憾未了,還有想見的人未曾告別,她拚命地告訴自己還不能死,便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擊退一個曼陀羅宮的人,瞬間衝出重圍,奮力前逃,進了一片茂密的樹林中,已至君子山腳下。
眼前開始一片漆黑,她胡亂的撥著劃過自己皮膚的雜草和柔軟的樹枝,最後一個落空,她隻感覺自己下墜的身體,激起一片水花,她下意識的遊著,不論哪個方向,遊去哪裏,多久失去意識,還是會死在這水底,她都不在乎,她隻想去見想見的人,直到大腦開始一片空白……
曼陀羅宮的人順著滴落地上、粘在草上的血跡最後停到一條江邊,江麵上泛著波紋,濃烈的鮮血正在被波紋一點點的擴散,逐漸淡去。
有一人說道:“宮主說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說罷,便紛紛跳入江中,準備尋找打撈無燕的屍體,可無論是水底,還是一直往前遊的方向,都不見無燕的身影,眾人四散遊了一陣子,便紛紛探出頭來,麵麵相覷,卻無人注意到,隨著江麵上的煙霧愈發縹緲,正有一艘船舫無聲無息的飄蕩著。
無法破陣,是因你心中欲念還在。
昨夜一整晚,皇甫雷都在琢磨著星印這句話。吃過午齋後,他忽然悟出一個道理,便急忙跑去找星印。
“隻要心中無欲,任何陣勢都不再是陣,任何仇恨都不再是仇恨,那我殺人練功的罪惡……也便不再是罪惡了?”
“非也!殺人本就是惡,何來無罪?無欲才是人心最大的欲望,人總有所求,老衲祈求天下太平,蒼生安逸,又何嚐不是一種欲望?而你殺人練功再去拯救更多的人也同樣是欲望!人的貪婪仿若手中流沙,抓的越多越緊,就會失去的越多。而做到無欲,便是天下之我心,我心之天下。而你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為你祭劍的人同樣功德無量,隻是他們有生欲,而你是死欲,你想在功成身退後償命,老衲沒有猜錯吧!”
“星印大師,民間有句俗語,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乃是天經地義!即便我不想償命,也怕是“罪惡滔天”了。”
“佛家有語,世間人,法無定法,然後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猶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淨恕不解!”
“人活在世,與人與事,並沒有什麽特定的規矩,可當人陷入其中,才發現,沒有特定的規矩也未嚐不是一種規矩,而無欲其實就是一種欲望,人的生存法則,有時並非聽天由命,而是人為。煩惱總是無窮無盡,殺戮總是難以避免,有人生,自會有人死,有善必有惡,有黑必有白,不如由他去,順其自然,隨緣去罷!”
皇甫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淨恕明白了!”
星印慈笑道:“你還是不明白!等你三月修行結束的那一日,我想你就會真正明白老衲的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