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悄然夜入，質問攤牌
桃花山莊，西廂苑。
江聖雪正坐在桌旁專注的做著刺繡，忽然眼前出現一個十分精致的紅色錦盒，被兩隻蔥白的掌心托著，江聖雪一抬頭，邱婛弱正抿著嘴略帶羞澀笑意的望著自己。
江聖雪放下手中的繡花撐子，望著那隻有掌心大小的紅色錦盒問道：“這是什麽？”
邱婛弱乖巧的在江聖雪旁邊坐了下來：“茶葉。上次是報恩，這次是賠罪！不過，這次的茶葉可是上好的普洱茶，十兩銀子才這麽一小盒！我特意托在酒莊認識的客人替我從雲南那邊捎來的。”
江聖雪知道邱婛弱的心意，若是不收，邱婛弱的心裏一定過不去，便擺了擺手，讓滿月去泡茶。
無聲勝有聲，邱婛弱滿意的笑了，又往床上看了看：“大哥他人呢？”
“去常歡房裏陪他了，我要在常歡的生辰前趕工這幅刺繡。”
邱婛弱湊了過去，鮮紅的繡線勾勒著一片片好似葉子的花瓣，但又看不出繡的是什麽花種，便問道：“大嫂，這是繡的什麽花啊，紅牡丹嗎？瞧著又不像，牡丹的盛放沒有這麽伶仃，這花的花瓣，好像葉子，每一片都在躲著另一片！”
江聖雪聽到此處，便起身走去床邊，拿出好多張煤油繡完的帕子，說道：“此花名為一品紅，盛放起來雖是鮮紅如血，但卻如你所言，給人一種很伶仃孤寂的感覺，你瞧，無論我怎麽繡，都不熱鬧，但我想，這大概，就是一品紅的特質吧！”
常歡和一品紅的故事在江湖上流傳甚廣，但版本卻是各不相同，有不堪入耳的，也有浪漫絕美的，讓人總覺得是杜撰的，自從在桃莊見到了常歡本人，邱婛弱才知道，這二人之間的故事是真的，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思念是多麽的纏綿且致命。
想到這，便一時沉默起來，同情，敬佩，羨慕，向往，無法言喻，望著那滿是沒有繡完的帕子，一片片鮮紅的花瓣，原來，紅色也不都是熾熱的。
好在滿月已經將茶泡好，為二人各自倒上了一杯。
邱婛弱急忙小抿一口，溫熱趕走了心中的悲憫：“看來好茶也需要好的茶壺來相配，大嫂的茶壺泡出來的茶味道更好。”
“莊裏的丫鬟們湊的銀兩買來的這套紫砂茶壺，送與我作生辰賀禮。用它泡出的茶，的確比一般的茶壺更加清香，又帶著普洱原本的青澀，苦中帶甜，在舌尖餘味難消，真是好茶！六妹，多謝了！”
“你喜歡我就放心了！幹娘和二哥那邊我都去過了，三嫂也收下了我的普洱，現在就差三哥了。我想去少林寺看望三哥，我知道僧人多愛碧螺春，所以我又特意準備的碧螺春想給他送去。”
江聖雪柔聲道：“知道你心意如此，三弟定是很欣慰。那不如就明日吧，我見你大哥也想弟弟想得狠，剛好明日月初，少林寺準許探望！”
入夜，曼陀羅宮。
沐浴過後，雲細細便去院中打了桶井水，剛進屋子，便看到床邊坐著一個蒙麵黑衣人，正盯著傅千楚。
一瞬間的驚慌過後，雲細細便悄無聲息的把門關好，自顧自的將水倒進木盆，再浸濕一塊毛巾。
黑衣人顯然有些意外雲細細的淡定和無視，不知所措的站起身來，正要開口，便見雲細細起身，一邊走到黑衣人麵前，一邊淡聲道：“我知道你早晚都會來找我的，無燕！”
盯著黑衣人的雙眼，她溫柔的一笑，隨後便繞過黑衣人，在床邊坐下，開始為昏睡中的傅千楚擦拭著臉上和脖子上的汗水，現在天氣愈發的熱了，雲細細更要時刻照顧好傅千楚，她不想女兒醒來的時候會覺得不適。
黑衣人眼中映著這溫馨的一幕，心中怨氣也消了大半，她扯下麵巾，露出原本的麵容，正是無燕：“雲姨，不，雲穀主，或許我該改口，我本來就該叫你雲穀主！”
雲細細俯著身子，斜過頭看向無燕，淺笑一下，甚至有些慈愛：“其實被你們姐妹兩個叫做雲姨，我心中有一種很奇妙很特別的感覺！起初我並不想明白那種感覺，直到我看見了花碧傾望著皇甫風時的眼神，我才知道，這種感覺，即為憐愛，還有一種很親切的開心感，是我忽略不掉的。”
“開心感？看我認賊作父，被你一手操控，所以你是覺得盡在掌握之中的開心感吧！”
“對曾經的你來說，我的確是個“賊”，但對於現在的你來說，我還是那個“賊”嗎？”雲細細死死的盯著無燕的雙眼，淡聲道。
這雙眼睛似乎已經看透了自己的心，無燕憤怒的走上前去，一把掐住雲細細的脖子，她驚訝於雲細細沒有絲毫閃躲，臉上也沒有絲毫懼意：“你……”
她的確無法把雲細細看作成一個“賊”，說到底，她從沒有傷害過自己，起初操控自己是因為自己挾持她再先，爾後她把自己送去桃花山莊，讓自己享受活在陽光之下的暢快，還因此與聞且共結連理，怎麽都無法對雲細細生恨，她知道方才雲細細說的那些話，有些融化了自己。
無燕鬥敗似的垂下了手：“為什麽要把過去的記憶還給我？”
雲細細輕輕的撫摩著被無燕掐紅的脖子：“我隻是在做我該做的事。”
“你想利用我曾經的身份，讓我與桃莊心生芥蒂互不信任。你告訴我丐幫的長老們追殺聞且，是為了讓我記憶錯亂以為丐幫容不下我，讓我心中生出是我連累了我丈夫的想法，爾後等我醒來你再操控丐幫的人來殺我，一夜之間，乾坤扭轉，這樣混亂的場麵，根本不容我多慮，你斷定我會為了聞且和香燕而在丐幫大開殺戒，好讓我們夫妻因此反目互相殘殺。也讓八大門派的人再次與我為敵，最後落得個正邪皆為不容的下場。如果……你念在我叫你一聲雲姨，把你當成我親人的份上，就不該讓我受這種折磨！”
聽她這麽說，雲細細笑著搖了搖頭：“如果我真想這麽做，我大可以故伎重施，再次把你現在的記憶全都抹去，那時，你才真是沒得選擇。”
無燕有些恍惚起來：“那……那你到底是什麽目的？”
“我的確想要報複，但……不是你！”雲細細站起身來，神情也變得有些陰鬱起來，“我改變了你們姐妹走向毀滅的命運，卻沒有人能改變我們娘倆的命運！既然，皇甫青天沒有辦法救我們，那我，便隻能自救了。為了自保，我當然要為白之宜做事！我相信，今天站在這裏的人是你，你也會為了聞且或者香燕而被迫做些自己並不想做的事。無燕，自從我窺探到了你的記憶，我便一直都很憐愛你們姐妹，更是在你把我當成親人後，我便再未想過要利用你們，你也是有心的，我知道你感受得到，就像此刻，我也感受得到，你對我根本並無一點恨意。我把記憶還給你，也沒有消除你現在的記憶，也算仁至義盡。是回歸邪惡，還是維持正義，也是你自己的選擇，我隻不過，把一半的無燕，變回了從前那個完整的無燕！”
無燕幽幽道：“你若是真的對我仁至義盡，就不會操控丐幫的人去殺我的丈夫。”看到雲細細的眼中閃過一絲愧意，有些急聲道，“你是不是有難言之隱？是白之宜逼你的？是不是她利用你操控丐幫的人除掉聞且，好讓丐幫群龍無首，然後趁此機會，把丐幫的人全部納入曼陀羅宮門下？為何偏偏是丐幫？又為何不操控聞且而是想要殺他，留著他不是更能牽絆住桃莊的人？”
“在這個位置上，我已經別無選擇，所以，恕我無可相告。”雲細細冷聲道。
無燕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太多的情緒，忽然間倒是有些理解她的處境了：“皇甫盟主本是想與你聯絡的，可終究沒想到，你已經徹底反叛了。”
“反叛？不過都是各有所需，我需要皇甫青天為我引薦醫聖星天戰，而皇甫青天需要我用幽魂繞來對付魔宮，既然白之宜答應我讓醫瘋趙華音為我女兒治病，我也隻好投其所好，為她做事了！”
“即便因為你的插手，讓一世葬的修煉者一品紅死於非命，皇甫盟主也沒有怨過你，他知道你是被迫的，隻要你回頭，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
雲細細冷笑一下：“無燕，你來，是找我尋仇的，還是替皇甫青天當說客的？”
“我今日的處境，雖是拜你所賜，可卻如你所言，回歸邪惡，還是維持正義，是我自己的選擇，曾經我沒有選擇，是你，給了我第二條路，聞且也沒有死，所以你與我而言，並無仇怨，隻是念在那一點恩情上，我想告誡你，進入曼陀羅宮，你就永遠無法活著離開，甚至一生都擺脫不掉！除非，你與除魔同盟聯手！”
雲細細仰頭輕笑起來：“少林寺的僧人經常說這樣一句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那把屠刀沾了多少血？又殺了多少人？何為放下，就能成佛？”
無燕愣住了，是啊，何為放下殺人的刀，就能成為悲天憫人的佛？我不正是如此嗎？如果真的能成“佛”，又何須擔心會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