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 鄭森(1)
“鄭芝龍以沿海防務為由不肯入京,不臣之心已是昭然若揭。”朱慈炯眼中精光連閃道:“朕原本以為隻要鄭芝龍願意放棄手中權柄,朕便封其為一等公爵,賜鄭氏九世榮華,如今看來倒是朕癡心妄想了,鄭芝龍既然不知死活,那也隻能休怪朕出兵討伐不臣!”
閣內群臣心有戚戚,史可法心裏更是苦澀,說真的,他極其不願意看到聖武帝出兵討伐鄭芝龍,不是對大明新式海軍沒有信心,相反,史可法盡管沒有親眼見過入海操練的鬆江水師,可依舊對於天子有著絕對的信心,天子從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尤其是軍事戰略方麵,幾年來大明周邊戰略大勢一切盡在天子掌控之中,新軍戰無不勝已經完美驗證了這一點,天子縱容了福建水師五年,如今既言討伐,自然是有必勝的把握!
但是鄭芝龍不管怎麽說都已經臣服了大明,如今沒舉叛旗未有反跡便舉兵征討,道義上如何立足?
史可法很清楚,天子召見鄭芝龍入京,鄭芝龍入京的可能性不足三成,但如此便將鄭芝龍按上一個不臣的罪名未免太過牽強,而且鄭芝龍長子鄭森已然到了京師,更是在側麵證明至少鄭芝龍當下並無反心。
鄭芝龍既無反心,對沿海百姓還照拂有加,海上還能抵禦列強、海盜、倭寇,何樂而不為?大明即便將鄭芝龍給滅了,光憑隻有十二艘戰艦的鬆江海軍如何防範那麽遼闊的海疆。
至於鄭芝龍船隊壟斷貿易,對海上商船收取保護費的行徑,史可法認為更是不值一提,壟斷貿易固然能每年賺取千萬兩的白銀,大明若是換做崇禎年間沒準還能眼紅,可現在大明壓根不缺銀子,每年通過財政稅收的銀子便高達上億兩,天子的小金庫和銀行高達四成的控股更是每年為皇室帶來巨大的財富,與之相比,海上貿易賺取的銀子算的了什麽?
退一步說,鄭芝龍麾下也有戰兵六七萬,按照大明新軍的標準,光是軍餉和膳食就要耗費三百萬兩以上,這還不算武器彈藥恐怖的消耗量……
因此不管從哪個方麵去看,大明逼反鄭芝龍也好,征討福建水師也罷,都顯得有點得不償失,所以史可法非常不讚同天子決意武力討伐鄭芝龍的方案。
但是史可法乃至眾臣更明白一點,天子的戰略決斷要想改變基本不存在任何可能性,要想讓這場戰爭消弭於無形,唯一的辦法隻有鄭芝龍對大明真正臣服,接受天子的安排,整編福建水師,但同樣這也是不可能發生的事,而鄭芝龍縱橫海上這麽多年,梟雄心性又怎麽可能不明白天子的意思,所以借故不入京,以此表明了不惜一戰的態度。
“啟稟陛下,如今鄭芝龍之子鄭森昨日已然替父抵京,不知陛下可要召見於他?”史可法想了想說道,無非是希望鄭森能在被天子召見的時候表露出鄭家完全臣服,絕無異心的態度,以此來打消天子對福建水師動武的念頭,哪怕可能性極小,但卻值得一試。
朱慈炯的目光稍稍柔和了些許,鄭成功啊,大義滅親的民族英雄,海戰方麵的軍事天才,理論以及實戰方麵強了如今的海軍都督萬長明不止一籌,如果能擯棄家族之念,倒是一位值得重用的人才,海軍若是有他,無異於如虎添翼。
但是朱慈炯對於招攬鄭森,讓其死心塌地的忠於自己並沒有太大的信心,畢竟如今的現狀與原本的曆史已經有了根本性的不同。
曆史上鄭森是因為民族大義才拒不降清,無時不刻的與滿清做著殊死的鬥爭,並一直延用大明的年號直至被康熙所滅,但現如今滿清已然不可能奴役天下,大明如果能按照朱慈炯定下的製度穩步發展,隨著大勢邁入現代文明,國祚傳承萬世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管怎麽說,隻要鄭家沒有背叛大明,那麽朱慈炯不管以什麽理由起兵征討,都難免要落人口舌,簡單點說,鄭家歸順了大明,大明卻以不臣武力討伐,那麽道義缺失的便是大明而非鄭家,在這種情況下,鄭森又有什麽理由如曆史上一樣為了大義而不去顧及父親鄭芝龍的死活呢?
朱慈炯心底不由苦笑,因為他的回歸,大明倒是少了不少流芳千古的民族英雄,史可法如是,張煌言如是,如今鄭成功亦如是。
“鄭森如今安置在了鴻瀘酒店?”朱慈炯暗歎,鄭芝龍不肯入京,自然是擔心自己會對其不利,這鄭森應該便是鄭芝龍安己之心的籌碼,鄭芝龍名義上雖沒說,卻鄭森已然是實際上的質子,堂堂一個民族英雄這一生卻被父親生生拋棄了。
說來也是好笑,曆史上鄭芝龍被滿清軟禁北京,鄭成功為了民族大義對滿清的招攬置若罔聞,等於是拋棄了乃父,這一世鄭芝龍為了保住自己,不惜犧牲自己兒子,當真是天道循環,果報不爽啊。
錢謙益答道:“昨日鄭森抵京以後,禮部已安排其入住鴻瀘酒店,一應起居生活用度皆以伯爵禮籌辦,並無絲毫短缺……”
“鄭森現在何處?”
史可法道:“臣入朝前已命人知會鄭森,言陛下或許隨時會召見,故而讓其在宮外等候,如今想必鄭森正在承天門外侯旨。”
“那便宣他覲見吧,朕聽聞鄭森此人很是不凡,身上並無其父的海匪習氣,更是心係百姓,沿海百姓對其評價頗高,朕倒是很好奇這鄭森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史可法心裏一喜,如此看來天子即便對鄭芝龍心懷不滿,但對鄭森卻無太大惡感,那麽讓鄭森成為大明與福建水師之間的緩衝,大明再花費些許精力扶持鄭森取代鄭芝龍成為福建水師之主,這場內戰未必沒有機會避免。
不大一會功夫,傳召的太監便已回轉,鄭森已然在文德閣外侯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