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錫把昨晚的事大概跟嶽母和妻子解釋了一下，將接下來的打算也告訴了他們。李太太馬上想辦法，然後出門找十個嬰兒。不過，想要一下子籌齊十個滿條件的嬰兒要不少時間，至於錢財，這倒不是他們最擔心的。
李老太對李錫千叮萬囑，讓他一定要聽法師的話，全力配合圓空法師。對老和尚命不久矣的事實，她心裏很是傷心，甚至特意去附近的廟裏祭拜了一下菩薩，在菩薩麵前訴說著法師救苦救難的作為，甚至犧牲了自己的性命，讓人由衷的欽佩，然後添了許多香油錢，誠心誠意請求菩薩保佑大家平安。
寧川雖然看上去沒出什麽力，好像沒什麽作用，但在李錫眼裏可不是這樣。回想當時情況下，寧川在蛇妖釋放毒霧時，立馬抓準實際帶他離開避免被毒霧侵害，他當時也在場但是根本沒有這麽快的反應，甚至可以說連該怎麽辦都沒去思考。而寧川卻不一樣，起碼這就證明了他不是一個普通的人。
而且他仔細一想，在蛇妖那樣龐然大物麵前，無論何時他都沒看到過寧川出現慌亂害怕的表情。能在那種情況下迅速做出判斷保護他離開，李錫已經完全相信寧川有能力保護自己。
當然，這要在圓空法師抵擋住蛇妖的情況下。李錫經常會偷偷觀察寧川，對寧川有了一些判斷。首先敢肯定的是寧川與圓空法師是一類人，能夠用特殊神奇的能力對付妖怪。通過圓空法師與蛇妖對話，他推斷在他們的世界裏，那種超越普通人的能力被稱為修為、法術。
像蛇妖當時所說，圓空法師的修為與他不相高下。所以當時雙方鬥的兩敗俱傷，雖然圓空法師中毒，但是蛇妖為什麽沒有乘勝追擊，反而逃跑。很有可能是因為圓空法師修行更高一點，盡管中毒的情況下，蛇妖性格狡猾小心，它擔心可能還會有危險，所以不敢乘勝追擊。
而且圓空法師中毒是真，他自己也說了三個夜晚毒性發作之後必死無疑，那對蛇妖來說，最完美的辦法就是讓圓空法師自己毒發身亡。但是蛇妖對自己的毒素太自信，雖然圓空法師必死，但是蛇妖想不到他有辦法暫時壓下蛇毒。
李錫回想起當時圓空法師念出經文，然後那根禪杖竟然發出光芒照在他身上，這應該就是壓製蛇毒的原因。再之後，圓空法師整個人都變了，不像一開始見麵那樣，是一個身體不好一直咳嗽的暮年老人。
“如果以圓空法師現在的狀態，應該會更厲害一些，到時說不定能直接除掉蛇妖。”李錫看了眼寧川，心中比較了一下。當時寧川沒出手對抗蛇妖，可能是因為修為比不上蛇妖跟圓空法師，不過他當時也沒逃跑，這證明他雖然不敢正麵與蛇妖對抗，但起碼有逃命的把握。
寧川轉頭發現李錫在看自己，笑容燦爛，道：“李老板，有什麽事嗎。”
“沒事，不小心出神了。”
李錫腦子裏繼續思考，寧川雖然打不過蛇妖，但是差距應該不會太大。到時候再與蛇妖見麵，有更強的圓空法師抵擋住蛇妖，再加上寧川保護著我們，一定能救出小琪，然後安全離開。
他抬頭看著刺眼的太陽，手擋在眼前，眼睛還是被陽光照得隻能眯起來，一朵白雲在藍天上緩慢的爬著，雲的形狀在他眼裏變得很像一個年輕的女生，看著她的模樣，他在心中說：“小琪，爸爸這次一定能救你出來，等著爸爸。”
圓空法師站在樹下，轉身看到李錫與寧川走了過來，一手握著禪杖，一手成掌豎在胸前行了一個佛禮。寧川和李錫雙掌合十於胸前，同樣回了一個佛禮。
“兩位施主找貧僧有什麽事嗎。”
“大師，我們過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計劃。”
李錫看了看周圍，又看著圓空法師，問：“大師，那蛇妖會不會……。”
“放心，這裏很安全。”
李錫點點頭，這才放心的說：“我剛才請教了一下寧先生，想了想。我覺得咱們準備好十個嬰兒之後，應該引她出來，我們占據主場會有一定的優勢。蛇妖詭計多端，如果去找她我怕會有什麽意外。到時候我們挑一個地方，這地方附近不能有人，但是地點不能太偏僻，起碼要有能開車逃跑的條件。”
寧川抬起手，說：“剛好我知道一個合適的地方，人煙稀少，位置是在郊外。除了一條小馬路周圍都是山林，很少會有人經過。我經常去那裏跑步鍛煉，空氣不錯，離這裏也不遠。等這件事解決，李老板你跟著我去鍛煉鍛煉身體，不然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你身體吃不消啊。”
李錫尷尬的笑了兩聲，簡單謝過寧川之後，麵露嚴肅的說：“到時候我跟我妻子，再加上寧先生和大師開車過去那裏。我妻子和五個嬰兒留在車上接應我們，我們先帶五個嬰兒過去，等蛇妖放人後再給她五個。”
寧川對著李錫笑眯眯的說：“蛇妖放人後，李老板還要給她五個？”
“寧先生說笑了。”
“到時候，貧僧會盡全力抵擋她，看有沒有機會除掉這個妖孽，十個孩子就擺脫兩位施主了。”
“大師放心，隻是大師你.……”
“阿彌陀佛，貧僧老了，本就沒多少日子可活了，去見佛祖之前還能做一件好事為民除害，反倒是貧僧的運氣。”看著圓空老和尚一直嚴肅死板的臉，李錫恭恭敬敬的對他鞠了一躬，慚愧道：“大師的高度，李某望塵莫及很是佩服。”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之後就分開了，這裏是一個酒店，李錫帶著一行人都暫時住在了這裏。
酒店某個房間裏，李錫站在李老太麵前，李老太坐在椅子上，停下了手裏撥動的念珠，生氣的站了起來，說：“不行，我得過去。”
李錫無奈的說：“媽，那實在太危險了，您留在這裏就好了。”
“一條老命而已，隻要能救出我孫女，算的了什麽。而且有大師在，我看他精神狀態跟身體比以前好很多了，蛇妖對他來說不算什麽。蛇妖要是不來對付我，我能有什麽危險。”
李老太的用佛珠繞在自己的手上，她雙手合十，對著一個方向彎腰拜了一下，看著虛空，仿佛那裏有個人，她對那個人說：“菩薩保佑，我們一家沒做過什麽壞事，我大半輩子都在燒香拜佛，吃齋行善，求菩薩多多保佑我們。”
她站在那裏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轉身看著李錫，雙手握著他的雙手。李錫看到老人瘦弱的雙手上，筋骨仿佛隻有一張枯老樹皮般的皮膚粘著。他抬頭看著老人，眼裏有點驚訝。
老人的眼眶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比印象裏還要凹陷進去，她的臉就像因幹枯而裂的地表，隻是上麵的淚水沒辦法滋潤恢複哪怕是其中任何一道皺紋。他又覺得老人身上的白發竟然是那麽的顯眼，他忽然感得很害怕，上天怎麽可以讓這一切痕跡全部發生在一個悲苦的老人身上。
老人緊緊的握著他的手有點顫抖，她看著他的眼睛。
“孩子，我雖然老了，但我不能讓我的家人出事啊，不然我到下麵了怎麽跟老頭子解釋。我知道自己老了不中用，但是我還有一條老命啊。我想萬一與意外的情況發生的話，我可以用命擋住妖怪，多給你們一點活下去的機會。”
李錫看著眼前的老人，內心久久不能平息。
“我一把老骨頭，哪怕妖怪要一口吃掉我，那也能拖延幾秒的時間，能讓你們多跑幾步啊。”
李錫身子一顫，直接跪了下去。他抱著老人的腿，頭靠在上麵哭了起來。
老人抬起有些顫抖手摸著李錫的頭，就算她揚起頭把眼睛閉上，也蓋不住眼淚，也阻擋不了它一直流落的事實，更掩蓋不了心中的擔心和害怕。
寧川是陪著李錫過來的，隻不過他一直站在房間的門口，靜靜的看著這一切，沒人知道在他的麵無表情下，此時是什麽樣子的。
好一會兒，李錫從新站了起來。他擦掉眼睛的淚水對著她說：“媽，您放心。您在這裏等我們的好消息，大師那麽厲害一定沒事，而且還有寧先生在呢。”老人與門口的寧川對視了一眼，寧川對他勉強笑了一下。
李錫繼續說：“您真的不用擔心，這次的行動寧先生是專門保護我們的。連圓空大師都說他可以的，保護我們安全離開不會有什麽問題。昨晚也是他保護著我，不然我現在就見不到您了。”他的眼睛依舊夾著淚水，不過卻笑了起來，信心滿滿對她說：“媽，而且還有菩薩在後麵保佑我們。”
李錫輕輕關上房門，跟寧川走到電梯門口，等待電梯升上來。寧川看著電梯上不斷往上跳的紅色數字，“你好像對大師跟我很有信息。”
李錫直直看著緊閉的電梯門，說：“你知道的，不這麽說的話，她老人家怎麽能放心呢。”
“叮。”
電梯門打開，兩個人依次走了進去。到一樓後，寧川跟在李錫後麵走出電梯，看著前方，說：“萬一我沒保護的好你們呢。”
李錫腳步沒停，直直走著，頭也沒回，“不管怎麽樣，你必須保住我老婆女兒，隻要帶他們安全離開，到時候我會交待我老婆付給你需要的錢。”他忽然頓住腳步，寧川也跟著停了下來。
他轉身看著寧川，笑了一下說道：“我相信你。”
寧川忍不住哼了一下笑出了聲，搖了搖頭獨自向酒店外麵走去。
隔日，寧川開著一輛黑色的保姆車在路上，車上坐著李錫夫婦和圓空法師，還有十個一直哭鬧的嬰兒。
李太太看著車窗外的情景獨自發呆，路兩旁的建築慢慢的變少，到最後完全變成一副山林景貌。到達目的地之後，寧川將車停在路邊。此時已是下午，吹來的風令人涼快舒爽，少了中午那股難耐的熱氣，李錫下車後忍不住嗅一口，感覺裏少了城裏的汽油煙味，盡是泥土混著花草的芬芳。
李太太躲在車裏照顧五個留下來的孩子，盡管有的孩子一直哭泣，不過車裏隔音很好，裏麵的聲音傳不出車外。
寧川、李錫和圓空法師三人抱著五個嬰兒往山林裏走，找了一個比較合適的距離，然後挑了個地方才停下來。圓空法師從身上拿出一條小蛇，直接將它扔到草地上。小蛇滾了幾圈後才有了反應，抬起頭後它的眼睛睜變成了灰色，嘴中蛇芯不斷一吐一收，有些迷茫的環顧了一下周圍。
那個熟悉的女性聲音再次從蛇身上響起，它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獨眼老和尚，蛇瞳發現老和尚懷裏有個嬰兒後目光一凝，然後又看到了旁邊寧川和李錫懷裏也有幾個嬰兒，有的嬰兒還在哭鬧。不過它的目光一頓，又重新看了一遍那些嬰兒，說：“幾位，人家雖然是妖怪，但也是會算數的。這裏隻有五個嬰兒，好像隻有我要求的一半吧。”
獨眼老和尚一聲冷哼，半睜著眼睛直視那條小蛇，“你詭計多端，我們怎麽敢直接給你全部的嬰兒，先給你五個，你放人再給你五個。”
老和尚剛說完表情變立馬得痛苦猙獰，一咳嗽後嘴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吐出來，他又強行咽了回去。李錫看他臉上痛苦的表情以及進氣少出氣多的樣子，心中一動，暗驚圓空法師難道挺不住了？
小蛇看了兩眼周圍山林的環境，又看了看那些嬰兒，似乎思考了一下笑道：“老和尚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到這裏來。幫人家好好看著這些孩子，到時候心情好就幫你看看身體，嘻嘻。”
“不勞費心，隻要那位女施主安全無恙，那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
“那另外五個嬰兒呢？”
李錫抱著孩子站在圓空法師後麵，說：“等你把我女兒帶過來再說。”
小蛇笑了幾聲說道：“放心，我最講信用了，等著吧。”
聲音消失後，蛇瞳上的灰色慢慢淡去直到消失，那條小蛇似乎恢複成原有的樣子，望了望四周，吐著芯子慌忙爬進山林裏消失。
李錫原本有點擔心圓空法師是不是壓製不住身體的蛇毒，在糾結要不要詢問的時候，旁邊的寧川攔著他對他搖搖頭。圓空法師盤膝坐在地上，雙掌合十於胸前，古銅禪杖立在身旁。
周圍的山林很幽靜，連五個嬰兒這時候也沒有哭鬧靜靜的睡去。偶爾有一隻麻雀在枝梢間跳來跳去，歪著頭看著山林深處。沒一會兒它打著翅膀飛向天空，然後數不清的麻雀也跟著全部飛向天空，似乎急著想要遠離這片小山林。
一刹那的躁動嚇了李錫一跳，接著他好像感覺到在他們周圍的林子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動，輕輕的沙沙聲不斷從四麵八方傳來。他凝目往一個方向一看，臉色瞬間嚇得蒼白，原來四麵八方傳來的奇怪聲音是蛇的身體在地上爬動時發出的。
粗大的蛇身在山林裏的不斷縮動，形成了一個圓圈，而圓圈包圍中心就是他們！他看到了灰色的鱗片，他不知道這條蛇有多大，但是自己心中一比，他覺得自己的身高頂多與蛇身的直徑差不多，單單論這個粗細，李錫就心跳快的不行。
那個熟悉的女聲笑了起來，一個龐大的蛇頭從他們麵前的林子探了出來。灰色的鱗片，灰色的眼睛，灰色的蛇芯，仿佛它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它俯視著眼前對她來說渺小的人類，嬰兒不知道為什麽忽然嚎啕大哭，李錫下意識的與寧川靠近，緊張的盯著那巨大的蛇頭。
圓空法師冷冷的盯著灰色的蛇瞳，手裏握著禪杖已經站了起來，禪杖上的銅環叮當作響。圓空老和尚用禪杖敲了一下地麵，一個“卍”字符號從禪杖尾端處出現，佛光四射，不斷旋轉的同時緩緩變大，李錫看到符號大得快到自己的腳下，下意識的往後退差點摔倒。他不知所措的看向寧川，不過寧川卻一動不動，也不管這個符號已經到了自己腳下麵。
符號擴大到即將觸碰他們周圍的一圈蛇身時，蛇妖冷冷的盯著圓空法師，哼了一聲，同時扭動起柔軟似水的身子，隻見灰色大蛇慢慢變小，但是身形依舊很大，與之前在別墅裏麵時差不多。
“卍”字符號也隨之消失，一條灰蛇與一個老和尚在那裏對峙。灰色蛇妖開口，說：“老和尚，你身體不行，小心調用太多修為會讓你死的更快。”
圓空老和尚淡淡的看著它，麵無表情，沒有理會它的話，隻問了一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