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劄密聞(一)
單單隻看到遵化兩個字,就讓我變得有些激動。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但顫抖的手指還是出賣了我的心。
深吸了一口氣,翻開第一頁,初看第一行,果然瞧見了允禵的名字。在這一刻,我突然平靜了許多,仔細地閱讀起來。
也許是英格下屬河北情報分部得到了他的授意,特別派人潛入了允禵身邊,所以關於他的記錄真是巨細靡遺,幾乎是將允禵的生活全麵展現在我麵前了。
看這上麵的記錄,允禵的日子似乎過的還不錯,至少雍正還是看在他是自己胞弟的份上並沒有像對待允誐一樣對待他。我一頁一頁的翻看著直到最後,突然發現在記錄被疊上的一頁裏竟附有允禵遞給雍正的一道折子的內容。
沒想到探子連這個都偷看得到,我饒有興趣的打開讀了起來。
隻是,我才看到一半,就覺得氣血翻騰,那種熟悉的股悶氣上湧至喉間,“噗~!”一口熱血噴出,濺滿了手上那張宣紙。緩緩地閉上眼睛,我倒在床上,如果早知道這折子內容會要了我的命,那麽我想到我會選擇不看它……
手上的紙飄然到地上,上麵未被血染紅的地方依稀顯出幾個字:臣請皇上降臣福晉為庶福晉……
我曾以為,允禵隻是一直鑽進了牛角尖,假以時日他定會頓悟。所以我才會如此安靜的站在原地等待,等他回頭來尋我。可是,我錯了,錯的離譜。也許早在他甩開我不留戀的離開貝子府時,就注定了我們之間會是這樣的結局。更或許我應該感謝允禵,如果不是他那道折子,我的病情可能還要折磨我一年半載。
我不知道生無可戀是否指得就是我現在的這種狀態?
醒來時,弘春等人早已守在了床邊,在數雙難掩焦急之色的明眸注視下,我勉強揚起一個稱不上好看的笑容。
“你們來了……”
“額娘!”弘明拉著我的手,“求您別嚇兒子了,兒子怕啊!”
嚇他們?不,以後都不會了,因為我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盡頭。閉了閉眼睛,我有些無力的說道:“好,以後都不會嚇你們了。”
“額娘,您…知道了?”弘春小心翼翼地問。
“嗯。”
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了,而我這個當事人卻是最後一個知情人。嗬~是我被他們保護的太好了?還是我太笨了?
“上次皇瑪嬤去世的時的事已經讓額娘很難堪了,這次他竟然……阿瑪實在太過份了!”弘映擰著眉頭,憤憤不平地說道:“如果皇上真的答應了,我就是……”
“弘映閉嘴!別亂說話!”弘春輕斥。
“好嘛,我閉嘴就是了,幹嘛那麽大聲。”弘映不滿地咕噥著,將剩下的話統統吞回腹中,有些哀怨地看著我。
‘撲哧~!’我笑了。這孩子還真是的,都是要做阿瑪的人了,還在我這兒耍可愛?“弘映,現在不比從前,說話小些心是應該的,別讓人抓了把柄。”
弘映撓撓腦袋應了一聲,“額娘,兒子記下了。”
看著弘映受教的模樣,我滿意地點頭。幾個孩子中,弘春最沉穩、弘明最機智、弘映和弘暟就不用說了,老神仙的徒弟那兩個糊塗蟲,雖然聰明,卻也很莽撞。我想如果我走了,弘春和弘明會很好的照顧弟弟的。
我閉了閉眼睛,說道:“你們讓媳婦們都先回去休息吧,我有些話想和你們說。對了,順道把小白一起帶來,它應該已經回來了。”
雖然康熙去世了,但小白在宮中的職務依舊存在。而且雍正似乎很喜歡將它留在身邊,以至於小白留在宮裏的時間長於住在府中。我想雍正此舉的目的並不單純,因為他知道我對小白的重視程度,所以將小白留在宮中,在一定程度上是對我的一種挾製,當然這也是我對雍正越來越厭惡的原因之一。
我躺在床上等了一會,忽聽到門口有聲音,以為是小白進來了,遂想起來瞧瞧。
“額娘,你怎麽起來了?”沒想到我看到的不是小白,而是返回的弘暟。他幾步上前,扶著我坐起來,猿臂一伸從旁邊撈過一個靠枕為我墊在背後,“一眼看不到您,您就不乖乖的躺著。”
剛才勉強坐起來時好像牽動了我身體裏的某處病灶,一股絞痛襲了上心頭。我捂著胸口,忍痛敲了一記‘暴粟’在他頭上,假裝無事地笑罵,“你這臭小子,真當額娘是小孩兒了?唔……”實在太痛了,讓我話都無法說全。
“是啊,是啊,額娘你現在和小孩兒沒區別,大人會平白吐血嗎?”正在為我蓋被子的弘映並沒有發現我的異常。
反倒是我因敲弘暟的動作過點,又是一記刺痛襲來,讓我下意識地弓起了身子。
弘暟抬頭看我,問道:“額娘,這樣坐著不舒服嗎?”說著,又扶我向床裏麵挪動了一下,“這樣呢?”
“好、好多了…”我咬牙忍痛得任他擺弄,岔開話問他:“對了,小白呢?”
“小白在吃東西,一會兒和大哥他們一起來的。”
胸口絞痛一陣疼過一陣,我靠著床坐好,被下的手指抓緊床單,努力不讓自己表現出痛苦的神色。我佯裝疲憊地閉上眼睛,等待著疼痛自行離去。
又過了好一會兒,當痛疼漸漸散去,弘春三人與小白才姍姍來遲走進屋。見他們都到齊了,我指著一邊的椅子,盡量平靜地說道:“你們坐到這兒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待給你們。”
見我神情嚴肅,他們也收起了笑意,各自從一邊搬來小凳坐到了床邊,而小白則習慣性地跳上床來,在我伸手能碰到的地方趴了下來。
我伸手撫摸著它柔軟的皮毛,忽得感慨起來。它跟著我二十年,江南漠北一路走來,從未有過任何誓言,一直不離不棄。反觀那個曾與我有山盟海誓的男人,到最後卻是撇我而去。唉~!就算如此,直到現在我對他仍沒有半分恨意。
從小白身上收回思緒,我清了清嗓子,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是那麽的沙啞,“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們聽在耳中,記在心裏,切不可對何何人講……哪怕是你們最愛的枕邊人!明白嗎?”
弘春幾人麵麵相覷,隨後他們紛紛點頭。
“知道了。”
我視線在四張俊臉上流轉,心思卻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這是我第一次將我的經曆無半分保留的講出來。